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看那兩人桌上飯菜，已是吃了個七七八八，顯然甚至在徐子陵進入酒館之前，兩人便已坐在了那里，若他們想對李世民不利，何必等到現(xiàn)在？

    江湖上絕頂高手是不算多，但卻也不算少，若狠得下心豁得出去，要殺區(qū)區(qū)一個秦王，總逮得到機會。

    李世民若時時刻刻都要防備來自絕頂高手的暗算，那未免也太累了些。

    所以，才在察覺到那兩人實力超絕，恐怕來歷并不簡單之后，便沒有再如何懷疑他們——還是那句話，對方若想殺他，早便動手了，哪還等得到他開始防備？

    徐子陵沉默著想著心事，卻并沒有察覺，眼下這情況，可比他所認為的，還要更加尷尬。

    宋青書原本的確想走，畢竟他確實不想與李世民這等龍氣繞身之人扯上關(guān)系。

    奈何出了這點小意外，他又舍不得責怪小玄清——沒看小家伙以為自己闖了禍，又因為rourou送到嘴邊都沒能接住，有點害羞，現(xiàn)在都縮進他袖子里不肯再出來了嗎？

    要是他這會兒再表現(xiàn)出更多的不滿，恐怕等到他和葉孤城出了店門，小玄清也差不多能把他整條袖子都哭濕了！

    宋青書不心疼衣服，他心疼小玄清。

    小家伙跟著他和葉孤城離開戰(zhàn)神殿，其實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的。

    所謂讓戰(zhàn)神殿也跟著一起走，實施起來簡單，但卻需要與小玄清締結(jié)契約、帶他離開的人，付出一些代價。

    雖然在宋青書看來，“代替玄清成為戰(zhàn)神殿一段時間內(nèi)的守護者，幫助《戰(zhàn)神圖錄》找到更多合適的傳承者”這樣的條件完全稱不上是什么代價，更有甚者，將能隨意移動的戰(zhàn)神殿連同它所處的空間時刻帶在身邊，不僅有利于宋青書自己對空間法則的領(lǐng)悟，也方便了葉孤城時刻進入其中，參悟《戰(zhàn)神圖錄》。

    更為重要的，是宋青書離開隋國時，也能將戰(zhàn)神殿一起帶走，如此一來，到時等他返回武當，張三豐和武當七俠便也有了可以參悟《戰(zhàn)神圖錄》的機會！

    所以這怎么能叫做代價呢？完全就是他在占便宜好么。

    可小玄清不這么想。

    或許是因為他守護戰(zhàn)神殿的時間實在太過漫長，而在漫長的幾千年的時光里，對玄清而言，能稱之為“愉快”的記憶又實在不多，甚至這幾千年中，唯一和他有過直接且正面交流的，又只有宋青書和葉孤城兩個人而已……

    所以，對心思單純的玄清來說，“代替自己成為戰(zhàn)神殿的守護者”這件事，絕對算不上一件好事。

    他當初說出這件事時之所以忐忑，就是怕宋青書拒絕這個交換條件，寧愿改了主意不帶他走，也不招惹這樣的麻煩。

    哪知道他剛期期艾艾地將條件說完，宋青書眼都沒眨一下，立即便點頭同意了。

    玄清迷迷糊糊地與宋青書結(jié)成了契約，將戰(zhàn)神殿的守衛(wèi)之責，交換到了宋青書手上。

    等到契約結(jié)成，他才好像猛然驚醒過來一般，又是驚喜能和宋青書一起離開，又擔心宋青書反悔。

    雖然經(jīng)過這一年的相處，玄清膽子大了許多，并不會像最開始那樣，時常怕惹宋青書生氣被他厭惡，后悔與自己結(jié)成契約帶自己離開，但是，相處時日到底還是有些短，玄清時不時就要擔心一下自己會被宋青書拋棄。

    對此，宋青書在哭笑不得的同時，又對這樣的玄清充滿了憐惜——在他看來，或許是因為自從破殼起便被與戰(zhàn)神殿綁定在一起，被從本該撫養(yǎng)他長大的親族身邊強行帶走，又被戰(zhàn)神殿的建造者“拋棄”的經(jīng)歷，使得對這些雖然并沒有記憶，但卻將對“被拋棄”的恐懼刻印在了心底深處的玄清對這方面尤為敏感，這不僅不會讓宋青書感覺麻煩或者嫌惡，反而讓他覺得十分可愛。

    宋青書十分清楚，要打消玄清的這種恐懼和不安，時間是最好的工具。

    隨著相處時間漸長，玄清一定會越來越懂得宋青書是個怎樣的人，越來越能對宋青書交付自己的信任。

    而信任的加深，便會壓制不安的生長，假以時日，玄清一定不會再怕有一天自己會被宋青書拋下。

    但那不是現(xiàn)在。

    所以宋青書現(xiàn)在絕不會做出任何讓玄清的不安加深的舉動。

    所以哪怕他眼下再想離開，也不會當真就這么起身離去。

    而他擺明了不肯離開，別說徐子陵和李世民，就算是師妃暄，也沒辦法強迫他離開——當然，并不清楚他和葉孤城身份來歷的師妃暄心中十分自信，若自己亮出身份，再禮貌請他們離開，相信他們一定肯聽自己的請求。

    但問題在于，師妃暄并不想現(xiàn)在就暴露自己的身份。

    “他”眼下名叫秦川，是個無名過客罷了。

    與慈航靜齋圣女師妃暄，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在試探過李世民之前，絕不能叫他知道她的身份。

    但正如此前所言，李世民身份貴重，若師妃暄不以自己真實身份，而只是想用化名身份，那便輕易尋不到破綻能與他單獨見上一面。

    且方才氣氛正好，師妃暄正想順勢與李世民談?wù)撈鹚胍c他談?wù)摰脑掝}。

    可以說，若失了今日這大好機會，便是師妃暄，也不知下次要到何時才能再遇見如此時機。

    但若要她當真就這么若無其事地繼續(xù)此前的話題……

    師妃暄抿了抿嘴唇，心中不免有些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