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
少年語調(diào)本就清朗好聽,帶著微醺的醉意,沉了些……也更平白亂人心神些。 西辭徹底僵直住了。 空洞的胸膛不會跳動,可近心的肋骨隱隱作痛。 此刻的無措勝過任何往昔,他的淡定在這局面下快顯得不堪一擊。 良久沉默后,西辭局促抽回手,第一次清晰認(rèn)識到自己是在逃避,“你醉了?!?/br> 顧潯失落片刻,苦笑一下,他是醉了。 不然怎么敢……那么明目張膽。 顧潯抬起頭,葡萄酒氣掃過西辭鼻尖,他像想把眼前人烙進(jìn)腦海一般,用柔和目光描摹了一遍又一遍后才啞聲道,“冒犯了……我先去醒醒?!?/br> 顧潯才起身,急報便傳來了——“后山失火了!” 殿內(nèi)的喜悅氣氛瞬間消失得一干二凈,開始哄鬧起來。 顧潯才從方才的亂人的情緒中抽離出來,轉(zhuǎn)身看西辭已化身消失了。 他會不會出事?會不會暴露之類的想法還未來得及冒頭,顧潯立馬忙施法跟了去,自中州一事西辭傷得那么重以后,但凡有點(diǎn)波瀾,他都提心吊膽的。 眾人七嘴八舌議論起來,宴會方才的熱鬧化為雜亂,落梵門本就失去了參擂資格,清河道長留下來就為了看花落誰家,才聽到這消息,差點(diǎn)掀桌而起,“清陵是仙山,怎可能平白無故起火?!” “自然是有人蓄謀已久?!毙Q聽到這消息也頓了頓,剛要飲的酒停在嘴邊,他指尖搭了杯沿兩下,目光懶散,“目的很明顯……”玄鶴目光落在空無一人的高臺上,眉頭輕挑,“乾坤鏡?!?/br> “乾坤鏡?!”雖然眾人心知肚明,可挑明了說,可謂一眾嘩然。 敢在清陵神君眼皮子底下動手腳的人……實(shí)在讓人忌憚。 “那小子呢?!”清和道長目光隨玄鶴一道落在高臺上,忽然大喚一聲,“那小子不是凡人嗎?!怎突然消失了?。俊?/br> 眾人的注意力隨著清河道長瞬間轉(zhuǎn)移,關(guān)注點(diǎn)果然開始聚集在顧北樓忽然消失一事上! “對啊,那小怪物呢?” “內(nèi)鬼不會就是他吧?” “最近不是還有傳言說楚明修已經(jīng)被他殺了嗎?” “魔窟里出來的鬼東西,果真心狠手辣?!?/br> “我早覺得神君被他迷惑了心智。” …… 混亂之中,只要讓人們找到一個討論的話題,就很容易轉(zhuǎn)移注意力。 待所有人都在討論顧潯之際,玄鶴施法封了九霄殿,趁眾人反抗不及,把來客全數(shù)困在殿中,化身去了后山。 * 說是后山起了大火,卻未見煙霧,難道……入眼果真,大片藍(lán)綠色的火焰跳躍燃燒著,這火炎嶺入夜后漫山遍野都是,顧潯認(rèn)得。 “是鬼火?”顧潯跟上西辭,“魔界的人?” 火舌舔舐過這片土地,把一向山清水秀的清陵稱得陰森詭異。 他瞳孔又開始微微變色,若真是鬼火……他不在炎嶺,是誰在輕舉妄動? 西辭反手拉住他,示意顧潯勿輕舉妄動,揮袖滅了火,“未必與魔界有關(guān)?!庇挚桃鈴?qiáng)調(diào)一般,“與你更無關(guān)?!?/br> 他說信他,便從不疑他。 顧潯漸漸冷靜下來,捏成拳的手也在西辭掌中慢慢舒開,他不由將目光偏向西辭,眼里的柔光傾慕幾乎掩蓋不住。 可忽然,他想到什么,眉頭不由蹙緊,西辭方才一副怕他暴走安慰他的樣子——他是不是已經(jīng)知道什么了?! 