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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浮游看向眾人,問道:“你們難不成不想堂堂正正走出去,抬頭挺胸,受人敬重?” 眾人緊了呼吸,若換做以前,他們不敢想。但在三十三重天上,得了自由,便渴望更多。 他們不是瞧不見。那些世家主,除了蕭中庭外,眼中多少含著輕蔑。眾人真真實實感覺到低人一等。 他們也確實低人一等,原本不會在意這般事。許是跟著顧浮游久了,也養(yǎng)了些邪肆桀驁的性子,只服顧浮游一人,甚是不服那些世家主,不愿把自己貶低了。 不愿自己出去后,被天底下人當作下人一般使喚輕賤。 漸漸的,他們信了顧浮游是當真要解開奴隸契約。 心臟急跳,激烈流動的血液,讓四肢癢到骨髓里,站立不定,他們不住吞咽,握了握拳,覺得手上發(fā)軟。 十六眼眶發(fā)熱,磕磕巴巴的問:“那我們,我們解除契約以后要做什么?” 顧浮游道:“自是想做什么做什么?!?/br> 另有人迫不及待,“背后的印記會消除?” “以后與尋常人無異?” “大,大人,可否與尋常女子婚嫁?” 這些人忙亂迫切,熱烈興奮。問著一些顯而易見的事,似被先生第一次放出去春游踏青的學生。 是一派對新天地的好奇與憧憬,“先生,先生,去踏青可能帶上風箏?” 這十數(shù)人將消息散布下去,奴隸在這消息下,從懷疑無措至狂喜飄然,到最后的緊張。 他們做奴隸,短則十來年,長則百來年,一時要換一種身份,得到完全的自由,新的人生,讓他們惶惑害怕。 著實亂了一陣,最后選定了白鹿城做眾人解開契約的地方。 白鹿城對所有的奴隸都有特殊的意義,從這里被扣上枷鎖,便從這牢籠之中,重獲新生,展翼高飛。 在此期間,鐘靡初已委托青喆向仙宗轉(zhuǎn)達,用杜判交換顧浮游釋權(quán),李明凈言辭曖昧了一段,終是答應(yīng)了。 去誘捕杜判時,被做了一番打扮的猿山又悄然降臨東西兩洲,東西兩洲熱鬧起來,兩宗無暇他顧,待得緩過神來時,顧浮游白鹿城釋奴一事已是天下皆知。此是后話了。 這日眾奴隸東遷,匯聚白鹿城,自他們從白鹿城離開,空寂的城池再無一日似今日這般熱鬧。 人群浩蕩往東廣場去,城外的楓葉照樣開的火熱,似也將他們的心燒起來,有的奴隸緊張至手腳發(fā)麻,不斷與同行說話,有的奴隸緊張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除了這些奴隸,顧浮游只帶了鐘靡初和齋先生來。 東廣場坍塌后,開闊非常,足夠容納下所有奴隸。廣場中央有一塊空地,顧浮游站在那里,眾奴隸圍繞著她。 齋先生一手抱著厚厚一挪名冊,一手抬起折扇擋著日光,她問:“顧浮游一次解開所有的奴隸契約,她受不受得???” 鐘靡初站在她身旁,恍若未聞,長身玉立,靜靜望著顧浮游的身影。 眾奴隸來時,低聲說話,上千的人,猶如蜂群。此刻靜下來,眾奴隸喉頭滑動,連呼吸也嫌重了,即便看不到顧浮游身影,目光也追隨她的方向。 顧浮游劃破手臂,鮮血如柱,直流而下,落在白石磚上,自行游走,匯成一幅繁復的圖案。 眾人心跳直另一個高峰,腦中閃過許多念頭,或許不能成功,可能期待落空,怎會真能解開契約呢,千年來都未有的事,解開契約后要做什么,有何不同…… 紅光漸綻。 顧浮游說道:“如剝皮抽骨,難以忍受?!奔幢闳硕?,往外去看不到邊界,那角落里的人依舊能清晰聽到她的聲音。 不知誰吼了一句,“大人,算不得什么!” 前前后后應(yīng)和起來,喝嘯震天,倒把眾人的心喊定了下來。 顧浮游一笑,底下的圖案飛出血色絲線,百道千道,往南北兩方,飛入到眾人體內(nèi)。 眾人身在局中,看不清明。齋先生和鐘靡初卻是瞧得明白,這一左一右的千道血絲,在空中展開,猶如一對血色的羽翼,振翅待飛。 那道血絲一入體內(nèi),眾人立即臉色一白,咬緊了牙。那痛楚,真如顧浮游所言,剝皮抽骨,后背火辣辣,似火舌灼燒般。 半數(shù)人忍不住跪倒在地,咆哮出聲,脖子通紅,青筋暴起,肌rou抽動。 血紅的天,嚎叫的人,地獄也似。 顧浮游裊娜身形穩(wěn)立正中,鮮血仍在流。當初烙印契約,要取人之指尖血,融入到主人體內(nèi),那縷鮮血維系著契約,在左家人手中幾經(jīng)周轉(zhuǎn),到了她手里,她此時此刻,便要將其盡數(shù)歸還。 臉色原已蒼白,因著漫天血光,呈現(xiàn)詭異的紅。 鐘靡初在遠處望著,仍未說話,只擰著眉。 持續(xù)有一盞茶的功夫,雖短,與眾人而言,卻如百年般漫長。多少奴隸似水中撈了出來。 紅光消散,軟倒在地的奴隸踉蹌爬起。 封歲迫不及待,脫下上衣,轉(zhuǎn)了個身。 老七瞪著雙眼,喉頭滑動,眼淚沒忍住,霎時流了出來,大叫:“大哥,沒了,沒了!” 陸續(xù)有人解開上衣確認,有人迫不及待,一把撕開了衣裳,相互確認,不能置信,上手摸上一摸,那永世不滅的印記,不見蹤影。 顧浮游往后踉蹌一步,方才站穩(wěn),血流多了,頭有些暈,卻不知為何,意外亢奮,向天一指,長喝,“從今往后,再世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