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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米、九米半、九米…… 腳底是濕滑的瓷磚,白竹小心維持身形不至于打滑,有時,他踩中一根筆;有時,他踩中堅(jiān)硬的粒狀物,好似人的指骨。幸運(yùn)的是,之前在水下看見的女形未曾再出現(xiàn)。 前進(jìn)到一半,他扶著墻壁,喘了口氣。 “哥哥,我、我很重嗎?”白軒抓住他頭發(fā)的手收緊了。 白竹搖了搖頭:“沒事,哥哥歇一會兒?!?/br> 休息片刻,他又繼續(xù)前進(jìn),卻沒料到下一刻,腳脖子被什么東西狠狠拽了一把,一個打滑,正面朝下栽進(jìn)水中。白軒也撲通摔進(jìn)水里,幸好暑假時學(xué)會了踩水,掙扎一會兒站穩(wěn)了,頭往上仰,努力讓臟水不進(jìn)入口鼻。 白竹驚疑不定:是什么東西在拽他的腳? 再過幾米就是拐彎處,白軒忽然哭著道:“哥哥!我的腿好痛,有東西在抓我!” 他的哭聲凄厲,同時,一縷在墨綠深水中格外顯眼的鮮紅浮出水面,那是小孩受傷流出的血。 白竹心下一驚,彎腰一撈,將弟弟抱出水面。白軒大腿正面果然出現(xiàn)一道像被利器劃出來的、又深又大的口子,汩汩冒出鮮血。 白竹在小孩的哭聲中,把他重新扛上肩頭,額頭上冒出細(xì)密的冷汗,嘶聲安慰道:“沒事的,沒傷到骨頭,不礙事。一會兒出去哥哥就給你包扎。” 兄弟倆繼續(xù)前進(jìn),水中冒出的鮮紅卻越來越多,幾乎擴(kuò)散整個水面。教導(dǎo)主任辦公室的大門陰惻惻立在前方,白竹握住門把,往下一按,門卻先行一步打開了,在手電筒照射下、露出波光粼粼又陰沉的內(nèi)部空間。 砰! 在兄弟倆進(jìn)入辦公室后,身后的大門驟然合閉,帶動一池水波搖漾。房間中央有一方紅木長桌,左邊立著兩只玻璃柜子。白竹先把弟弟放在高出水面的辦公桌上,翻找抽屜。辦公桌的抽屜很多,好多還上了鎖,白竹拿出一根鐵絲,把它們挨個撬開。 “哥哥,你快點(diǎn)?!卑总幋叽偎?。小孩發(fā)現(xiàn),水面隱隱沸騰起來,周圍的氣溫在急劇升高,墨綠色的深水在升溫中變得澄綠澈亮,水面下的女形格外顯眼,兩道黑影如同露脊的鯊魚,糾纏著圍繞辦公桌不停旋轉(zhuǎn),再不能欺騙自己只是錯覺。 “哥哥,我感覺地面在下沉……” 沸騰的氣泡不斷往上升騰,浮出水面又破裂開來。地板轟隆隆的,地震般不斷搖晃,天花板越離越遠(yuǎn)。白竹把通風(fēng)管道的過濾網(wǎng)拆下來,托著白軒屁股,把他從狹小的通道口遞上去。 白軒急忙回頭:“哥,你也上來……” 白竹卻道:“我去找鑰匙。” 說完,又潛身沉入水中。 “哥!”白軒喊了一聲,水中又浮現(xiàn)一張腐爛的臉,把他嚇得夠嗆,趕緊后退。女形盯了他片刻,又被水下的動靜吸引了注意,轉(zhuǎn)身追著白竹去了。 水面一陣劇烈的蕩漾,漸漸平復(fù)下去。白軒的心越揪越緊,大聲喊了幾聲哥哥,沒有回應(yīng),小孩著急得快要哭出來了,忽然,水波一蕩,白竹冒出頭來,往他手里塞了把濕淋淋的鑰匙。 “小軒!快跑!” “哥,那你呢?!你不走我也不走!”白軒哭叫著搖頭。 白竹嘴唇慘白,有氣無力地推了他一把:“哥哥馬上來,你先走,去找叫林儒銳的jiejie,把鑰匙交給她。小軒,你已經(jīng)是個小大人了對不對?哥哥不在,你也要堅(jiān)強(qiáng)一點(diǎn)……” 白家兄弟父母走得早,父母去世后,各家親戚像踢皮球一樣把他們踢來踢去,沒人愿意收養(yǎng)。當(dāng)時白竹只有十八歲,倔強(qiáng)地輟了學(xué),打工養(yǎng)弟弟。這么多年來,兄弟倆互相扶持,感情深厚,白軒沒法想象,沒了哥哥自己該怎么活。 聽著這宛如臨終遺言般的話語,白軒心中不詳?shù)念A(yù)感越來越濃,他伸出一只稚嫩的小手,焦急道:“哥,你快上來!我拉你!” 白竹伸出手臂,就快要碰到白軒的手時,忽然變了手勢,反手推了白軒一把,將他狠狠推進(jìn)通風(fēng)管道中。下一刻,女形猛然躍出水面,叼住白竹的肩膀,把他拖進(jìn)水里。 白軒驚恐地捂住了嘴,白竹被女形帶了個跟斗,他才發(fā)現(xiàn),白竹的腿已經(jīng)都是森森白骨,充滿的抓、咬、啃食的痕跡。是他太傻了,女形既然會攻擊他,又怎么可能不攻擊哥哥呢? 在哥哥將他抗在肩膀上獨(dú)自涉水行走時,水下的鬼怪就一直在吃他的腿,而白竹硬生生強(qiáng)忍劇痛,將弟弟送到安全地帶,甚至返回水下,找到鑰匙??峙滤约盒闹幸呀?jīng)清楚,就算自己離開這里,也沒幾個鐘頭的命好活了吧。 咕嚕嚕,咕嚕嚕,水下不停沸騰冒泡,溫度還在持續(xù)升高,越來越澄澈的水下,白軒能清楚看到,兩個女形糾纏著哥哥,將他分而食之。鮮血蓬爆開來,染紅整個水面,游動的女形帶起水的渦旋,血在旋轉(zhuǎn),幽靜、寂然、殘酷之美。 白軒狠狠抹了把眼睛,再不留戀,沿著通風(fēng)管道爬向外面,似一只喪母的幼崽,邊爬邊幽幽嗚咽,眼淚沿著稚嫩的下巴滾落,眼神黯淡之后,亮灼逼人。 林儒銳上到三樓時,一個早就準(zhǔn)備好的陷阱正正等著她。 明亮的月光從窗外傾斜進(jìn)來,無數(shù)道穿著校服的陰影靜止在走廊上等待她。這些陰影都是穿著校服的學(xué)生,懷中抱著自己的腦袋。在見到她的一瞬間,齊齊動作起來,動作緩慢而扭曲地向她走來。單看聲勢,還是十分嚇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