一瞬間的惶恐不安涌上來,顧潯太怕他假想的平淡毀于一旦。 西辭察覺到了顧潯忐忑的目光,只云淡風(fēng)輕拍拍顧潯手背,示意他放松,別多想。 兩人一并入了后山,仔細(xì)查看發(fā)現(xiàn)古墓并未被損壞,顧潯所能感覺到的唯一不同,就是上次吸收他靈力的結(jié)界消失了莫非……那就是乾坤鏡? 乾坤鏡真的丟了?! 敢在清陵西辭眼下動手的,道行肯定不淺,段位到這種地步的人,自然缺不了名利地位,也當(dāng)是清心寡欲的世外高人,他偷鏡子去干嘛? 比起顧潯的一步一揣測,西辭顯然淡定很多,他活這么大歲數(shù),經(jīng)歷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多得去了,只要……不是旁邊這小少年鬧出來的,天塌下來,他都能從容應(yīng)對。 “小心?!蔽鬓o裝作不經(jīng)意化去崖壁上克制魔氣的符咒,仔細(xì)瀏覽著四周,輕聲道,“與焱嶺無關(guān),是清陵人。” 所能查探到的痕跡隱藏得很好,更準(zhǔn)確的說,本身留下的痕跡就很少。應(yīng)當(dāng)是極其了解清陵者。 “清陵哪有妖魔?”問出這話,顧潯忽的心里苦笑一下,清陵的妖魔?這矛頭不是直指自己了嗎。 那人究竟是單純想偷乾坤鏡,還是想算計自己?或者……一箭雙雕。 看來可能又有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清陵是無魔,”輕挑聲音從身后傳來,顧潯回頭,白衣點(diǎn)朱色,是玄鶴,他有意在與顧潯對視的時候笑笑,“但不代表沒人會制造妖魔,或者……走火入魔?!?/br> 玄鶴明顯意有所指。 顧潯想起白天在后山與玄鶴的談話,莫名開始懷疑什么,“燕無?” 玄鶴愿意放下身段與自己合作,莫不是他弄的那傀儡出了問題? 這名字一出,玄鶴臉上的輕挑笑意僵住片刻,并未沒應(yīng)顧潯,只徑直走到西辭身邊請命,“師尊,人跑了。” 玄鶴將來客都被封印在殿內(nèi),方才繞清陵追尋一圈,只瞧見一道光亮朝西而去,追人不切實(shí)際,他忙回來稟報,“朝碧海方向去的,可要派人去追?” “先安撫來客。”好在這場鬧劇中,還有西辭臨危不亂,在查探玲瓏子結(jié)界無誤后,又封了古墓,將兩人帶出后山才道,“叫衛(wèi)抒、姜言去九霄殿?!?/br> * “師祖。”衛(wèi)抒、姜言各自請禮后,起身懷中便多了件物什。 衛(wèi)抒摸摸懷里的白玉——是清陵令!這可是能調(diào)動天下曾拜于清陵神君門下的兵令。 衛(wèi)抒篡著手心的白玉,惶恐抬頭,“師祖!這……” “太陰擂今年停擂。竊鏡者是清陵人,且看來預(yù)謀良久,他人周旋不易,我與玄鶴需親赴碧?!謇黹T戶?!蔽鬓o行至衛(wèi)抒面前,予以重任一般叮囑道,“乾坤鏡已丟,清陵安寧暫時托付予你。清陵令收好,萬不得已時,令出可命天下?!?/br> “可這是天下為護(hù)師祖劫數(shù)所獻(xiàn)!僅能用一——” “衛(wèi)抒?!蔽鬓o語氣重些,衛(wèi)抒不再說話,他又看向姜言,“你速帶碧海弟子趕回,若我未能及時趕到,切記拖住晏海輪回時辰,切勿輕舉妄動?!?