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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浮游回過頭去。鐘靡初走了來,方才并沒有看見她,或許是在哪個角落里站著。她一直在這里,便說明阿福接盤子,她是默許的。 只是她現(xiàn)下也無暇去多思考這些了,她過來本也不是為了這件事過來的,她是要跟她道歉的。 可一看見鐘靡初,顧浮游又想起在書房前鬧的烏龍,臉上迅速升溫,好不容易散去的紅暈又迅速聚集,耳根子都紅了。 有道是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經(jīng)過這么兩次打岔,她現(xiàn)在想要道歉,一句:“鐘師姐……”后面忽然卡了殼。 憋了半天,也只能說一句:“你說的對。” 顧浮游:“……” 她心中雖在咆哮:“我在說什么??!” 然而直到最后,終究也是沒能再好好道歉。 夜間再次躺倒在床上,顧浮游望著屋頂,長長的嘆息,心想:“今日見鐘師姐臉色好像緩和許多,她氣是不是消了一點……” 輾轉(zhuǎn)反側(cè),鬧到半夜未入睡,肚子開始叫喚。從前日起她就沒好生用過飯,腹中儼然是空空如也。 她只得爬起床,跑去后廚,尋覓吃食。 卻是冷鍋冷灶,殘羹冷炙。 找了一圈,水桶里還有那漁民送來的刁子,心想,還是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洗魚刨魚,生火熱油,做了酥魚,又跑去庫房尋了幾壇好酒,端著盤子,抱著酒,跑回自己院子,乘風上了屋頂。對月暢飲,別有意趣。 月下心中無限事,喝起酒來也沒了顧忌。 酒已半酣,她叼著魚,忽然看到庭院中站了一個人,披了一身銀霜,抬頭向她望著。 那人莞爾道:“你是貓么?” 她待要站起,倉促之下,腳下一個趔趄,險些跌倒。眼前一花,鐘靡初已在她身旁,衣裙隨風而舞,幽香似夜霧,她在夜下就好似星月坡上盛開的星月曇花。 鐘靡初扶住她的手肘:“你還是好好坐著罷?!?/br> 顧浮游望著她,別人都道她冷冰冰的,其實不知她是一等一的好脾氣。 顧浮游的愧疚將心里絞成一團,急不可待的就說道:“鐘師姐,我昨日不該那么跟你說話的,你明明是為了我好,我錯了,對不起,你原諒我好不好?!?/br> 鐘靡初道:“你說的也并未有錯,不過是將事實指出來罷了。談何原諒?!?/br> 鐘靡初眼睫微垂,輕聲道:“我連自己的事都處理不清楚,又有什么立場來勸你呢?” 顧浮游見她神色落寞,她待要勸,卻也不好勸的,事實如此。只能說些不痛不癢的話:“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嘛,云染玄尊許是有難處罷,我雖未見過我娘親,但我哥哥說娘親是最溫柔的,天底下的娘親都是溫柔的,這世間不會有不愛自己子女的娘。云染玄尊有苦楚的罷。” “是嗎?” 兩人一坐一立,向著月亮??罩袩o陰云遮蔽,月牙如勾,光華大減,卻有千萬點繁星閃爍。夜色更為幽靜。 鐘靡初低聲道:“她在以前不是這樣的?!?/br> “云染玄尊嗎?” “我記憶里有過一次……”鐘靡初停頓了很久,一陣夜風來的時候,她說:“和塵軒內(nèi)有一株南燭子,受靈氣熏陶,結(jié)實鮮紅欲滴。我以為是漿果,摘了下來放在嘴里,我第一次見她笑,那也是她唯一一次抱著我,她將南燭子取了出來,對我說‘那不能吃’?!?/br> 顧浮游酒喝了一半,有些難以下咽:“鐘師姐……” 默然良久,顧浮游說:“鐘師姐,我細細想來,覺得你昨日說的話是對的,我們應(yīng)該跟他們聊聊,雖然不能消除隔閡,但總能有一點效果。這樣總比一直僵著強?!?/br> 鐘靡初回過頭來,背著光芒,她的神色晦暗不明。 顧浮游拿手背靠了靠臉頰,覺得臉上發(fā)燙,她想可能是喝酒上頭了,但好在口舌還是清楚的:“我性子脾氣不好,每次跟我爹說話都要吵起來,或許我改改脾氣,能好上許多。而鐘師姐你啊,你平常都不愛主動說話。” “嗯……” 顧浮游笑了笑:“你肯定沒有主動去找過云染玄尊,與她說話是不是。你也可以與她談?wù)劦?,說你想她,你愛她,也想要她疼疼你,抱抱你?!?/br> 鐘靡初哪里料到顧浮游會這樣說,錯愕道:“顧浮游!”聲音上揚,難掩慌亂。 顧浮游朗笑出聲。她就知道,鐘靡初為人,肯定羞于將這些話掛在嘴邊,這樣直白的說出來。 “鐘師姐,你就是這樣,云染玄尊才那么冷漠的嘛。” “你,哪有你這樣的?!?/br> “母女不都是如此?要是我娘還在,我要天天賴在她懷里,向她撒嬌?!?/br> 鐘靡初在她身旁坐了下來,在月色下看不分明,但顧浮游覺得她是有點臉紅了。 顧浮游撐著臉,歪著頭,斜望著她。兩人許久沒有說話,顧浮游酒勁完全泛了上來,目光逐漸迷離,她笑著,輕輕柔柔的叫道:“鐘師姐?” 鐘靡初沒應(yīng)。顧浮游道:“鐘師姐,生氣了?” “沒有?!?/br> 顧浮游笑道:“我不信,你叫我聲阿蠻看看?!?/br> 鐘靡初偏過頭來看她:“阿蠻?” 顧浮游笑著應(yīng)道:“誒?!?/br> 顧浮游拉住佳人的羅袖兒,搖著,說道:“哥哥思渺他們都叫我阿蠻,我只允許親近的人這么叫我,師姐,你以后也這么叫我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