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哥兒應(yīng)聲吹滅油燈，慢慢縮進(jìn)了床鋪里，這是他進(jìn)了趙家門的第一次優(yōu)待，也是十七年來第一次有人給他鋪床，被窩很暖，他望著窗外時(shí)而發(fā)亮的閃電，久久不能入眠。

    而初來乍到的趙哥卻很快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平穩(wěn)的呼吸聲在屋里輕輕蕩漾，讓人心安，又讓人難以平復(fù)。

    第3章

    趙淺醒來的時(shí)候已經(jīng)臨近中午了，與其說是自然醒，倒不如說是被屋外的一陣喘息聲給吵醒的。

    他做燒烤生意，本來就是黑白顛倒，晚上做事兒，白天睡覺，加上昨天又累了一天，所以睡得就格外的久一些。

    從床上爬起來時(shí)，睡地上的周哥兒早已經(jīng)沒了人影兒，就連地上的鋪蓋卷兒都收拾好了，他踩著拖鞋，腦子有點(diǎn)昏沉，出了里屋，見著周哥兒正坐在矮小的板凳上，翹著一只腳，額頭上全是汗珠子，地上有好幾個夾雜著水的血腳印，凳子旁還有一小攤血。

    “怎么回事！”他腦子瞬間清醒過來，連忙過去。

    周哥兒不知道他在屋里，嚇了一跳，翹著的腿一下子給踩在了地上，驚慌失措的看著他。

    “你還在家？”往常這個時(shí)辰趙淺早不知道摸著去哪里鬼混了。

    趙淺點(diǎn)了點(diǎn)頭，盯著他的腳：“我看看?！?/br>
    周哥兒收了收自己的腳，往后退，身體的抗拒很明顯：“沒，沒什么事兒?！?/br>
    “沒事會流那么多血？”趙淺不顧他的阻攔，蹲下身把他的腳抬起來，傷著的是腳板心，上頭已經(jīng)血rou模糊，傷口處還在冒著血，足足有小手指那么長一塊傷口。

    腳板皮糙rou厚，若非是鋒利的東西怎么會豁出這么大的口子。

    趙淺看完起身去了里屋，昨晚他在房間看見了有一壺酒，現(xiàn)在正好用來消毒。

    周哥兒見他提著酒壺出來，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當(dāng)他曉得是要用酒給他消毒的時(shí)候，他心里止不住有些震驚，趙淺愛喝酒，可寶貴著他的酒了，現(xiàn)在竟然要糟蹋用來給自己消毒，他很想拒絕。

    趙淺看著他糾結(jié)的表情，以為他是怕疼，畢竟是個十幾歲的少年，難得好聲安慰了一句：“別亂動，很快就好?！?/br>
    他把酒淋過傷口，周哥兒眉毛結(jié)在一起，看樣子就很痛，但是咬著牙連哼都沒有哼一聲，倒是他低估他了。

    消毒以后，他麻利的找了布條給他包扎好，這種事情他干起來十分麻利，畢竟以前自己打架經(jīng)常受傷，刀傷淤傷不計(jì)其數(shù)，久而久之，料理這種事情便很是得心應(yīng)手了。

    傷口處理好后，他便開始盤問周哥兒到底怎么把腳底給弄出這么大一條口子的。周哥兒硬著脾氣，不想解釋那么多，但是迫于他的威逼，還是把事情給簡單說了。

    家里的糧食已經(jīng)見了底，今早上外頭的雨小了很多，慢慢的放了晴，他就想去打點(diǎn)魚回來吃，家里原本有兩條漁船，好些的那條昨日已經(jīng)沉海里了，只好用差一些的那條，海面上的風(fēng)有些大，他也不敢走遠(yuǎn)，就是在靠著岸邊的地方拋網(wǎng)打了一會兒魚，運(yùn)氣不怎么好，去了一個上午才打了三條普通的小海魚，眼見著風(fēng)越來越大，他只好收網(wǎng)回家，剛上岸就踩到了沙子里埋著的死貝殼，破了的貝殼很尖利，一下子就刺進(jìn)了他的腳心里，他咬著牙把貝殼扯了出來，拖著魚回了家。

    “海岸邊那么多碎東西，又不是在沙灘上，不穿鞋遲早把腳扎廢！”

    趙淺聽完，罵了一句，也不知是語氣重了還是什么，周哥兒低著頭沒說話。

    他嘆了口氣，屋子里一股子血腥味，他找來昨天擦地板的帕子把地上的血處理了以后，決定去集市一趟。

    昨兒晚上睡覺的時(shí)候，他在枕頭底下摸到了二兩銀子，應(yīng)該是原身的錢，問了周哥兒去集市的路后，他見周哥兒坐在板凳上佝著背，讓人莫名覺得可憐兮兮的。

    “你在屋里好好待著，別到處跑，我去集市一趟，很快就回來?！?/br>
    周哥兒應(yīng)了一聲，看著他空手走到了外頭，遲疑了一下，朝著他的背影喊了一聲：“我打的那三條魚，你拿到集市上去賣了吧?！?/br>
    趙淺出門就瞧見外頭木盆里的三條魚了，他擺了擺手：“不了，留著自己吃?！?/br>
    留著自己吃周哥兒還能吃上一點(diǎn)，要是趙淺拿了魚去換錢，他是影子都別想見著一點(diǎn)兒了，往常自己打了魚他可是很自覺的就拿去集市換錢了，今天叫他拿去賣竟然都不拿。

    在他的疑惑中，趙淺已經(jīng)走了老遠(yuǎn)了。

    從上魚村走到集市要兩個多個時(shí)辰，到村口的時(shí)候，他瞧著有幾個漁民背著魚，準(zhǔn)備去集市賣，其中正好有一個是昨天他見過的胡三兒，見他們都爬上了牛車，他便也跟著走了過去。

    胡三兒招呼道：“趙淺，你也要去集市？”

    趙淺應(yīng)了一聲，牛車挺大的，但是中間主要是放魚貨，四周坐人，腳耷拉出去，可以節(jié)省很多位置，四面的人都是背對著背坐的，胡三兒和趙淺坐在了一面兒。

    “你上鎮(zhèn)去做什么？”胡三兒見他打著空手，不像是要去賣魚貨，其實(shí)趙淺的名聲上魚村的人大都知道，愛喝酒，隔三差五就往集市鉆，人特懶，三天撒網(wǎng)兩天打魚，還好家里人少，攏共就他一個，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后來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經(jīng)搭錯了，竟然花了十兩銀子的彩禮把周家的三兒子周哥兒給帶回了家。

    周哥兒也算是上魚村的一朵奇葩了，一直就不愛說話，哥兒本來就不好嫁，他一天到晚就悶著個腦袋干活兒，見人也不怎么招呼，大家都覺得他悶里悶氣的，到了年紀(jì)也沒人上門提親。

    周家的人口多，兩個女兒，一個哥兒，上頭還有個大哥，這么多孩子，周哥兒的性子又不討喜，家里看他能干活兒就讓他干去，想到嫁不出去就算了，留在家里一直幫著做活兒也挺好的。

    這時(shí)候趙淺突然上門去，把人討了回家，這年頭有家有戶的不興買賣孩子，所以大家都認(rèn)為趙淺年紀(jì)不小了，也想討個暖床的，村里沒人愿意把閨女嫁給他，只好就花些彩禮娶個哥兒回家，至于看中不討喜的周哥兒誰不知道，無非就是看中人勤快能干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