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章 南歸(六)
那一夜千鈞一發(fā),她已決定要自絕于世之時(shí),邵云和匆匆趕到,手中箭疾射射偏了她手中的匕首,可是卻來不及阻擋她必死的決心,匕首一歪,險(xiǎn)險(xiǎn)劃過心與肺的中間。九死一生,逃過一劫。而后的事不必再細(xì)說。邵云和大驚大怒之下命手下精兵圍住山谷,全殲聽命完顏霍圖的刺客。完顏霍圖也被生擒,五花大綁關(guān)入牢中。 至于他為何能趕到燕州,則因?yàn)橥觐伝魣D突然離開帝都,行色匆忙中讓他窺破了些許端倪,一路追蹤而至。 她沒死。這個(gè)認(rèn)知狠狠地撞入她的心底。原來是蒼天不讓她死!周惜若吃吃地笑了起來,一聲一聲,心口的劇痛痛得令她幾乎無法呼吸。 “別笑了,惜若!”邵云和看著她慘然的笑容,千言萬語都已無力。 周惜若笑得眼淚都滾落下來,肆意流淌在面上。 “惜若!……”邵云和想要握住她的手,卻被她用盡全力掙開。她無言地看著他,流著淚的明眸大顆大顆的涌出淚水。她不說,可他卻忽然統(tǒng)統(tǒng)都明白。 他緩緩后退一步,面色慘然,道:“龍?jiān)诫x沒有死??墒恰矝]能醒來?!?/br> 周惜若停住了笑,竭力擠出一句話:“帶我……去看他?!?/br> 邵云和注視了她良久,緩緩道:“好?!?/br> 侍女抬著周惜若的架子床到了龍?jiān)诫x的床前,周惜若不顧侍女驚呼,掙扎下床,她失血過多,腳步虛浮,一下子跌在了他的床邊。站在房門邊的邵云和看著眼前這一切,木然轉(zhuǎn)頭離開。 溫景安趕來,所見就是眼前這一副情景:龍?jiān)诫x命在旦夕,周惜若傷重艱難。不過是一夜之間竟成了這樣慘烈的結(jié)果。他心中大悔,久久跪地不起。 周惜若靠在床邊,面色煞白如紙,握著龍?jiān)诫x冰涼的手,顫聲道:“景安,別自責(zé),先想辦法把他治好?!?/br> 溫景安看著床榻上猶如活死人一樣的龍?jiān)诫x,顫聲道:“這可怎么治?皇上這一掌是傷在了心脈上,全身筋脈盡斷,武功都廢了……武功廢了也就罷了。這性命怕是難保了……” 周惜若越聽越是面色煞白如雪。她怎么還這么天真呢?完顏霍圖那一掌是決意要了她的性命,而剛力戰(zhàn)刺客飛身趕來山谷中救她的龍?jiān)诫x空門大開,整個(gè)后背的都硬生生承受了這么一掌。 完顏霍圖說,不死也去了半條性命。可她怎么還這么天真呢? 周惜若面色變了數(shù)變,俯身又嘔出了一口血。溫景安大驚正要去扶,一道紅影閃過眼前,已扶住了她。 周惜若喘息地看著面前的邵云和,明眸中水光熠熠,吃吃地笑:“云和,一切都晚了?!彼谒氖种蓄澏?,一聲聲質(zhì)問:“為什么會是這樣?為什么我決定離開了你還是會這樣?” 邵云和面上神色一慟,良久才道:“你要怪就怪我吧。是我的錯(cuò)?!?/br> 周惜若無力揮了揮手,道:“不要再來,我要與越離待一會?!?/br> 邵云和眸色一黯,欲言又止卻終究無言走開。 床榻上,龍?jiān)诫x靜靜躺著,俊魅的面上蒼白,猶如熟睡了一般。周惜若陪在他身邊,目光哀哀,只看著他,仿佛這樣就能將他喚醒。 他看著眼前這一切,眼露茫然,為什么會成了這樣呢? …… 龍?jiān)诫x傷重,昏死數(shù)日,臉色一日比一日差,不過三四天已面色如灰,呈現(xiàn)死氣。溫景安到處去尋良醫(yī)可燕州哪有名醫(yī)?多的只不過是一些專治跌打外傷的大夫罷了。周惜若日日守著他,心口的外傷亦是沒有好轉(zhuǎn),面色也一日日越發(fā)蒼白??礃幼觾扇司故钦娴娜缤觐伝魣D所說,生死鴛鴦,竟要同年同月同日死。雖逃過了一劫,可依然逃不過必死的結(jié)局。 溫景安奔波幾日,眼看著龍?jiān)诫x命在旦夕,幾乎愁白了頭發(fā)。 終于,邵云和又前來,對他道:“為今之計(jì),只能南下尋醫(yī)。” 溫景安眼中皆是血絲,聲音嘶啞,冷笑問道:“如今皇上這樣如何能舟車勞頓?怕不是在半路上就死了!