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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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這些,顧昀析眼底劃過濃烈的譏嘲,一句廢話也懶得講,直接無視了先前天君的質(zhì)問。 “讓云燁出來?!彼馈?/br> 天君被他的舉動激得瞇了瞇眼,饒是以他這樣的心性,見到這樣說打就打的小輩,哪怕知道這個小輩有非同一般的身份和本事,也還是不由得生了三分氣性。 活了這么久,第一次遇到這樣囂張狂妄的。 當真什么也不放在眼里。 天君到底眼神毒辣,他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顧昀析手指上冉冉跳動的黑色冷焰,再與一雙含著譏笑似是刻意與他對視的眸子,呼吸微不可見一頓。 那純黑的蘊著無與倫比威嚴的瞳孔中,儼然是兩朵無比清晰的黑焰蓮,緩緩盤旋,瑰麗而攝人心魄。 這魔炎到底寓意著什么,沒有人比天君更清楚。 天族許多根基不穩(wěn)的小仙身上,都曾出現(xiàn)出這樣的火苗,不過比起顧昀析的天差地別,而這個時候,天族士兵就會綁來那墮魔的仙者,當著眾仙的面,將其剔除仙骨,投入凡間,以儆效尤。 天君平素處事再沉穩(wěn)有度,見到這樣的情形,也有一瞬間稍縱即逝的詫異。 云存身為天族太子,又與顧昀析屬同輩,他當先一步跨出,白袍卷軟銀邊,臉上噙著怒意,聲如云雷滾滾,散至結(jié)界的每一處:“我當?shù)圩訛楹蝸砦姨熳遄淌拢切男圆环€(wěn)墮了魔。若是帝子克制不住心底嗜殺邪性,大可直言,我天族囚仙籠可助帝子一臂之力,總比帝子動輒大開殺戒,濫殺無辜的好?!?/br> 說到后面,他已是冷笑連連。 果然,開口就是一大盆的臟水。 而聽了云存這一席顛倒黑白的話,結(jié)界中的天族人看顧昀析的目光,很快就從敬畏轉(zhuǎn)變成了懼怕,多是縮著脖子心有戚戚的模樣。 余瑤目光一瞬間變得極冷,她錯步擋住天族那群人看向顧昀析的視線,聲線清冷:“囚仙籠還是留著給天族內(nèi)訌,狗咬狗時再拿出來用吧。我十三重天做事看因果原委,一人做事一人當,不牽扯無辜,但若天族執(zhí)意庇護云燁,今日事情,無法善了。” 云存皺眉:“余瑤神女莫要蠻不講理,上回在蓬萊島,諸神眾仙見證,是你親口允了倉俞祖師的三月之限,眼下才過去幾日,便做不得數(shù)了?” 余瑤早料到他們要拿這個說事,嘴角扯出個譏嘲的笑來。 扶桑一身青衫,在他們幾個非白即黑的衣著中,格外惹眼,自然,同樣惹眼的,還有一身喜慶彤紅,亮得近乎反光的財神。 此時,扶桑稍往前行一步,面容俊逸,聲音溫和,徐徐道來:“太子殿下可是把我忘了?蓬萊的山門,非一般人想進即進,想出即出,倉俞雖輩長位尊,也需遵守我蓬萊的規(guī)矩,不請自來,我,很有意見?!?/br> “自然,她說的話,也并不作數(shù)?!?/br> 云存怒氣更甚:“扶桑,倉俞師祖乃我天宮記名長老,蓬萊之宴,我天族乃收金柬備厚禮而入,隨行人數(shù),自然也由我天族內(nèi)部定奪?!闭f罷,他目光掃過結(jié)界中那一地斷壁殘垣,又沉著聲音道:“不過多一人進蓬萊爾,你便如此動怒不講理,那今日你等堵了玄天門,一言不發(fā)便欲大開殺戒的做法,我天族又該如何處理?” “處理?”尤延眼一斜,手掌朝虛空微握,盤旋著黑色紋路的長鐮顯露,被他牢牢抓在手里,“所謂上梁不正下梁歪,你這老東西,也好不到哪里去,半桶水亂晃蕩,腦子還不開竅,真是白活了那么多年。” 尤延說話一向不給人留情面,嘴巴一張,能將人說到地縫里鉆進去。 氣氛一瞬間劍張弩拔。 “處理?”顧昀析也捉了這兩個字眼反復(fù)咀嚼,神情似笑非笑,“殺了你,就不需要處理了吧?