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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我是不是見過你在線閱讀 - 第20節(jié)

第20節(jié)

    初念敷衍點點頭。

    她喝了兩杯酒,簡單洗了個澡。

    困意再次襲來的時候,她開著燈和電視重新躺在了床上。

    她做了一個夢,夢里自己在漆黑的夜里奔跑,女人的笑聲從四面八方涌過來,然后疊加小女孩的哭聲、小男孩的驚叫、雷聲……好多聲音混雜在一塊。

    初念驚恐地跑著,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跑,只是潛意識里有個念頭一直重復(fù):不能被追上,一定不能被追上。

    女人的笑聲停止了,小女孩的哭聲停止了……最后只剩下雷聲。

    轟隆——咔嚓——

    電光撕裂黑夜,有雙赤紅的眼睛盯著她,掐住她的脖子,問她:“你怎么還不死?”

    初念反反復(fù)復(fù)做著夢,但沒有再驚醒,只是醒過來的時候,頭疼欲裂。她睜著眼睛看天花板,好久才吐出一口氣。她去洗漱的時候,看見鏡子里的自己,像個幽靈。

    有時候,她覺得自己就是個幽靈,其實自己早就死了。或許人死后的世界就是這樣。

    她彎腰,掬了一捧冷水,猛地朝自己臉上潑去。

    “這家面館,竟然還開著?!背跄詈土旨魏鸵约凹踞驹缙鹱谝粋€面館里的時候,初念打量了一下四周,不由驚訝道。

    三個人各要了一份餛飩,林嘉和問她:“你也來過這里?”

    季峋眉梢一動,想起初念說的第一次見林嘉和的面館。至少這個部分,是真實的。

    初念“啊”了聲,含糊說:“小時候來過一次?!?/br>
    那會兒,她就坐在這個正對著門的位置,默默地吃一碗面,林嘉和在她前面那桌,背對著門,正對著她,他坐姿有些懶散,微微躬著腰,一條腿架在另一條腿上,邊吃,邊和老板或者食客講話,他話倒是不多,都是別人問一句,他回一句。

    然后他一邊說話,又一邊看著她。

    那會兒初念覺得他有點兒可怕,現(xiàn)在想想,他當(dāng)時應(yīng)該是好心想提醒她,一個小孩子不要亂跑。

    盡管那會兒其實他也只是個孩子。大約照顧meimei習(xí)慣了,把自己當(dāng)個大人。

    三個人吃了飯,要去事故發(fā)生地看看。

    出了城往東走,過一架橋,下主路,有個夾角六十度的彎。

    林嘉和指了指那個彎,“沒有肇事者,自己翻下去的?!?/br>
    拐彎的地方,有一個大坑。

    那天林父林母還有林嘉和和嘉遇難得一家人在一起,氣氛卻劍拔弩張起來,嘉遇一直在哭,她的腿開始隱隱作痛,醫(yī)生說最遲三個月,必須截肢了,沒有轉(zhuǎn)圜的余地。

    林父不停地吸鼻子,吸一下,打一個顫,常年吸毒讓他變得像個鬼,眼窩深深凹進(jìn)去,眼底一片青黑。

    林嘉和太久沒有見過自己的父親了,他幾乎是電光火石間想到了一種可能,他一把薅住了駕駛座上的母親,“你是不是也吸?”他每年的簽約費不少,盡數(shù)都在她賬戶里,她管控林父很嚴(yán)格,沒道理這么多年下來,她還是缺錢。

    母親眼神躲閃,半晌才哭出聲來,“你以為我愿意?。俊闭f完含恨推了一把副駕駛上的男人,男人從包里拿出來一個注射器,顧不得等到回家了。

    女人更生氣了,一巴掌重重拍在男人的胳膊,“沒出息,沒出息!”

    男人也動了氣,一把扯開自己的安全帶,薅住了女人的頭發(fā),“臭娘們兒,給你臉了是不是?”

    嘉遇哭得更大聲了,整個人瑟縮起來,林嘉和只覺得頭疼欲裂,他吼了句,“夠了,停車,放我們下去?!?/br>
    那一刻,他覺得,他再也不會有一次,哪怕只在腦子里想一想,也不會再指望他們一次了。

    他和嘉遇下了車,然后就打電話報了警,“你好,舉報有人吸毒,車牌號xxxxx。”

    林嘉和攔了一輛出租車,把嘉遇扶上去的時候,那輛昌河車正翻進(jìn)了溝里,爆發(fā)一道劇烈的爆炸聲。

    林嘉和沒有回頭。

    嘉遇驚恐地瞪大眼睛,被林嘉和捂著眼睛推進(jìn)了出租車后座。

    “別看?!?/br>
    司機唏噓不已,不住地說著,“造孽啊,造孽。那個彎道那么急,也不減速。”

    那輛出租車上,有一個立式的三百六十度攝像頭,因為那段時間經(jīng)常發(fā)生出租司機被毆打事件,公司給每輛車都安裝了。

    輾轉(zhuǎn)多年,那段本該在三個月就自動銷毀的視頻,被宋喜找到,以此為證據(jù),起訴林嘉和謀殺親生父母。

    初念望著那段路程,率先想到的,卻不是車子如何翻進(jìn)去。

    而是,這條路,十年過去了,一點都沒有變。

    土地,斑駁的水泥路,被雜草和枝蔓覆蓋的路肩。

    只是多了兩排筆直的樹干矗立在兩側(cè)。

    第24章

    24.

