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jié)
有些情劫,你遇上了,破解的方式,就得是殺夫(妻)以證天道。最出名的一個,是西天的永樂菩薩,這個菩薩的經(jīng)歷有點糟糕。 他在凡間應劫時,只是個普通的樵夫,及冠之后,娶回了青梅竹馬的鄰村姑娘喬喬,喬喬生得美,性子也嬌,受不得一點點苦。樵夫為了養(yǎng)她,給她買城里的胭脂水粉,鋌而走險,干起了給人走鏢的活。 這樣的日子過了一兩年,有一日,喬喬拿了家里所有的積蓄,跟零村的男人跑了。 樵夫回來時,手里買的喬喬喜歡的胭脂水粉掉了一地。 他并沒有怪她,沉默地轉身皈依了佛門。 三年過后,喬喬又回來了,挺著大肚子,狼狽不堪,請求樵夫的收留。 接著,喬喬難產(chǎn),生下了一個死胎。 樵夫給她煮了碗?yún)藕认聝煽?,然后咳嗽了兩聲,像是被嗆到了一樣,無聲無息倒在了樵夫的懷中。 然后,樵夫就上了西天,成了菩薩。 余瑤聽的時候,覺得十分不可思議,曾經(jīng)問他,恨不恨凡人喬喬。 他說:不恨。 余瑤又問:如果你知道成佛的條件是喬喬死,會不會提前殺妻證道。 他說:那我永遠成不了佛。 至此,余瑤覺得,渡劫真的純粹看臉,瞎貓碰上死耗子,成了,不然就是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如何破局。 而所有看臉的好事,永遠輪不到她。 原本想著,身為先天神靈的她,帶著完整記憶渡劫,好歹有一點便宜可占,結果沒成想一下來,就抽了個最棘手的。 關鍵才出了云燁的事,她對情這個字,真的是談之色變。 送走小包子羅言言,余瑤躲進房間,拿出了一張黃紙,那是顧昀析給她的留音符。 ===== 蓬萊仙殿,扶桑跟前的天幕上,一副卦象顯露出來。 “余瑤得渡情劫,顯而易見。”這樣簡單的卦象,顧昀析肯定能看出來。 扶桑袖袍一揮,上面的卦象又變幻成了另外一卦,他指著其中兩顆最亮的點道:“瞧見沒有,兩顆星互相牽引,終究會在人間相遇,這個時機,已經(jīng)來了?!?/br> “西海龍?zhí)??”良久,顧昀析垂眸,聲音似有輕蔑。 扶桑像是早料到他是這樣的反應,哭笑不得地提醒:“卦象如此,亦是天意,你當年立下規(guī)矩,余瑤七萬歲之前,不能與人成道侶,但她如今亦慢慢成長起來了,你不能總像小時候那樣管著她?!?/br> “其實我也能猜到,當年你肯將瑤瑤帶回去,很大的原因,還是余瑤對你們的一種謎之親和力,哪怕是西海太子,也是因為這個,才對她念念不忘?!?/br> “你想說什么?”顧昀析抬眸,不耐煩聽他一大堆的碎碎念。 扶桑:“昀析,你不能這樣?!?/br> 他嘆了一口氣:“你是帝子,這六界之內(nèi),所有生靈,都是你的責任,并不僅僅只一個余瑤。” 顧昀析輕而又輕地笑了一聲,略帶玩味,問:“還有誰是我的責任,落渺嗎?” 扶桑不再說話了。 顯然被這句落渺戳到了心里。 “扶桑,你知道為什么,十神的排名,從前到現(xiàn)在,財神都穩(wěn)穩(wěn)壓在你頭上嗎?”顧昀析笑起來,每一條棱角都是清雋和氣的,“他雖然蠢,但蠢出了骨氣,蠢得有擔當,他敢做任何事情,同時,也敢為做過的事付出代價,而你不行?!?/br> 顧昀析一張嘴,從不留情,他淡淡瞥了扶桑一眼,最后提醒了句:“扶桑,落渺是少神,少神不在先天神之列,卻與神字沾邊,你應該清楚,這意味著什么?!?/br> “還有。”