或者,得將整個天族夷為平地才行?” 他的殺意太過明顯強烈,直懾靈魂的威壓逼來,云存這樣的修為,居然覺得皮膚有些刺痛。 他心下大駭。 這意味著,顧昀析并沒有夸大其詞,他真有殺死他的能力。 “夠了!”天君目光閃爍幾下,面色陰晴不定,最后朝著他們擺手,無比冷淡地告知:“各位來得不巧,曄兒不在天族?!?/br> 余瑤冷靜地問:“什么時候走的,去了哪里,因為什么事?” 天君險些被這一連串審犯人的問題氣笑。 “九重天有十五天孫,本君莫非都要日日一一過問?” 余瑤站在玄天門前,腦子里的那片記憶與現(xiàn)段日子的結(jié)合在一起,無比明確的感知到,她與云燁的羈絆,絕不止生死丹這一層。 天族的人此刻在這里將事情撇得干干凈凈,事實上,手怎么可能是干凈的? 云存也在一旁幫腔:“余瑤神女,出爾反爾,背信棄諾,不太好吧?” “天族太子,我十三重天沒有那么多規(guī)矩,也不講理法,十人一體,同損同榮,天族既然干了那么多不要臉的茍且事,就別講那么多虛話了,免得授人以柄?!狈娇囍?,每一根棱角線條都是冷而硬的,“顛倒黑白,落井下石,流言構(gòu)陷那一套,我神族不是不會,是不屑,沒時間跟你們玩那一套?!?/br> 琴靈凝神,聲音寒到了極致:“一句話,云燁,到底交不交出來?” 這下,天君和云存齊齊皺眉。 他們想不明白,一個余瑤而已,聽聞她在十三重天并不受重視,修為更是差得沒眼看,當初他們也正是明白這一點,千挑萬選才選中了余瑤,怎么突然,風(fēng)向變得這么快? 這陣仗,除了西邊的那位沒來,其余的,一應(yīng)都到齊了吧。 “本君適才說了,云燁不在天族。”天君眉頭緊鎖,也沒有退步的意思。 余瑤胸口起伏兩下,閉了閉眼,才要說話,就見一頭巨獸馱著兩人,風(fēng)馳電掣,飛快奔近。 等到了結(jié)界前,泉泯和一小童子的身影顯現(xiàn)出來。 余瑤和尤延同時皺眉。 結(jié)界并沒有阻攔他們進入。 “昀析?!比Q發(fā)童顏,仙風(fēng)道骨,是那種一看就讓人覺得和藹,好接近的長相,他上前,拍了拍顧昀析的肩。 余瑤癟嘴,和尤延同時喊了聲師父。 顧昀析一眼就瞥到了她擰著的唇角,再看看老朋友不以為意佯裝自在的神情,頓時皺眉,低聲問:“他不過當年受我之托照看你幾日,便成了你的師父了?” “我教你術(shù)法,改善體質(zhì),靈脈一條條的給你尋,怎么也沒見你喊我一聲師父?” 余瑤萬萬料不到是這個開場,她明顯卡了一下,然后試探性地也喊了聲師父。 結(jié)果顧昀析的臉更黑了。 泉泯有些尷尬地搓手,如何看不出來顧昀析這是在讓余瑤跟他撇清關(guān)系,擺在明面上的不滿。 “嘿,我來就是和你說道清楚,這件事,確實是倉俞做得不對,我已和她說過了。但這件事,其實也,嘿,主要是那錦鯉族族長的人情,是我欠下的,人家就那么一個要求,當時我又不在,倉俞也是沖動,就一口應(yīng)了下來?!比聪蛴喱幒陀妊樱α诵?“師父不好,讓你們受委屈了?!?/br> 余瑤低眸,問:“倉俞師祖向我保證過,三月之后定會擒了云燁來我跟前,我想問問她,她有何底氣說這樣的話?” “她知道云燁現(xiàn)在去了哪里嗎?” 顧昀析的結(jié)界之內(nèi),感應(yīng)不到云燁的味道。 是藏起來了,還是真的不在,不得而知。 泉泯有些遲疑,他默了默,才如實道:“這樣的保證,其實是錦鯉族族長對倉俞說的,云燁是天族皇子,也不能真捆在身邊勒在褲腰帶上。” “所以?!庇喱幍?“倉俞就因為錦鯉族族長口空白說的一席話,就敢這樣跑到蓬萊跟我保證?她明明知道云燁給我服下了生死丹,也知道他躍躍欲試地想渡成神雷劫,她什么把握也沒有,如何有底氣說出那番保證的?” 尤延淡淡地跟腔:“倉俞師祖好大的威風(fēng)?!?/br> 泉泯被兩個小輩這樣說,也不覺得惱,撓了撓頭呵笑一聲,道:“還有些時間,我同你們一塊找,人多找得也快些?!?