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電話也沒有嗎？”

    “沒有?！?/br>
    未成年的女孩，外宿兩日，卻不聞不問……她的叔叔厭棄她到這樣的地步。

    棠糖同老師道謝，輕手輕腳回到班級，掩好門。

    她趴在桌面，毛絨絨的腦袋埋進(jìn)臂彎。

    午休時間，班級很安靜，此起彼伏的呼吸聲，或輕或重。

    唐青亦捕捉身側(cè)最為細(xì)弱的那一道，凝神聽了聽。

    課間，棠糖紅著眼睛看向唐青亦，聲音軟得像撒嬌，一點點的鼻音加重了這種意味。

    她說：“唐青亦，叔叔沒有打過電話找我?！?/br>
    她還說：“我用老師的手機(jī)打過去，沒有打通?！?/br>
    她依賴地用手指勾了勾唐青亦的尾指，表達(dá)脆弱時渴望的親近與撫慰。

    唐青亦的指腹被輕輕搔動，難耐的癢意。她捏住女孩的指尖，攥在掌心。

    最后……面露不悅地揉了揉女孩的發(fā)。

    .

    晚自習(xí)后，棠糖借她的手機(jī)又打了兩通電話，自然也是沒有回應(yīng)。

    唐青亦瞧著，眼睫垂落，遮掩眼底一閃而過的暗芒。

    “唐青亦，再見。”女孩站在校門口同她揮手。

    棠糖做這種事情，也要比別人要認(rèn)真一些，眼睛會專注地盯唐青亦很久。

    “再見。”唐青亦回應(yīng)。

    棠糖的眼睛里隨之沁了笑。

    倒不是以往燦爛孩子氣的笑，而是斂了一點眷戀和貪慕，星星落落在溫柔明亮的眼底。

    唐青亦將那個笑收納入視野。

    只覺得，依舊是讓人驚艷的。

    十點的步行街，熱鬧喧囂得惹人生厭。

    唐青亦漠然從車窗打量那些人間煙火，一切仿若被貼了薄膜，邈遠(yuǎn)、浮躁，抽象扭曲成不同的色.塊。

    私家車駛?cè)胄^(qū)深處，嘈雜潮水般褪去，更深的情緒一點點漫了上來。

    唐青亦開了家門，在玄關(guān)處站了站。

    燈光驟亮，籠在家具與地板。

    原來，空曠這個詞的適用性并不狹隘。

    第22章

    棠糖變了。

    或許，又沒變。

    但她的日子確實比以前好過多了。

    尚未熄燈，常鈴躺在床上看小說，余光瞥著伏案的棠糖。

    女孩很瘦，腰細(xì)細(xì)的一把，黑發(fā)長而細(xì)軟，由耳際滑至桌面，露出昳麗精致的五官。

    她咬著筆桿，唇瓣軟而濕紅，齒白，偶爾看得見嫩紅的舌尖。

    誘人的、嬌怯的艷，勾得人難耐。

    “你們可真他媽是葫蘆娃救爺爺，一個一個上趕著送啊！”

    游戲少女戴著耳機(jī)罵罵咧咧，另一位正仔細(xì)地對著化妝鏡修眉毛。

    常鈴對這兩個舍友并無多少好感，她們的家境豐厚，難免說話有些趾高氣揚。

    來一中的，除了擴(kuò)招生，成績在初中都是拔尖，眾星捧月慣了的。常鈴入學(xué)時躊躇滿志，但很快便察覺到了落差。

    那種落差最初只是讓她心驚，很快，碾就經(jīng)久的不堪，一層層上涌翻滾，漫成黑水。她的心臟被猛地撕扯下墜，摔擠出酸腐的濃汁。

    好在，她在棠糖身上找到了優(yōu)越感。

    棠糖窮，土氣，膽小又懦弱，帶著那種鄉(xiāng)下人特有的敏感和自卑。誰與她攀談，她便像是淋了雨的小東西，警惕又小心翼翼，偏偏她又有張勾人的臉，越發(fā)令人不耐。

    常鈴一邊居高臨下憐憫地旁觀棠糖的遭遇，一邊內(nèi)心深處旁生瘋長的藤蔓，自得而猙獰。

    “誒，棠糖。”常鈴叫女孩，“你在寫什么呢，快上床睡覺吧?！?/br>
    棠糖正對著唐青亦留的數(shù)學(xué)題冥思苦想，沒有聽清。

    常鈴的臉色沉了沉。

    這個土包子現(xiàn)在過得比她還要舒服了。

    唐青亦坐到棠糖身旁之后，陸千蘭再也沒從棠糖的座位旁邊經(jīng)過。

    棠糖越來越愛笑。

    薄薄的眼瞼，眼尾蓄著微紅，目光憧憬而依賴，眼底盛著動情的瀲滟。

    在唐青亦面前，一層層剝開羞怯嬌妍的花苞，軟得快要化成糖水。

    唐青亦只偶爾搭話，神色冷淡。

    她也幸福得不成樣子，急切地嘰嘰咕咕一串。

    棠糖還是窮的，土氣的。還是害怕與旁人交流，不曾主動在課堂發(fā)言。

    唐青亦不在時，便縮成灰撲撲的一團(tuán)，拒絕任何人的親近，仿似碰一碰便要哀哀地啜泣起來。

    但她這么開心。

    她怎么這么開心。

    .

    十一月中旬，天陰陰的，日光大有些難以為繼的模樣，淺蒙得連窗臺都鋪不滿，樹枝孱弱地輕晃。

    棠糖將窗縫合得嚴(yán)了些。

    唐青亦遲到了。

    她盯著黑板頂端掛著的時鐘，分針越過三十，晨讀下課鈴都快要響了。

    唐青亦的作業(yè)放在桌面，她幫忙交給學(xué)委，心里攢動著擔(dān)憂，把唐青亦的桌面整理了一次又一次。

    “?！?/br>
    棠糖有些坐不住。

    生活委員傳了紙條過來問她唐青亦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有沒有和班主任請假。

    她攥著紙條，起身離開座位。

    鈴聲仿若解開封印，相鄰的幾間教室迅速喧鬧起來。

    棠糖走在幾個結(jié)伴去商店買早餐的男生旁邊，他們推推搡搡開玩笑，她便縮著腦袋。

    她不敢出聲，也繞不開，只是焦急地瞧著腳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