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你心中也有我?！?/br>
    “自然?！崩罱K南道，“此計困住姜惻只是一時，只有釣到他背后的大魚，才能永絕后患?！?/br>
    “我理會得?！?/br>
    李終南漸行漸疾，足尖颯沓起落，不斷振飛地上積雨，在長街上留下一瞬又一瞬的空洼。

    曉寐未遑，朝陽金燦，真是……尤為長且難捱的一夜。

    曉舟珩輕嘆一聲，終于能閉眼凝神休息片刻：只道是……今夜過后，那些藏于暗處犄角旮旯的種種，要一并浮出水面了。

    作者有話要說：公良釋，字游觀，公良威之子，公良昃之兄。

    第87章

    公良釋見曉舟珩與李終南背影隱入雨夜，這邊屈夜梁也在李韞奕的摻扶下起了身，這廂公良釋忙教人送了他們回李府，再讓手下們處理一番府外陳尸后，舉步入了門內(nèi)。

    從捉拿流寇到姜府的路上，公良釋卻想了很多，他本是已是卸任了安撫使一職，準備擇日回京另任他位，畢竟有陳年舊傷在身，公良釋自覺比不得當年，況且有兵在手，自己總覺得有些不怎么安心。

    當然有一部分兵權(quán)在握并非是讓他頭疼之事，更讓公良釋自覺心焦的則是，他聽聞自數(shù)月前左丞鐘不歸就以國庫空虛之由要求變法修刑，尤其提出朝中官吏冗濫一事。所謂變法，自然要選擇良機詳慎而行之，在戰(zhàn)事膠著之時若再宣揚甚么“視天下之弊而不之救”之論的，只顧內(nèi)而忘外，邊關(guān)戰(zhàn)事只會愈發(fā)吃緊，最后落得個城陷兵敗的局面。

    朝中大臣似乎也對此事議論紛紛，生怕罷的就是自己的官職。這種人心惶惶的情形之下，圣上似乎也是真真體會了一次甚么叫人言可畏，這才免了玉笙寒的無故罷官之罪，匆匆復了他的職。在這種節(jié)骨眼上，鐘不歸下了一棋，只怕變法為假，借著覃曄之手鏟除異己為真。

    畢竟鐘不歸手下的那些滲透到六部中的眼線，隨著這些年的暗中cao作愈發(fā)多了起來，人數(shù)多了鐘不歸自然會擔憂這其中參雜的水分——他們是真心為自己做事，為鐘氏效忠，還是在其中渾水摸魚，只求一份安穩(wěn)？

    但是對于鐘不歸為何如此急切地要求整頓朝中官制的疑問，身為一介武官，公良釋心中沒有答案。

    他只覺鐘不歸在背后推濤作浪，此舉此措俱是jian臣作福之首。

    只道是鐘不歸的提議無益于治也，這才放出了個風聲，送往前線的糧就接二連三被劫了，然而今晚公良釋才知，這流寇劫道居然是受了朝中命官的指使。

    這成何體統(tǒng)！此番脅國，當伏其罪！怎能坐視不管！一念即生，便不能歇，這讓遠離京城的公良釋越想越氣。

    天下事，算件件，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請了?！碑敼坚屄犅劻骺茴^子口中姜惻二字時，登時他便將姜惻與亂臣賊子聯(lián)系在了一起，自然也不給他甚么好臉色，一進這廳中便黑著一張臉，“趁著夜色，還望姜大人利落些個?！?/br>
    “公良將軍，好久不見?！苯獝彭斨菑埍焕铐y奕扇腫的臉，先自笑了起來，遂甩袖起身，有些瀟灑地跨過滿室的狼藉，經(jīng)過那屏風時，一下都不曾在那處逗留。

    似乎屏風后就從來沒有過一名叫李凝酥的女子，他姜惻仿佛也根本沒有娶過妻子。

    公良釋沖手下叮囑了一聲，這廂轉(zhuǎn)身時才注意到角落一側(cè)失了魂的禹泊成，以及他身側(cè)費力想拉他起身的魏小鸞。

    感受到目光追隨，魏小鸞一抬頭，與公良釋的眼神接了個正著。

    “小鸞？怎么會在此處?！惫坚屳p壓了壓眉心，見到故人并未有一絲喜悅，只覺近諸事都攪在一處，并沒有半點頭緒。

    “見過公良將軍，圣上開恩，允了小女出宮，自謀生路?！蔽盒←[按照宮中的規(guī)矩行了一禮，“將軍的傷如何了？”

    “如此，雖是沈疴尤在愈，除過陰天雨天外，已無大礙?！惫坚岊M首道，“有勞之前你們師徒關(guān)撫，一直還未與你言謝?！?/br>
    魏小鸞將頭低了低，似不敢與其對視：“將軍言重，本分之事而已……程姑姑近來可好？”

    “這次返京還見過程姑姑一次，她一直記掛著你?！惫坚屢黄成裆魷挠聿闯桑八趺椿厥?？”

    聽聞此言，魏小鸞一頓，應(yīng)了答非所問的一句：“……若是云衢大義阻了風云之志，將軍該怎么辦？”

    “嗟我憤嘆，曾莫能疇。事與愿違，遘茲淹留，窮達有命，亦又何求？”公良釋雖不知禹泊成受了甚么打擊，但看他的頹廢模樣，也猜出了個大概，“萬事還需看開些。”

    “將軍此言差異，他乃水激則旱，矢激則遠之輩?！蔽盒←[重新仰頭之際，恰與公良釋目光相交了上，只見她眼中閃爍著定毅的星芒，“即便現(xiàn)在不是，日后必定是?！?/br>
    ……

    經(jīng)過今日那樣一遭，曉舟珩終于是睡著了，恍惚中背上似負重物，視之無形，捫之無質(zhì)，問之亦無聲，胸中悶氣扼塞，這廂驚叫出聲，這才發(fā)覺自己又是夢魘了。

    迷惘約數(shù)刻，曉舟珩才回過神來，此刻窗外已然是紅輪高照，晨霞滿天，估計已是午時過半，灼灼被李終南放出了籠子，正在窗邊理著羽毛。

    參著隱隱藥香入鼻，只見李終南端了食案過來，擱在一邊，扶著曉舟珩靠坐在床邊后，又來探他的脈：“你還有哪處不舒服么？”

    一陣酸痛之感順著曉舟珩的四肢蔓延開來，但他見了案上那些小碟，以及李終南那張藏著憂慮的臉后，心中只覺暖流一片，將到嘴邊的話收了收，笑道：“能好些了，那些流寇手上沒得甚么勁，如同搔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