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祭天大典，顧知安睡了一個懶覺，醒來時外面的熱鬧還未褪去，不過這種大事，一年一回，又是百姓們能接觸到的，自然比其余事情熱鬧。

    顧知安換了衣服，才走出楓晚苑就迎面遇上裴月薇，見她神情，知道這件事情不親口說出來，怕是裴月薇這一輩子都放不下這個心結(jié)。

    “才從前面回來？”

    “恩?！?/br>
    顧知安笑笑，“原本要出去的，不過看到你改變主意了，去你那里坐坐，也有……好長一段時間沒去你那里小坐了?！?/br>
    聞言裴月薇怎會聽不出來是什么意思，點點頭，“小王爺既然開口，我哪有拒絕的道理，正好，這回帶的十方，剛好夠泡最后一壺茶。”

    十方，許久沒提到這個名字了。

    一下有些想念卿雪樓的牡丹釀和軟雪糕，京城雖好，可還是洛陽那地方待著舒服自在。

    顧知安和裴月薇往回走，道上下人見著，無一不對裴月薇的身份感到好奇。不說別的，光是能住在楓晚苑又是從洛陽那邊來的，可不就只有這么一位妙人，連那位忘憂姑娘也比不得。

    可要真不同，卻又沒有名分。他們家小王爺可不像是遮遮掩掩的人，只是這府上住的姑娘，誰也說不明白。

    “記得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渾身是血，騎在馬上一身銀甲都被染成黑色，也不知道是從哪個尸體堆里爬出來，我在想，你要是殺我，那我還不如自己了解，誰知道，你居然伸手要帶我回去，說來那個時候你也不過十三歲?！?/br>
    裴月薇抬眼看向顧知安，放下手里的玉壺，“小王爺，今年的十方，全死了?！?/br>
    “聽說了，前一陣，洛陽下了一場大雨，淹了不少街道和作物?！鳖欀颤c點頭，端著杯子拇指在杯沿擦過，“說真的，你泡的茶是我喝過最好的?！?/br>
    裴月薇眼神一動，看著顧知安，有不知多少話想要和顧知安說，可看著顧知安臉上坦然的笑，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這個人，從來都清醒得讓人覺得害怕，又心疼。

    無奈搖頭，繼而低下頭唇邊牽出一抹溫柔笑意，“能得你這一句，月薇也無憾了?！?/br>
    “忘憂明日會啟程回去?！?/br>
    “還能再見嗎？”裴月薇看著顧知安，“以前總盼著你能在府上多待一些時間，可你一年里也就一兩月的時間在王府，郡主也曾抱怨過，誰家孩子和你一樣，總被扔出去歷練，出生入死的?！?/br>
    “她么，就是這個脾氣?！?/br>
    提到顧知妍，顧知安的眼神比剛才柔了不少，放下杯子，“你有你該走的路，護你到今日，已經(jīng)是破例，往后再見，生死不由人?！?/br>
    恍惚也想起了當日見到裴月薇的情景，那時的裴月薇還是個沒長開的小丫頭，不過十三歲，站在一堆尸體里不哭不鬧，一臉倔強還拿著一把劍，緊緊握著，生怕被人搶走。

    一雙黑亮黑亮的眼看著他的時候，明明害怕卻又故作鎮(zhèn)定。

    “放心，糊涂了這些年，也該清醒了?！迸嵩罗钡托?，望著顧知安，不知怎么心里竟是有些報復似的痛快，“真希望我能和你一樣，把該忘的，都忘了。”

    “什么？”

    裴月薇一笑，“沒什么。”

    顧知安眼神卻變了，看著裴月薇，見她看向自己，隨即一笑站起來，“好了，祭天那邊怕是也快結(jié)束，我去轉(zhuǎn)轉(zhuǎn)?！?/br>
    “恩?！?/br>
    這兩日赫連云臺也不知道在辦什么事，神出鬼沒不見人影，倒是忘憂都在收拾要打包回去的行禮，幾乎都在自己的院子里。

    難得的是胡夭夭和曲繡兩人竟然跟在忘憂后面，似乎對忘憂很崇拜。

    “小王爺要出門？”胡圖看著往外走的顧知安，愣了下，“這個時辰，祭天大典也差不多結(jié)束，估摸著要回來了?！?/br>
    看了一眼胡圖身邊的張三斤，顧知安點頭，“本想你多想想天倫之樂，看來那丫頭對你還是誤會很深，等半個月后帶著她去洛陽，我爹也惦記著你的事，見著她說不定還高興，誰讓我和大姐都是不省心的?！?/br>
    胡圖忍不住笑，“王爺待夭夭已經(jīng)極為寵溺，不過要是能讓夭夭和我們一同回洛陽也好。”

    “行了，我有事出去一趟，晚上可能不回來，要是赫連回來，讓他明早上在綠竹閣等我?！鳖欀矑佅乱痪湓?，徑直邁出大門。

    盯著顧知安離開的背影，胡圖神情一變，看了眼身邊的張三斤，“小王爺怕是察覺到什么了?！?/br>
    “瞞不住的事，怎么都瞞不住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