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齒之戲_分節(jié)閱讀_1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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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寅春年事已高,先前的高血壓未曾引起重視,因而這一次的腦出血發(fā)作得突然,所有人都沒有任何心理準(zhǔn)備。 但生活似乎向來是如此,意外往往越是猝不及防,就越會出現(xiàn)空前嚴(yán)重的后果。 半晌,周辰瑜啞然地開了口:“所以,師爺真的再也醒不過來了?” 剛剛醫(yī)生的話猶在耳畔,顯得周辰瑜這個問題提得無比突兀。 像是無意識的呢喃,又仿佛是在最后拼命地確認(rèn)著什么。 但晏朝還是安慰他道:“醫(yī)生也說了只是可能,這才一晚上不到,一切都還沒有定論,先不要想那么多?!?/br> 周辰瑜沒有說話,只是定定地注視著地面。 這個往日里總是意氣飛揚(yáng)的人,如今卻像是被人抽去了渾身的筋骨一般,頹唐地坐在椅子上。漂亮的眸子里再不見半點兒光彩,只余下難以言喻的悲郁之色。 晏朝的心口不由得一陣鈍痛,他下意識地伸出手,輕輕攬住了周辰瑜的肩膀。 然后他就感覺到,周辰瑜默默地把頭靠在了他的肩上。 周辰瑜的聲音輕得像是從天邊飄來的:“怎么會這么突然呢……我以前從來沒有想過會這樣……” 他的這句話,驀地勾起了晏朝那些時隔久遠(yuǎn),卻始終魂牽夢縈的回憶。 晏朝的眸色沉了沉,喃喃道:“世事無常,不然怎么都說,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呢?!?/br> 說完,他又意識到自己這句話在這會兒顯得太不合時宜,這才補(bǔ)充道:“老爺子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br> 周辰瑜卻重復(fù)著他的前一句話:“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是啊,我從前為什么就不能多聽聽他的話,我……” 他的聲音一哽,沒有再說下去。 晏朝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好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背。 下一秒,他感覺到自己的肩頭,隔著衣服傳來了一陣濕意。 他低下頭,下意識地伸出手,輕輕地拭掉了周辰瑜眼角冰涼的淚水。 分明是這樣曖昧的一個動作,可此時此刻,晏朝的心底除了心疼,再沒有半分其他的情緒。 他也是老人帶大的孩子,更何況他在幼年和剛成年后,曾經(jīng)兩次失去了最親的人,沒有人比他更能理解周辰瑜此刻的心情。 死者長已矣,生者長戚戚。 沒有什么比至親之人猝不及防的意外更讓人揪心。 失去意識的長久昏迷,跟與世長辭相比,又有什么太大的差別呢? 更何況周辰瑜從小跟在周寅春身邊長大,他跟周寅春的感情,比其他幾個徒孫都要深得多。 兩個人才在封箱演出上解開了那一丁點兒梗在兩人中間的心結(jié),明明眼看著一切都要好起來了,又怎么會…… 想到這,晏朝的心情愈發(fā)沉重,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 他剛剛抬手擦干凈周辰瑜的眼尾,沒想到這個動作就好像是卸了水庫的閘門一般,周辰瑜的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瞬間就浸濕了晏朝的整只手掌。 晏朝的手不由得跟著一顫。 印象里,周辰瑜無論何時都是那副漫不經(jīng)心的佻達(dá)模樣兒,別說是掉眼淚了,晏朝甚至從沒見過他有任何低落或是脆弱的時刻。 是以他此刻的淚水就像一根根極細(xì)的針,輕輕地扎在晏朝的心頭,留下一陣密密麻麻地疼。他趕緊從口袋里拿出一包紙,輕輕地擦拭著周辰瑜的臉。 周辰瑜接過他手上的紙,然后雙手捂住臉,將頭低了下去,深深地埋入腿間。 人總是這樣的,一個人煢煢孑立的時候,就會下意識地一直努力保持堅強(qiáng)的姿態(tài)。 但一旦多出了一只在黑暗中為你擦掉眼淚的手,就會忍不住在那一刻丟盔棄甲,迸裂所有堅強(qiáng)的外殼和偽裝。 如同此刻的周辰瑜,他竭力繃了一晚上的情緒,終于還是在這一刻,徹徹底底地分崩離析。 晏朝發(fā)覺自己在這種時候,居然笨嘴拙舌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唯有輕輕地拍著他瘦削的背,仿佛某種無言的安慰。 幾分鐘后,周辰瑜才重新直起身來,白皙的臉龐已經(jīng)變得干干凈凈,但眼底卻已經(jīng)是一片通紅。 晏朝低聲說:“以后有什么事兒都跟我說,別老憋在心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