/br> “弟子……”姜言握拳又行一禮,“弟子明白!” “還有,”西辭最后叮囑一句,“若玄鶴先趕去了碧海,定要傾力將他看好?!?/br> * 顧潯趁西辭去了九霄殿,鋌而走險拿出萬聲枯骨鈴。 詭異的笑聲突然響起,快沖破顧潯的耳膜,這鬼東西又開始嚷嚷—— “哈哈哈哈……你快死了!” “這是命數(shù)!你逃不過的!” “他不會手下留情的!只要七日,七日后,我們一起魂飛湮滅吧……” “終于……終于要解脫了!” 終于……要解脫了。 顧潯竟莫名在心里附和了一句。 這擔(dān)驚受怕不人不魔的生活,任誰經(jīng)過這么一折騰,也過倦了。 若是他沒有牽掛的話。 可他有,他不想死。即便死,也想留給那個人一片清明的山河。 符咒在指尖燒成灰燼,顧潯眼里閃爍跳動著的火光也隨之熄滅,他以為他永遠(yuǎn)不會成為“魔尊”,永遠(yuǎn)也不會用這種東西。 黑色灰燼破碎從指尖散落,及地便化成了黑鴉朝焱嶺飛去——事態(tài)太緊急,他沒時間關(guān)心身份是否敗露,更沒時間召魔兵來細(xì)問,直接發(fā)號施令,令魔兵分兩路,一路速來守著清陵仙山,一路趕去碧海查探情況。 良久無用武之地的魔兵怎么也想不到,好不容易出山竟然是幫魔尊守著死對頭他家?? * 西辭處理完事情,合上眼揉揉眉心,臉上倦色像一閃而過的放松,片刻便恢復(fù)常容,沒想到一推開門,最讓他頭疼的冤家便找上門來了。 西辭看著抱著行李蹲自己門前整裝待發(fā)的顧潯,微微蹙了蹙眉頭,“回去。” “偏不。”顧潯仰著頭,把行李圈緊,“玄鶴說帶我一道去,我不叨擾你。” “是玄鶴胡鬧——” “多個人多份力。”未等西辭把話說完,顧潯起身,不多的行李拿在手里,“清陵那么多人,除了你,不會有人信我的。我想自證清白?!?/br> “聽話?!蔽鬓o淡淡的,不退讓,“危險,回去。” “其他我都聽你的,你就允我這一次。你走了,留我一個人在清陵,不會比我隨你去西臨強(qiáng)。”顧潯執(zhí)拗得很,挑西辭心軟的事說,“楚明修的事能瞞幾日?乾坤鏡又在這關(guān)頭丟了,鬼火燒了后山,哪一樣證據(jù)不指向我?若將我孤身一人就在清陵,沒了你做倚靠,他們定會處處排擠為難我,我在清陵會受欺負(fù)的……” 西辭唇線擰擰,正欲開口。 “左右留在清陵也沒好日子過,還不如陪你去冒險?!鳖櫇∫娢鬓o有所動容,立馬乘勝追擊,眼睛亮亮的,十分純良無害,“帶我去吧,好不好?” “回——”西辭話音還未落,步步逼進(jìn)自己的顧潯忽然擁了上來,他圈著西辭,將西辭垂著的手也一道困住,西辭也當(dāng)真僵直住未動。 顧潯下顎枕在西辭肩上,身上還有未散盡的酒氣,接著任性?;?,“我喝醉了,會胡來的……” 他使夠了撒嬌耍潑的性子,也當(dāng)真有了幾分醉意。系統(tǒng)提示音這兩天老在他腦子里拼命地吵。而且,直覺告訴他,西辭眼里真實(shí)的他……快浮出水面了。 他混亂得很,將西辭圈得更緊,從他身上汲取那點(diǎn)稀薄的安全感,溫?zé)釟庀哌^西辭耳垂,他懇求似地說,“讓我再陪你一程……好不好?” ※※※※※※※※※※※※※※※※※※※※ 隱形的雙向?—x— 下個任務(wù)get! 謝謝閱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