顧昀析停頓一下,意味深長地接:“六界之內(nèi),沒有任何人是我的責任,別拿這個壓我,你知道,我最煩這個?!?/br> “余瑤的性格,你應該知道,她一根筋認死理,你在她心中,亦是值得敬重的兄長,我想你也不希望,讓這份信任,毀在一個死去萬年的落渺身上?!?/br> 仙殿中一時安靜得可怕。 就在這時,顧昀析腰間掛著的玉佩里,傳來小小的,刻意壓低了的氣聲,“顧昀析,你在嗎?” 顧昀析臉上些微的怒意漸漸消彌,他看了扶桑一眼,一邊朝外走一邊清冷冷地嗯了一聲。 那邊卻像是沒聽見一樣,又喊了一遍他的名字。 因為刻意躲著人,她咬字有些含糊,但出乎意料的好聽,甚至于那個最讓顧昀析討厭的顧字,都讓人心里一動。 顧昀析簡直服了這黑蓮的耳力,他取下玉佩,放在掌心,一邊皺眉一邊道:“我在?!?/br> 余瑤:“我覺得我這次,十有八九是要渡情劫,怎么辦?” 顧昀析腳步頓了一下,勉強壓抑住幾乎涌到喉嚨口的煩躁,聲音里的不耐煩幾乎要溢出來:“沒吃過豬rou,還沒見過豬跑嗎?該怎么來就怎么來,別到處惹事就行。” 余瑤縮了縮脖子,說了個好字之后,很快就慫得沒了聲音。 玉佩上的光澤慢慢黯了下去,顯然是另一邊切斷了留音符。 顧昀析伸手揉揉額心。 決定再回去找扶桑吵一架。 第27章 在人間待了十幾天后,余瑤郁悶了。 因為真的沒有煩心的事。 一件都沒有。 沒有棘手的事=劫數(shù)還沒出現(xiàn)=還得繼續(xù)等。 終于, 老太太那邊傳來了話, 昌平王妃明日宴請京都眾夫人小姐,參加府上的賞花會, 老太太準備帶著家里幾個未出閣的姑娘去,但是那幾位,要不年紀太小例如羅言言,要不就已有婚約在身, 此行主要是為了誰,一目了然。 余瑤松了一口氣, 心想好歹是進入正題了。 昌平王妃雍容富貴,見到余瑤過分瘦弱的身子,顯然不是十分滿意, 但又有些無奈,拉著余瑤看了又看,最后笑了笑,溫聲道:“這孩子生得好看,就是身子骨弱了一些, 不過, 王府里有專門負責膳食調(diào)理的嬤嬤, 自能養(yǎng)好的,不算什么大事?!?/br> 這話一落,就相當于把兩人的事定下來了。 老太太原以為這門親事是不成的,因為門第差距有些大, 昌平王府的世子妃,也就是未來的王妃,按道理,應當是要三挑四選,慎重考慮的,但不知道為什么,兩個孩子都沒互相見過,昌平王妃就開口將人定下了。 老太太心里不免有些慌亂,想著這世子莫不是品性不端,亦或是有什么難言的隱疾,若是這樣,豈不是將瑤瑤這丫頭往火坑里推。 這樣的事,羅府可干不出來。 直到老太太看見昌平王世子,這心才堪堪放下來。 皎皎君子,溫潤如玉,就連說話的聲音,都給人一種和氣的春風化雨的感覺。 余瑤看著那昌平王世子的臉,面色精彩紛呈,然后,她默默地給來人行了個禮,聲音有點僵硬地問安。 來人聲音十分好聽,輕聲說了一句,羅二小姐不必多禮。 余瑤嘴角抽了抽。 所以,搞了半天,天道是在給她牽紅線。 對象還是那條見到她就恨不得卷回窩的小銀龍? 余瑤一個頭兩個大。 回到羅府,她提不太起精神,將自己關在房里,再一次拿出了一張黃紙。 這次是聯(lián)系的琴靈。 九重天和十三重天開戰(zhàn),于六界而言,絕對不是一件小事,五十五萬天兵集結完畢,隨時可能進攻,琴靈他們都已經(jīng)離開了蓬萊,居守在十三重天,所有的人都在觀望這場幾乎是由鬧劇引發(fā)的戰(zhàn)爭。 “瑤瑤?”琴靈盤膝而坐,驀地睜開了眼,有些疑惑地喚余瑤的名字。 