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景安?!敝芟艉龅仡D住腳步,猶豫地看著在前面領(lǐng)路的溫景安。 溫景安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她,眸光沉靜。 “景安,他會來嗎?”周惜若問道。 “應(yīng)該會來的。”溫景安看出她眼底的不安,上前溫和道:“邵云和應(yīng)該是個守諾的人?!?/br> 周惜若盯著他的眼睛,忽地問道:“景安你不會傷害他吧?” 溫景安一頓,定定看著她,反問道:“娘娘不相信我?” 周惜若忽地覺得慚愧,她低聲道:“不是……只是我擔(dān)心云和會誤會了你。” 溫景安溫聲安慰:“娘娘不必?fù)?dān)心太多,只要邵云和不傷害皇上,他就能依約帶著娘娘安然離開。” 周惜若點(diǎn)了點(diǎn)頭,此時她還覺得如在夢中。希望來得太突然太快,原本心死的心又開始慢慢跳動,如今一想到就能從此了結(jié)這一切。她不知心中有多歡喜,簡直是歡喜得不敢相信。 天光耀眼,仿佛預(yù)示著她前面走的路也一定是十分光明燦爛。 周惜若隨著溫景安一前一后地走到白馬寺后門。后門有一大片空地,這是山寺偏僻之處,依山而建。臺階有數(shù)百級,平常香客都不會來到這里。 周惜若站在溫景安身邊,翹首盼望??芍宦牭脴渖舷s鳴聲陣陣,后門前空蕩蕩一片,不見半個人影。周惜若幾次想要詢問,卻看見溫景安冷凝的面色把即將脫口而出的話都咽了回去。 他們兩人等了很久很久,終于臺階上傳來一聲聲沉重的腳步聲。 周惜若心頭大大一跳,正要奔上前去看,忽地肩頭一痛,溫景安已一把將她肩頭握住。他瘦削的手此刻不知哪來的力氣,牢牢將她抓住,令她掙脫不得。 周惜若詫異地看著他。 溫景安回頭,神色冷凝:“娘娘此去,難道就再也不顧忌別的什么嗎?” 周惜若眼中掠過迷茫,反問道:“我要顧忌什么?云和已經(jīng)來了!” 溫景安抿緊薄唇不語。周惜若這才發(fā)現(xiàn)他額上滲出細(xì)密的汗珠。 她心中大大一震,正要說什么,臺階上已站著兩抹熟悉的人影。一人是一身玄青色長衫的邵云和,另一人則是一身白衣如雪的龍越離。 兩人站在他們兩人面前,周惜若瞪大眼睛定定看著邵云和,猛地哽咽一聲,就要沖上前去。可是溫景安卻不放手。 他道:“娘娘,告訴他,放了皇上!” “云和!云和!”她喃喃地道,眼前的邵云和眉眼如昔,只是眼底多了幾分說不出的復(fù)雜神色。 溫景安揚(yáng)聲道:“如君所約,請放了皇上!” 邵云和不看他,只牢牢盯著淚流滿面的周惜若,冷冷道:“你先放了惜若過來,我便讓皇上過去?!?/br> 周惜若只覺得溫景安抓著自己肩頭的手緊了緊。 溫景安淡淡道:“不行,皇后在這里我不會傷她性命,可是皇上在你手中,我怎么知你會不會臨時反悔害了皇上?” 邵云和皺起劍眉,看向他手中的周惜若,久久不語,像是在思考著什么。 周惜若哽咽一聲,顫聲道:“云和……你當(dāng)真沒有死!” 邵云和眼中的冷色頃刻柔和。半晌他緩緩放開龍越離,對他道:“過去吧。那人可以告訴你的身份。” 龍越離轉(zhuǎn)頭,再看看溫景安。他嘆了一口氣:“看樣子我的確是不知自己是誰會更輕松愜意一點(diǎn)。眼前這局面貌似很復(fù)雜?!?/br> 邵云和冷冷一笑:“你我今日恩怨已了。你失憶了也好,我便少了殺你的理由。