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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素貞聽著二人說話,一雙眼冷淡的瞥在天香面上,見她眉頭微蹙,神色茫然,雙手不自覺的輕撫在自己衣衫上,像是在回憶中搜索著什么。 “……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天香想起那年在李府書房看的《詩經(jīng)》一篇,最后一句竟貼合她心意自此,連自身裝束也在不知不覺中模仿著她。向烈日而生,向清流而往,說的不就是自己嗎? 君子如斯,自見當(dāng)日,記于心田,未曾敢忘。 馮素貞挑了一下眉,天香低聲念出的那一句,她自是知出于哪,可是她猜不出天香聯(lián)想到這句詩的用意是什么。 “《衛(wèi)風(fēng)·淇奧》,公主讀的書很多?!瘪T素貞輕聲道。 天香聞言,抬眼看向坐離自己不遠處的男裝麗人。 ——不是君子,更甚君子,讓她如何放手? “我回京后,會向父皇稟明所有事。我會讓你得到你應(yīng)有的獎賞!” 馮素貞一愣,見天香面上帶著少見的認真嚴肅,笑著搖了搖頭,說:“公主,我并不在乎這虛名?;噬霞热蝗绱酥毙一鼐?,必然是有重大事情等著我去做。留兆廷兄和長贏兄在,也好接著為太子辦事,你無需替我委屈?!?/br> “不,馮兄。”門外的男人聲音提的有些高,眾人望去,正是李兆廷和劉長贏。 馮素貞站起身對二人見了禮,見他們身后沒有跟著張紹民,一時有些好奇。 “馮兄,皇上此舉絕非簡單招你回京辦事?!崩钫淄⒄Z氣很是沉重,像是替馮紹民打抱不平。 “我也覺得皇上另有他想,絕不似圣旨上所言那般簡單?!眲㈤L贏走進人一多就顯得狹小的屋子,怕被人窺見,還關(guān)好了門。 馮素貞沒有第一時間理會他二人的話語,反而問道:“巡按大人呢?怎么沒跟著你們一起過來?” “太子那邊還有事要他去處理,他先走了。”劉長贏站到張馨身邊,手自動牽住對方的手,張馨低頭淺淺一笑,不過劉長贏沒看見。 聽張紹民已離開,馮素貞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往后背一靠,面對眾人擔(dān)憂的神色,嘴角勾起一抹奇異的笑,慢慢道:“我先恭喜二位了?!?/br> “恭喜?”劉長贏聽得茫然,卻見李兆廷本皺成山丘的眉又加深了,“為什么要恭喜我們?” “皇上這是為太子選以后的左膀右臂啊,長贏兄和兆廷兄入選了,還不該恭喜一句?” “姓馮的,你說的什么鬼話?”天香不可置信的瞪圓了一雙眼,可在李兆廷緊閉雙唇不愿直言的表情下,她得知馮素貞此話不假。 劉長贏面目一震,突然想通了一切,他震驚的看著渾不在意的馮素貞,又看了一眼愁眉深鎖的李兆廷,說話的聲音都有些變調(diào):“皇、皇上就算要為太子選以后的輔佐之臣,也該、也該首選你??!你既是駙馬又是狀元,皇上最信任的人只可能是你??!” 馮素貞輕笑著合上雙目,沒有回答。 天香想起她去皇宮請求父皇改變旨意,不要讓自己嫁給馮素貞時,父皇是明確拒絕的。 ——“天香,為了我大成國,嫁給馮紹民吧,只有她,才會為你肝腦涂地?!碑?dāng)時的皇上是這樣帶著請求對天香說的。 身上一陣發(fā)冷,天香發(fā)現(xiàn)自己到現(xiàn)在才明白過來,自己的父皇那時說這句話是何意。 父皇他,他一早就知道了自己招的這個身份不明的駙馬是何人,也知道這一舉奪魁天下知的才子的真實性別! 那么,前世呢?前世的父皇也是一早就知道了馮素貞的身份嗎?既然知道馮素貞是女子,又為何非要將自己的女兒嫁給同為女子的馮素貞? 如果馮素貞在面對天香時,并不覺得愧疚呢?畢竟這個駙馬,一直都是被人強逼著當(dāng)?shù)?,她從來都是拒絕的,甚至是抵觸的…… 難道自己的幸福,在父皇眼中只是一場不知輸贏的豪賭嗎?賭,馮素貞會因為耽誤公主尋求真愛而心存愧疚,從而對皇家肝腦涂地、死而后已? 不對,前世鏟除欲仙幫后,自己和馮素貞合演了一出戲,借此告訴父皇真相。父皇看完后,并沒有多驚訝,很快就判了馮素貞欺君之罪,一切順暢的就像早已演練過多次。 所以,作為高高在上的帝王,那個沉迷于女色、迷戀長生不老的父親,不知從何時起,就以為自己的女兒安排好了人生。用他人的性命,鋪就自己一雙兒女的未來,好似在棋盤下一顆子般輕易。 “對不起……” 馮素貞睜眼看向低聲對自己道歉的天香。 “對不起……”天香說到第二遍時,抬起了通紅的雙眼看向馮素貞。 “公主,這不是你的錯。”馮素貞輕嘆了口氣,“我并不怨懟皇上,我相信皇上這樣安排定有自己的道理,你……” “不,你不懂,你……你怎么會懂……”天香吸了一口氣,壓下眼眶中的淚水,胸口發(fā)脹的酸疼。 “公主……” 天香突然站起身,仰起脖子深呼吸了兩口氣,才再次看向馮素貞,如同許諾一般對她說:“這一次,我一定會好好保護你,以我終身幸福起誓!就算讓我付出性命,我也一定會保護你!” ——絕對、絕對,不會再讓父皇拿你的性命當(dāng)棋子一般擺動! 馮素貞怔怔的看著天香說完就轉(zhuǎn)身跑出了房間,她不太明白只是一次簡單的皇權(quán)試探而已,為何天香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