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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去到城中。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確如顧浮游所說,這里風情別致。 城中人有一股朝氣。城中很熱鬧,走在街上,心神卻能感到一股寧靜,橙紅的陽光灑在身上很暖。 似乎時光鐘愛此處,在這里走的極慢。 鐘靡初跟著顧浮游在城里有名的地方轉(zhuǎn)了一圈,所過之處,百姓見了顧浮游都極為熱情。 快要回城主府時,遇上一隊漁民,領(lǐng)頭的赤著腳帶著斗笠的大漢跑過來,笑道:“三小姐,什么時候回來的?!?/br> 顧浮游笑道:“昨日?!?/br> 大漢提了提手中魚簍,笑道:“今天捉了些刁子,三小姐來幾條?” 顧浮游也不推拒:“好啊?!?/br> “四伢子,拿個竹籃子過來。” 一個少年人拿了竹籃子,大漢將魚簍的刁子倒了些出來,遞給了顧浮游。 顧浮游接過道了謝。大漢笑嘻嘻說這算個什么,又回到漁民中去,一起走了。 鐘靡初不食人間五谷,書上知識涵蓋雖廣,卻也不是應有盡有。她看了半天,問道:“刁子,是什么?” 顧浮游輕笑了兩聲,將竹籃子遞到鐘靡初跟前,說道:“喏。” “就是凡間的白鰷小魚,刁子是逍遙城的俗話?!?/br> 鐘靡初道:“城里的百姓似乎都很……” 鐘靡初斟酌了一下用詞,說道:“愛戴你。” 顧浮游雙手背到了身后,提著竹籃子,看著鐘靡初笑道:“他們不是愛戴我,是愛戴我爹?!?/br> 鐘靡初凝望著她的神情,說道:“你也很敬愛他,怎么與他說話時倒像是水火不容呢?!?/br> 顧浮游往后退了一步,站到城主府前的臺階上,比鐘靡初高了半個頭。她皺了皺鼻子,說道:“我是敬愛他,佩服他。他治城有方,事必躬親,百姓安居樂業(yè),不敢說十成十,逍遙城的領(lǐng)土上起碼有八成是敬服他的,他是一個好城主。我也為有這么一個父親感到驕傲。” “但他不是一個好爹爹。”顧浮游伸出一只手來,說道:“從小到大,他陪我的日子,屈指可數(shù)?!?/br> “事……難兩全罷?!?/br> 顧浮游聳了聳肩,笑道:“難兩全嗎?也是?!?/br> 顧浮游正對著晚陽,陽光刺得她瞇了瞇眼,她說道:“所以我覺得要成大事的人還是孤家寡人最好,無牽無掛,對誰都好。” “你這話卻也偏激了。”鐘靡初想起顧浮游在萬通城跟她哭訴的那些話,想來她不得父親理解,也并非全是顧萬鵬偏見,或許是因為不了解,讓父女倆有隔閡。一點的不理解,導致一個不愿多說,這個不愿意說清楚自己心中所想,那一個就更是無從了解女兒,最后也就分歧越來越大了。 不知怎的,鐘靡初見了她兄妹二人親愛的場景,為顧浮游和她父親的疏離生了惋惜的心,此時不禁勸解道:“你該跟你父親平心靜氣好好聊聊?!?/br> 顧浮游抿著嘴角,看著天色:“聊什么,聊了又能怎么樣,我跟他也就這樣了。” “興許就不會有這許多隔閡。是你不愿主動罷了。” 顧浮游扶額,忽然有幾分不耐煩。其實關(guān)于父母的事,她倆已經(jīng)爭論過一次了,那一次不歡而散,顧浮游知道她與自己看法是不同的,但讓她覺得好笑的是,明明鐘靡初處境與她差不了多少。 顧浮游道:“鐘師姐啊,你自己能主動找云染玄尊聊一聊么,問問她為何不準你叫她娘親?” 迷局,從來都是旁觀者清。 一瞬間,鐘靡初的臉色變得很差,微微低了頭,不再多言。 顧浮游見狀,又知自己冒犯了她,可一時下不來臺,也不愿下臺,她有時候總是要在一些地方倔著:“鐘師姐,隔閡之所以是隔閡,就是因為它不是三言兩語能化解的,能幾句話就消解了的,那就不是隔閡了?!?/br> 第41章 南燭入藥治沉疴 鐘靡初道:“是我……多嘴了。” 一句話將顧浮游堵的什么話都說出來了, 自悔失言的愧疚與被觸及心病的不悅?cè)诹硕亲永? 發(fā)了酵, 成了一團悶氣。 兩人回了府中, 一前一后,再未搭話。 晚間,顧雙卿治了一桌酒席,宴請鐘靡初,雖是辟谷了的人, 但這也是免不了的熱鬧。 顧浮游還是個吃五谷雜糧的, 卻在酒席之上因為心里有事, 沒有胃口, 幾乎不動筷。 鐘靡初是個話少之人, 近日來與顧浮游處在一起,被感染的思維活絡(luò),言詞也多了起來, 現(xiàn)下又恢復成了個悶葫蘆。 連顧雙卿和顧懷憂兄弟倆都察覺得出她倆人不同了, 連連朝顧浮游使眼色。 顧浮游:“……” 晚了各歸房中, 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不能入睡。 夜深人靜時,最能靜下心來反省自己。 顧浮游狠抓了幾下頭發(fā), 整個縮到了被子里:“啊啊啊??!” 被子拱起的大包平靜了片刻,又猛地伸出一只毛毛躁躁的腦袋來。 顧浮游將下巴磕在枕上,發(fā)著怔。 怎么對她說了這樣的話呢。 明明也知道她的處境的,她與她娘的隔閡不正與你和你爹的隔閡是一樣的么, 你怎能借此反唇相譏,更何況她本是一片好心…… 顧浮游想起鐘靡初當時的臉色,正是rou眼可見的變得煞白。顧浮游心道:“這是她的痛處,你還往她痛處上捅刀子,顧浮游,你是不是傻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