    那是一片空曠的道路, 即便隔了十年,也沒有多出些什么,前后一個探頭都沒有。

    當(dāng)年林嘉和就被調(diào)查過。

    他撥打報警電話, 和他父母出事,前后不過隔了幾分鐘而已。

    當(dāng)時警察問:“車輛爆炸的時候,你在干什么?!?/br>
    林嘉和回答:“攔了輛車, 帶meimei去醫(yī)院,她腿疼得厲害?!?/br>
    “你聽見爆炸聲了嗎?”

    “聽見了?!?/br>
    “沒有過去察看?”

    “沒有?!?/br>
    “為什么。”

    “不想。但我打了120?!?/br>
    這套說辭, 他反反復(fù)復(fù)說了很多遍。因為沒有任何他殺的證據(jù), 所以最后沒有立案。

    時隔這么多年,宋喜把那段視頻拿到手,重新起訴了他。

    那輛出租拍到林嘉和兩次。

    第一次, 是他一把薅住母親質(zhì)問她是不是也吸毒的時候。同時, 母親拍打父親,父親拔掉了自己的安全帶。

    然后就是下車之后,林嘉和沖他招手,他靠邊停了下來, 攝像頭視野里, 可以看見那輛白色昌河車,仿佛剎車失靈一般, 毫不減速地過彎,然后車子失控翻了進(jìn)去。

    車身油箱泄露導(dǎo)致爆炸的時候, 火光沖天, 林嘉和眉目平靜地一動不動,甚至面對驚恐瞪視火光的meimei,還默默地捂住了她的眼睛。

    從口型判斷,他說了句:“別看?!?/br>
    那模樣, 仿佛他早就料到,車子會翻進(jìn)溝里一樣。

    但是,單單是這樣一段視頻,不足以定他的罪。

    “他們一定還有別的證據(jù)?!奔踞驹诰瓢衫锴弥P記本電腦,眉目深皺。

    白天的酒吧和晚上很不一樣,沒有光影和喧囂,顯得異常的樸實無華,甚至還隱隱帶著幾分寂寥。

    喧嘩過后的落寞。

    初念坐在那里什么也不干,只目光松散地掛在林嘉和身上。

    她早上那會兒接到寧寧的電話,寧寧說她已經(jīng)回淮寧了,公司要派她跟組。新藝的戲,一部作品很少有一個編劇完成的,但總有一個主編劇,這個人的名字可以掛在電視片頭演職表里編劇的位置。

    這是寧寧第二次單獨跟組,她獲得了這部劇的署名權(quán)。

    初念恭喜了她,寧寧問她在干嘛,她回答:“林嘉和出了點兒事,我跟他來了潼安。”

    “你們在一起了?”

    “沒有,我只是帶了律師給他,順便充當(dāng)他助理,他的助理不在,很多事情他沒法露面?!?/br>
    寧寧好似非常不能理解,“你對他也太上心了,追男人不能這么主動,你得勾著他,讓他主動,這樣他才會離不開你。”

    初念徒勞地辯解:“我沒有追他?!?/br>
    ……

    她只是覺得這樣會讓自己開心,她很少能感覺到快樂了,每時每刻每分每秒,她的每一種情緒都要通過嚴(yán)格的心理計算才能抒發(fā)出來。

    得到禮物的時候應(yīng)該開心,被人責(zé)罵應(yīng)該悲傷,被愛人背叛應(yīng)該憤怒……諸如此類。

    其實很多時候她并不這樣覺得,她對禮物沒有興趣,對責(zé)備也毫無波瀾,被背叛的時候或許有些心理波動,但她并不覺得這是不可饒恕的事情,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如果相信無理由的愛,就要承認(rèn)無理由的恨,接受無條件的信任,必然要承認(rèn)無根據(jù)的背叛。

    人類復(fù)雜又簡單。

    很多時候她覺得自己不曾參與這個世界,她死在了九歲那一年,之后的每一天都是一個漂浮的靈魂在注視著自己的□□。

    歡愉和悲傷都只是一種情緒反應(yīng),僅此而已。

    但林嘉和能讓她感覺到很多情緒。

    不需要偽裝也能自然生發(fā)的情緒。

    就好像一個得了無情緒病的病人,突然找到了她的藥,她沒辦法不把目光放在藥身上。

    “初念?”季峋叫了她一聲她沒有答應(yīng),只好提高音量又叫了一次。

    初念回過神來,“嗯?”了聲。

    “在想什么呢?這么入神。”事實上,是她盯著林嘉和盯得入神。

    “在想,或許宋喜也沒有有效的證據(jù),她只是制造一個新聞,然后把林嘉和拉下神壇。”當(dāng)紅的偶像卷入殺父殺母的丑聞當(dāng)中,就算沒有證據(jù)證明是真的,但也沒有證據(jù)證明是假的,那么他一輩子都要背上這個罵名。

    就像他曾經(jīng)的隊長李皓軒一樣。

    被曝睡粉,盡管后來女生無數(shù)次出來解釋兩個人只是偶然巧合之下才被拍到了那樣的照片。而后各種真真假假的花邊爆料像雨后春筍那樣一茬又一茬地冒出來。

    無論解釋多么的詳盡和情真意切,觀眾只想看到他們想看到的。

    傳播學(xué)當(dāng)中的一條鐵定律,丑聞傳播更快。

    把一個人釘死在恥辱柱上,然后今后無數(shù)次同類事件中把他挖出來鞭尸嘲諷,然后把一個事件延伸成一個群體狂歡,從爭議上升到群體正義,這個人就很難在輿論中翻身了。無論他曾經(jīng)、現(xiàn)在、將來做了什么輝煌的事,在很長一段時間里,他就是錯誤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