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你今天下到好多黃鱔。”

    男人哼笑：“這也算多？”

    他信手拿起一只地籠，抖了抖：“怎么這么重……”

    男人解著系繩。

    一個(gè)小孩眼尖地喊道：“是蛇！快躲起來！”

    一群蘿卜頭一溜煙散開，噠噠噠跑進(jìn)屋里。

    地籠捉到蛇不算少見，也多為無毒。

    只是，棠糖的手指乍然傳來收緊的壓制感，身旁的人僵了僵。

    “唐青亦？”女孩柔聲喚。

    唐青亦的面色不露端倪，可她無意識地捏著棠糖的指節(jié)，施用了不少力氣。

    她將目光落在女孩面部，唇角抿著。

    像被驚嚇得瞪圓了眼睛的貓咪，炸著毛，卻只是安靜的。

    棠糖任唐青亦捏著，她牽起唐青亦，后者乖乖地跟著她。

    棠糖感覺到灼燙的視線烙在頸部，磨人地粘著。

    兩人來到了一處樹蔭。

    陽光于枝葉間隙跌落，在地面形成榆錢大小的光斑。

    女孩站定后，與唐青亦對視了會。

    唐青亦的眉眼精致冷清，唇色卻有些淺，臉白得透明。

    她的手穿經(jīng)對方纖瘦的腰側(cè)，落在唐青亦的背部。

    她慢慢偎進(jìn)柔軟的懷里。

    “唐青亦，沒事了?！碧奶禽p撫著唐青亦僵硬的脊背。

    后者放松下來，將腦袋悶悶地埋在了她的肩窩，手自然而然地?fù)ё∨⒌难?，讓這個(gè)擁抱緊一些。

    “我沒怕?！碧魄嘁嚓H著眼睛淡淡道。

    “嗯，唐青亦不怕?！碧奶歉胶?，聲音真切而溫柔。

    女孩忍著羞吻了吻唐青亦的耳垂：“我們回家吃飯好不好？唐青亦……我餓了?！?/br>
    唐青亦把兩人相扣的手拿到眼前，女孩的皮膚嫩，指節(jié)被捏得泛了紅。

    她垂著眼睫，掩去眸中翻騰的細(xì)小情緒。

    唐青亦的唇貼上女孩的指節(jié)，在泛紅處、柔柔啄吻。

    “好。”

    .

    兩人在鄉(xiāng)下足足待夠了一整個(gè)月。

    家中白天不能時(shí)時(shí)開空調(diào)，棠糖擔(dān)心唐青亦不適應(yīng)，想著辦法用井水浸一些果蔬給唐青亦消暑。

    小黃瓜切片，番茄切塊，菠蘿切丁，都被仔細(xì)地灑了一層白砂糖，盛裝在飯盒里，放進(jìn)水桶，吊入深井。

    過了一兩個(gè)小時(shí)收上來，味道要比放進(jìn)冰箱更為清冽甘美。

    棠奶奶每日都會熬一小鍋綠豆湯，涼透后，棠糖用保溫杯裝一些，留待唐青亦起夜口渴時(shí)用。

    七月末，隔三岔五會有貨車掛了大喇叭，來村里一圈一圈地溜達(dá)。

    “西瓜，西瓜，五毛錢一斤——”

    “四毛錢！”

    八月初，已經(jīng)降到了兩毛錢一斤，一麻袋的西瓜統(tǒng)共也不到二十塊錢。

    棠奶奶一周買三四個(gè)，自己少少地嘗一些，剩余的都給兩個(gè)女孩。

    她笑著道，“我老了，吃不了這些?！?/br>
    院里的桂樹枝葉繁茂，對生的綠葉密密疊疊，鋪開樹冠，投下蔭蔽，遮了小半瓦檐。

    唐青亦坐在窗旁，懷里是一半剛切的西瓜。

    女孩在她身旁埋頭刷試卷，白凈的鼻尖沁了薄汗，睫毛也有些濕潤，神情專注。

    她們頭頂，一只小小的吊扇滴溜溜轉(zhuǎn)悠。

    “張嘴。”唐青亦道。

    棠糖下意識聽話，柔軟的唇瓣一張，一勺西瓜便喂了進(jìn)來。

    口腔里滿溢著豐足的汁水，清涼、甘甜。

    “唔……唐青亦……”女孩停了筆，含含糊糊地喚唐青亦，眼眸明亮。

    等棠糖將果rou咽下喉嚨，她開口：“唐青亦，你也吃——”

    尾音頓消。

    ——唐青亦傾身將吻印她的唇角。

    細(xì)細(xì)地舔.舐，殘存的甜汁被卷入唇舌。

    唐青亦的聲音有些啞。

    她捧著女孩的臉，低聲道：“張嘴。”

    棠糖慢慢啟了唇，眼神潮燙，漸漸、漸漸地沉湎。

    唐青亦吻著女孩，手克制地搭在女孩腰際。

    她嘗到了果rou的軟甜，嘗到了井水的甘冽，甜糕、冰粉、綠豆湯、橘子水……味蕾被養(yǎng)得嬌慣，飽足而慶幸。

    她已經(jīng)記不起，在過往的、沒有女孩的日子，她是如何煎熬地忍受寡淡。

    女孩將一整個(gè)盛夏所能擁有的、最大限度的甜捧在了她面前。

    唐青亦吻得更深了些。

    女孩乖順地配合。

    窗外，鳴蟬長嘶，透白的陽光傾落一地。

    風(fēng)蜷在葉脈。

    .

    八月中旬，兩人與棠奶奶告別。

    棠糖抱著奶奶，眼睛濕濕的，帶著細(xì)弱的哭腔：“奶奶，我在外面過得很好，唐青亦……對我好。你不要擔(dān)心我。”

    “你一定要健健康康的，不要太累，放假了，我回來看你?！?/br>
    棠奶奶靠賣些蔬菜家禽，以及替別人家制作糕點(diǎn)年貨、準(zhǔn)備家宴之類有些收入。

    因她手藝好，時(shí)常會有附近村子的人專門尋了車接她，請她去掌勺。

    但到底繁瑣而耗費(fèi)精力。

    “好?！碧哪棠汤砹死砼⒌念~發(fā)，揩拭她眼角的淚，“我家棠糖也要開開心心的?！?/br>
    她笑女孩，“都多大的人了，還哭鼻子。幾天一個(gè)電話，還有什么舍不得的？”

    棠糖眼睛通紅：“我會想你?！?/br>
    “奶奶知道了。”棠奶奶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