余瑤知道現(xiàn)在時間寶貴,她長話短說,將這段時間發(fā)生的事都簡潔地復述了一遍,然后認真地問:“我沒有經(jīng)驗,不知道現(xiàn)在這樣的情況,應該如何破局才行?” 琴靈聽說對方是西海龍?zhí)又?,來了興趣,直言道:“你的猜想沒錯,首先西海龍?zhí)樱隙ú皇怯脕斫o你殺的,你們兩同時下凡,同在京都,甚至還定下了婚約,想來想去,就沒有這么巧合的事,一看就是天意撮合。” “我還真聽過這類的事情?!?/br> “你知道元曲仙和鵲露仙嗎?”琴靈打開了話匣子,徐徐道來:“他們兩個的姻緣,就是在人間渡劫時有的,不過跟你相比,他們下凡的時候,就是投胎到普通人家中,沒有記憶,相互吸引,自然而然就走到了一起?!?/br> 余瑤聽完,追問:“那怎么破的這個劫?” 琴靈那邊沉默了有一會兒,然后有些不確定地回:“就……聽說是自然老死之后,回的天上,然后在天上正式成了親,現(xiàn)在恩愛得很?!?/br> 余瑤:“???” “其實也不是不可以試試。人間有句古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你我身為先天之神,自然不能因為一個云燁,就斷了這方面的心了,有了好的人選,又是天道撮合,先試著了解下,也不算是壞事?!?/br> 琴靈比她年長,這番話說得語重心長,生怕她聽不進去。 “天上一天,人間一年,你不用太急,我們這,撐個三四十天,沒有問題,天君投鼠忌器,也不敢貿(mào)然進攻?!?/br> 余瑤了然點頭,又皺著眉道:“我就是不太明白,西海龍王是墨綸手下的得力戰(zhàn)將,現(xiàn)在西海銀龍族應該都聚在十三重天備戰(zhàn)了,怎么這個皇太子如此悠閑,還下凡間來歷劫?!?/br> 琴靈樂了:“要不怎么說是天意撮合呢?!?/br> 余瑤沒話說了。 在凡間,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的事,都是老太太做主,就算老太太疼她,問她自個的意見,她要說個不字,最后還是得跟別人成親,總不好在羅府做一輩子的老姑娘。 最后,余瑤又想起顧昀析前段時間沒頭沒尾的發(fā)火,免不得問了一句:“顧昀析最近心情怎么樣?” 琴靈回得十分快:“還是老樣子,別人不惹他,就沒事,惹他的,就很難過?!?/br> “……還好我跑得快。”余瑤慶幸于自己感知危險的直覺,她想了想,又認真地道:“你讓他們幾個別去惹顧昀析,他墮了魔,還沒有渡過過渡期,本來脾氣就不好,天族又整這一出,我不在他身邊,他沒有可以壓制的東西,會很暴躁。” 琴靈煞有其事地點頭,幽幽道:“難怪扶桑這么慘?!?/br> 顧昀析的暴躁rou眼可見,就連財神那種眼力,都知道繞著走,不知道扶桑怎么突然想不開,天天要湊上去挨揍。 余瑤再一次跟昌平王世子夏昆見面,是六天之后。 戰(zhàn)事吃緊,她這里不能浪費太多時間,夏昆沒有記憶,可她有。 這個時候,顧不得人間女子的矜持端莊,于是余瑤悄悄將人約了出來。 而她則借著寺廟上香的名頭,成功從羅府溜了出去。 天香樓,京都口碑最好的酒樓,喧嘩嬉鬧聲不絕于耳,小二們穿梭其間,菜肴的香味飄出老遠。 余瑤到的時候,隔間里已經(jīng)坐了一個人了。 夏昆頭戴玉冠,不同于顧昀析陰著臉病秧子般的清雋,他看起來,格外俊朗英氣,舉止談吐,貴氣天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