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虛與委蛇指對人虛情假意,敷衍應(yīng)付。 宴宴是在阿威那里學(xué)到這個詞的,阿威是代替小曲的存在。 他不說話,個子高大,做什么都唯唯諾諾的。黝黑色的皮膚像個重重的蝸牛殼,罩住了他偉岸的身軀,只能點頭哈腰,斂聲屏氣。 宴宴想他的膽子比小曲小,個子比小曲高,算某種程度上的互補。 那天殷離要去上班,難得的穿了一身休閑裝,白色的衛(wèi)衣,下身一條煙灰色的直筒牛仔褲。 有些怪異的著裝,放在他身上極其不合適。偏偏還給她備了一套一模一樣的衣服。 宴宴茫然的看著他像擺弄玩偶一樣擺弄著自己的身體,直到穿上一模一樣的裝束時,無神的眸色里才染上一絲似有若無的笑意。 是冷的,裹著糖衣,蘸著蜂蜜的。撕開偽裝才見得到的惡意。 褲子有些長,宴宴光著腳在地板上蹦騰,兩只手指掂著褲管,露出細細的腳踝,像蝴蝶一樣蹁躚著。 殷離站在旁邊看著他,眼神溫和,少有的笑意。 他是常笑的,在她面前。 他將宴宴拖到懷里抱著,讓人坐在自己的大腿上,揉著她軟軟的頭。 下巴擱在耳朵邊,小聲的說著什么,繾綣又綿長。 宴宴神游天際,懵懵懂懂的點頭搖頭,最后只記著他說:我今天去學(xué)校講課,下班了回來帶你去玩?!?/br> 那雙眸色深沉的眼睛上,鴉羽般的長睫晃了晃,心底落空了半晌。 她壓著guntang的情結(jié),卻耐不住臉頰的燒紅。想要掙脫懷抱,又不敢明目張膽。 宴宴對外面的向往超越了一切邊界,她逢場作戲著,裝腔作勢著,抵到了這天。 卻有那么一瞬間的茫然無措。 收斂著外泄的情緒,宴宴裝若無意般的笑了笑,比剛剛那份笑要真誠許多。 卻仍舊不是對殷離的。 在殷離走后,宴宴問了阿威這句話:“虛與委蛇是什么意思呀?” 宴宴捧著比臉大的碗,仰著頭看著站在餐桌旁一臉沉寂的人,像個活死尸。 一動不動。 阿威反應(yīng)了半晌才回過神來,他膚色暗,倘若白個度,或許還能窺探到面頰上類似于小姑娘般的燒紅。 極不自然,笨拙的可笑。 他也沒什么文化,愣頭青似的搖頭,最后想起什么跑到外面待了半晌。 回來時,公事公辦一臉正氣的說著解釋。 宴宴有一瞬間的失去神采。 不是因為那個詞,只是他跑起來的模樣像極了一個人。 她主動丟下的,也不可能再見到的人。 …… 首都的天轉(zhuǎn)眼就變,氣溫降了不少。風(fēng)里裹著的涼氣像刀子似的,吹到人身上刻骨的刺兒。 路上的行人跟著打個哆嗦,兩腿的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 殷離開著車進了A大的南門,找了個位置停車。 校路林蔭道旁的樹仍舊是茂盛的,有那么幾顆掉光了葉子,孤零零的站在外圍。 顯得有些蕭索。 路上不少打量的目光他都習(xí)以為常,殷離手揣在衛(wèi)衣兜里,高大的身影微微佝僂著,覆蓋在地面是厚重的陰影。 進了教室,空蕩的大型會議廳擠滿了人。 他開課講心理,一個學(xué)期課不多,上的也是選修,偏偏最難搶。 規(guī)定人數(shù)外總是有多余的人來蹭課。 殷離站在講臺上,底下就安靜下來。 往日里西裝革履的人今天難得的休閑了一翻,顯得整個人都親近了不少。 雖然面上還是難掩的疏離冷清,卻也是不常見到的宜人氣候。 殷離今天分析的是心理疾病。 本該講到性別偏差這類時他跳過了,底下烏泱泱一片人中舉起一只手。 殷離瞥了一眼,沒理會,接著往下講。 在快結(jié)束自由討論環(huán)節(jié),殷離將人叫起來。對方是個男生,長得白白凈凈的。 動作間殷離皺了眉。 “有什么問題嗎?”殷離一向冷靜自持,沉穩(wěn)著問他。 “為什么性別偏差會被歸類為一種心理疾???” 他眼底有一種接近偏執(zhí)執(zhí)拗,是不解。 殷離看著他,指尖轉(zhuǎn)動的粉筆,在一旁的多媒體設(shè)備上碾了又碾。 他看著書本上那段清清楚楚的描述,眼神有些冷。 教室里安靜下來,都是掃視的目光,帶著打量和新奇的注視。 “那你認為它屬于心理疾病嗎?” 殷離反問著。 男生有些怔忡,顯然沒有反應(yīng)過來。 “在我有限的認知里覺得,如果存在這種情況,不管如何被定論,只要有人能夠接受并且認為合理就不存在疾病這種說法,頂多是一種選擇。據(jù)我了解國內(nèi)的機構(gòu)里,不是只有通過干預(yù)疏導(dǎo)強行扭轉(zhuǎn)認知的醫(yī)院,還有合理引導(dǎo),正確認知接受這種情況,并且給予幫助的機構(gòu)。存在即合理,至于要選擇怎樣的存在,就要看自己了?!?/br> 殷離說完,見到男生一臉失魂落魄的坐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下課時點了個名,才知道男生叫眺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