/br> 顧昀析未置一詞,側(cè)首問余瑤:“這里,想怎么處理?” “想怎么處理都行嘛?” 顧昀析笑了笑,伸手捻了她一縷黑發(fā),動作親昵,語氣輕狂,“對。想怎樣都行。” 余瑤指著前方在云霧中沉浮的七十二重仙宮,重重地一字一句道:“將天宮掀開,一寸寸找?!?/br> 顧昀析突然笑了一下,溫?zé)岬氖终迫嗔巳嗨陌l(fā)頂,道:“還是學(xué)了些我的脾氣的?!?/br> 說罷,他驀然抽身,上霄劍嗡鳴之聲響天徹地,一道劍光化成七十二劍,無視天族人目眥欲裂的目光,重重斬下。 與此同時,尤延的黑鐮,伏辰的彎刀也劈了下去。 “放肆!” “小輩,爾敢!” 天君與一眾長老飛身迎了上去,怒吼與警告聲交雜。 第18章 結(jié)界上空,風(fēng)云突變,沉厚的烏云將天空占得滿滿當當,如墨一樣壓抑的黑,不時被躥出的驚雷撕扯出一道巨大的缺口,聲勢駭人。 沒有試探實力的虛招,沒有長篇大論的聲討,十三重天的報復(fù)儼然像是一場毫無征兆的狂風(fēng)驟雨,突然哐的一聲,落在了不可一世的天族人頭上。 尤延一馬當先,沖進天族高層中,所到之處如過無人之境,黑色的長鐮上淌著一些尚溫?zé)岬模蠹t的血——那是方才他一刀將天君身后站著的幾個天孫挑飛時沾上的。 云存眼皮一挑,擋住了他,同時沒忘厲喝:“帝子墮魔,十三重天難道也要跟著犯下錯事嗎?” “哈哈哈你說的什么狗屁話,看顧昀析不爽???那就去跟他過招,別在這跟我逞口舌之能!”尤延錯身揮開他迎面而來的術(shù)法,手中黑鐮遙遙指向懶洋洋站在東塔尖的人,眉目中上夾雜著未曾褪去的張狂熱血。 他這擺明了讓路的姿勢,讓云存咬著牙直接黑了臉。 閃身避開凌洵蘊著滔天魔力的飛刀,云存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 媽的,一群無所忌憚的瘋子。 余瑤站在顧昀析的身邊,眼睜睜看著七十二重天宮仙境變成人間煉獄,慘叫哀嚎,嘶吼打斗聲不絕于耳,不知為何,并不覺得心軟同情,刻在一雙溫柔杏目中的,唯有果決。 從頭到尾,天族對她都是算計與陷害。她從不想傷人害人,卻無端被卷入風(fēng)口浪尖,直到現(xiàn)在,性命堪憂,誰也沒有想過她的無辜,誰也沒有對她心軟過。 天君是長者,身居高位十幾萬年,這樣的事情,真的是頭一回遇到。 十三重天其實一直是他的心頭病。 幾十萬年之前,十三重天才住著五個先天神靈,他們從遠古活下來,一個個都是老神了,沒了什么年輕時的血性。平素最大的愛好,也就是幾個人聚在一塊,喝喝茶聊聊天下下棋,雖然地位特殊,但并不管閑事,對當時迅速崛起的天族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后來,這五位神找到了三顆蛋。 蛋中孕育的,是神裔。 從那以后,他們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消瘦虛弱下去,隕落歸天,成了順理成章的事。 后來,新一代的神出世,橫掃八荒,而且這次,人數(shù)直接翻了個倍。 五人變十人。 還出了個帝子。 一個比一個桀驁張狂,一個比一個陰晴不定,敢問這天底下,有哪個種族,是敢以八人之數(shù),肆無忌憚地堵在天族門口,并且絲毫不擔(dān)心落下風(fēng)的? 哦,這八個里,還有兩個沒什么用。 天君太陽xue突突地疼,他并不想袖手旁觀,看著自己的子孫被打得七零八落,顏面全無,但他一動,迎上來的,必定是上霄劍凌厲的劍氣。 他一旦被制衡拖延住,下面戰(zhàn)局的勝負,便是毫無疑問的了。 余瑤再一次問:“云燁到底在哪?你們是想自己交代,還是我們挨個搜宮?” 無人應(yīng)答,云存脫離戰(zhàn)局,落到天君身后,低聲請示:“父君,咱們現(xiàn)下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