你該不會是怕他死在赤灼,你將來一輩子寢食難安吧?” 他心恨完顏霍圖所做之事,言語上自然對邵云和不再客氣。 邵云和眸色微冷,冷冷道:“用人參吊著一口氣,也許能撐到了尋到了名醫(yī)。若他還是在這里等死,連一絲機(jī)會也沒有!” 溫景安語塞,良久才問道:“為什么幫皇上?他死了對赤灼好處多多。起碼幾十年之內(nèi),你們赤灼無憂無患?!?/br> 邵云和聞言,半晌才終于道:“我不想看著惜若死。” 溫景安深深長嘆一聲,苦笑:“當(dāng)初我就知道你們兩人終究要分個(gè)你死我活。可沒料到卻成了今日這樣的結(jié)果?!?/br> 邵云和輕笑,眼露悲涼,低聲道:“我也沒料到?!?/br> 他說罷轉(zhuǎn)身走了。桌上放著幾盒已隱隱有了人形的人參。溫景安苦笑,一一收起,即刻命下人前去煎煮。 就這樣決定南下,為了讓馬車不那么顛簸,車廂中放上厚厚的各色毛皮毯子,龍?jiān)诫x被包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周惜若因?yàn)閭麆菸春?,乘了另外一輛馬車。馬車用的是最好的軍馬,聽令行走,四匹同拉,步伐一致。一行人準(zhǔn)備好就匆匆南下。 因龍?jiān)诫x傷重不再往晏山方向走,而是盡量從水路回齊國。一番周折,終于到了齊國中。邵云和怕生了變故,沿路隨行,到了齊境亦是不回。 溫景安見他并不打算回去的樣子,上前委婉勸道:“陛下國中政事蕪雜……”他才開了個(gè)頭就被邵云和打斷。 “這事我也有責(zé)任,溫相就當(dāng)我是普通人好了,不必太過理會。”邵云和道。 溫景安心中一嘆,不再相勸。遠(yuǎn)遠(yuǎn)船頭上,一抹雪影久久看著江面,似乎也察覺到了身后注視的目光,緩緩回頭,看了邵云和一眼,便由侍女扶著入了船艙。 邵云和眸色一黯,良久不言。她自從那一日醒來之后就不再和他說話,那一雙空洞的美眸中似乎再也沒有他的存在。 到了齊國,溫景安已早就飛鴿傳書命人在齊國中四處尋訪能治內(nèi)傷的名醫(yī)。齊國幾乎所有的療傷圣手都一一被請到那艘船上過?;侍觳回?fù)有心人,經(jīng)過百般尋訪,終于尋到了江湖上人稱“仙醫(yī)圣手”的李大夫。 李大夫?qū)iT為江湖中人治內(nèi)傷,聽聞江湖上有人傳言,只要仙醫(yī)肯出手,小鬼繞著走。只是他行蹤不定,不愿拋頭露面,所以甚少人能真正請到他。這一次若不是溫景安傾盡全力搜尋也找不到如仙醫(yī)這種專門隱秘行藏的江湖中人。 李大夫?qū)Υ查缴虾翢o知覺的龍?jiān)诫x一番望聞問切,連連搖頭:“筋骨斷,筋脈也斷,實(shí)在是棘手。又拖延了這么久,我瞧著也就吊著一口氣罷了,與死人無異了?!?/br> 溫景安守在一旁,聞言心中一緊,連忙問道:“能活過來嗎?” 李大夫面色凝重,道:“能活,但是希望也就五六成。還有五成靠他的運(yùn)氣?!?/br> 溫景安聽得五六成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氣,連忙催促李大夫施救。李大夫忽地皺眉:“若要施針也不是不可,只是要找個(gè)會武功的幫我為他護(hù)住心脈。你去尋個(gè)武功高強(qiáng)之人,就可以開始為床上這位活死人動手施救了。” 溫景安一聽頓時(shí)為難。龍?jiān)诫x身份特殊,一個(gè)不好就是弒君的罪名,誰敢?再說這倉促之下又能找到誰呢? “我來吧?!辈恢螘r(shí)邵云和已站在了船艙門口,俊顏上神色清冷,淡淡道:“若他能活過來,也算是為了我父親贖罪。” 溫景安聞言,眸色復(fù)雜地看了他半天,緩緩道:“好!如此就麻煩邵兄了!” 他忽然改口,不過是以舊日同朝為官的情誼去求他。 邵云和神色不變,上前看著毫無知覺的龍?jiān)诫x,冷冷對他道:“你若要惜若就給我活過來!不然你若死了我便帶她走,從此黃泉地底你就只能一個(gè)人孤孤單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