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何時開始，公良昃自然而然棄了自謙詞，沈騫翮似乎也沒覺得有甚么不妥，也不知他是在縱容自己，還是……他根本就不在意。

    公良昃不曾問過，但是他心下約莫是知道答案的。

    “好罷，好罷?！鄙蝌q翮笑著應(yīng)下，將那信紙擱在蠟燭上燃了，“保命的退路都不要，公良某還真是有幾分能耐。”

    待紙燃盡，沈騫翮拍了拍手上殘灰：“夜深了，你快去房里歇著去罷，明日還要早起?！?/br>
    公良昃抬首去看沈騫翮，正巧與他那雙杏子眼隔著一桌之距相撞了上，那眸中浮動的笑意，讓公良昃再難抑住他心臟上的一聲聲跳動，于是張口道：“一起睡。”

    “甚么？”沈騫翮身型一晃，差點要當(dāng)場嘔血歸西，“公良昃？你發(fā)甚么瘋來？”

    公良昃心中跟明鏡似的，這般的朝夕與共，點滴之間，那是沈騫翮慣用的溫柔刀，是傷自己體無完膚且不自知的獰惡。自己這廂也只好繼續(xù)扮演那個寡廉鮮恥的廝：“沈哥哥，我一人睡……還是有些怕?！?/br>
    真是信了你的邪，沈騫翮心下這樣咕噥后，翻了個久違的白眼，又抬手擋了把面上可疑的紅暈——只當(dāng)是恐旁人聞此處的公良某奪了自己的鐘，遂掩了自己的那雙耳。

    ……

    宗淵約見兩人的地方，是在青浦城某處的弄堂口。今日的宗淵一如既往著了一身干凈清爽的衣袍，拿著折扇，露著一口討喜的白牙。

    在宗淵的帶領(lǐng)下，兩人在小弄里繞來繞去，也不知走了多久，沈騫翮甚至一度認為宗淵是在忽悠他們二人。

    本身昨夜沈騫翮就沒有睡好——且不說被公良昃霸去了大半的床，或是在他懷中摟著的自己，更不必提自由慣了的自己成功夢了魘；真真讓沈騫翮生氣的則是今晨硬生生把自己悶醒的那根胳膊。沈騫翮微轉(zhuǎn)側(cè)臉，還不待推開那惱人的胳膊，這廂就看清了公良昃的睡顏，他整個人都籠在一層薄薄的光暈里，烏髻半散著，鑲嵌了一層金邊，似乎是放下了常日里的那種嚴肅與戒備。

    這時的公良昃才是沈騫翮記憶中的那位小子后生，也不知為何他非要逼迫自己套上一層老成持重的盔甲。

    但愿答案并非是沈騫翮這三個字。

    公良昃似乎感受到沈騫翮的那份悸動，下意識將胳膊往回收了收，翻過身來就去尋沈騫翮的唇，又抱了他的額去親，這廂輕輕一碰便與他的軟舌相纏了上。

    沈騫翮半推半就，伸手一摸便是公良昃的坦開中衣下的橫闊胸脯。也不知為何，就那么堪堪一碰，沈騫翮指尖像是要溶化了去，血液毫不客氣地沖撞著自己的四肢百骸。意識登時便恍惚了，沈騫翮一下子沒了主意，也就由著公良昃七顛八倒的進攻。

    終于在兩人俱是透不過氣來后，公良昃才松了口，又在沈騫翮耳邊喚了數(shù)聲沈哥哥后，才允了他起身。

    想到這處，沈騫翮只覺自己做了一單很不劃算的買賣，那份潛匿的狐埋狐搰*讓自己很是煩躁。

    就在沈騫翮耐心消失殆盡之時，宗淵終于在一面墻邊停住了腳步，也不知按了甚么機關(guān)，眼前突然就現(xiàn)了一條地道——

    三人順著地道一步步的拾級而下，里面并不通風(fēng)，除過目及之處的些許蛛網(wǎng)外，還算得上干凈。越往深處走去，卻是愈發(fā)濕熱。宗淵忍不住撩了撩袖口，就在那么一瞬，沈騫翮瞥見他胳膊上的一條傷疤，不，應(yīng)該說是劍傷更為恰當(dāng)。

    在略微昏暗的地?zé)舻挠痴障?，那陳年舊傷配著宗淵頗有書生氣的臉著實有些個別扭。

    “宗兄，你這傷口……”沈騫翮躊躇一陣，還是問了出來。

    “不瞞二位，早年在下也妄想能執(zhí)劍江湖，不過自從接了那一年鑄劍山莊的拜名帖后，宗某也就收起那份野心了?！?/br>
    沈騫翮哦了好長一聲，隨意把手那么一抄，這廂搭撒著眼皮道：“原來是昆吾門中的小公子，我本該想到的?！痹捠沁@么問出來了，其實自個兒心下的意思是——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

    “不敢不敢。”宗淵停住腳步，回眸一盼，遂拿了扇子在手心中拍了拍，“師門敗落，各自散去，早已是提不上串。”

    想起數(shù)年前的那些血腥風(fēng)雨，沈騫翮準(zhǔn)備說些甚么來著，剛想出了個苗頭，一瞬間就有甚么呲啦啦劃過腦海。接著一股寒氣抵著腳底攀援而上，激得心田一陣戰(zhàn)栗，沈騫翮就這樣向后退了幾步，一把抓住了公良昃的袖口：“阿蒙騙了我。”

    “甚么？”公良昃不明所以，扶了一把似要摔倒的沈騫翮。

    “我已是記得了，楊埭山和楊詰身上的劍傷，是出自鑄劍山莊之手。也只有出自那處的劍，才能呈那樣的劍痕。”沈騫翮一手抵著眉心，面色甚是難看，“阿蒙的師父江山玉醫(yī)李賢槻所持之劍正是出自鑄劍少主之手?！?/br>
    “李賢槻五年前已逝，現(xiàn)在那把劍想必在阿蒙手上?！痹诠缄惧e愕愣神的目光中，沈騫翮勉強將頭仰起，眼中霾云層層疊疊，“阿蒙七月十四晚上，在楊府。”

    作者有話要說：皇甫褚離開金陵于二十四章提到。

    狐埋狐搰：húmáihúhú，比喻疑慮過多，反復(fù)不定，不能成事。

    緩解一下，來個小劇場：

    年齡？

    曉：24。

    終：28。

    曉：？？？?終：……21。

    奕：29。

    屈：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