從此天南地北,但愿你我不再相見?!?/br> 龍越離眼底掠過惆悵,對他一抱拳:“這一路上承蒙邵大哥照顧了。我會銘記于心的。” 邵云和眼中一閃,低下眼簾,淡淡道:“走吧,趁我沒改變主意之前?!?/br> 龍越離點(diǎn)了點(diǎn)頭,向溫景安走去。 周惜若看著龍越離一步步走來,明眸神色變幻。眼前的龍越離輕松愜意,面色柔和,看起來仿佛換了一個人。她和他愛恨糾纏,是不是今日就可以從此有了個了斷了? 她正要掙開溫景安的手腕,忽地,耳邊傳來一聲沉重的嘆息:“惜若,對不起!” 周惜若迷?;仡^,她看到了溫景安眼底的愧疚,腦中有一道亮光閃過。 她猛地回頭定定看著不遠(yuǎn)前的邵云和,喃喃道:“不!” “云和!——”她尖叫一聲。 與此同時,天上的天光猛地暗了暗,四面只聽得弓箭聲嗖嗖破空之聲,如雨的勁箭朝著邵云和呼嘯而去。 “不!——”周惜若只覺得眼中血紅彌漫,再也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溫景安一把將她拉住,對龍越離厲聲道:“皇上快走!” 周惜若仿佛呆了,定定看著山寺后門掠來條條藏青色的人影,邵云和勉強(qiáng)躲過了第一波的箭雨,腿上卻被一支勁箭射中,透過腿而出。他猛地怒視著周惜若。 眼底滔滔的恨意再也遮掩不住。他怒如泣血,咬牙一字一句的道:“周惜若!你設(shè)計害我!” 是她說溫景安可信,是她親手手書一封信交到了他的手上,是她!是她!是她在得知他“身死”還去襄助她最放不下的齊國! 原來當(dāng)真是一場虛妄!一切只是她給的一場虛妄! 周惜若腦中一片空白,呆呆看著場中的邵云和血流不止,看著他如困獸,左右不得出??粗鄣椎暮抟獠桓实卦谘鄣追?,看著他揮劍忍痛砍掉箭頭,支起身來與源源不斷涌來的護(hù)衛(wèi)們纏斗在一起。 他手中的劍如虹光,在天光下越發(fā)璀璨明亮,帶著奪人的殺氣揮劍而向涌來的護(hù)衛(wèi)。 朗朗天光之下,純凈的山寺后門一切都沾染上了血色,濃得化不開…… 她被溫景安半拖半拉飛快向后退去,不斷有人前來護(hù)著他們向白馬寺后而去,她仿佛什么聲音都聽不見了,再也無法思考。有人扶著她,低聲焦急地喚道:“娘娘!娘娘!” 她茫然回頭看去,正好看見邵云和在戰(zhàn)團(tuán)中踉蹌一步,一個護(hù)衛(wèi)趁機(jī)一劍插入了他的肋下。血色噴濺,她眼前一黑,徹底昏了過去。 …… 夜,無邊無際,她茫然走在夢中,仿佛走的是自己的一生,無窮無盡,看不到一絲光亮,也看不到一點(diǎn)希望。 耳邊有人窸窸窣窣地走來走去,還傳來林嬤嬤的哭聲,她卻不想睜開眼,因為一睜開眼看到的都是滿眼的虛偽與謊言。 “惜若……”有一個聲音從心底冒出,像是受傷的獸不甘地做最后嘶啞的吼叫。 “惜若,你為何還不去死呢?”那個聲音嘶嘶地說著:“死了一切就不會再痛苦,也不會再有人背叛你傷害你,逼迫你做不想做的事……” 她猛地睜開眼,大口大口的喘息。這個聲音這么可怕,可是再可怕卻可怕不過易變的人心。 “娘娘醒了!”林嬤嬤高興的說道。 一道身影匆匆而來,他走到她的床前,看著她木然的美眸,痛苦道:“娘娘!” 周惜若起了身,定定看著眼前的溫景安,忽地輕笑起來:“好!很好!” 溫景安痛苦地抬起頭,張了張口正想要說什么,忽地之聽得一聲“啪”的脆響,他白皙優(yōu)雅的面上印上了殷紅的五指印,清晰可見。 殿中一時安靜下來。殿外有人匆匆進(jìn)來,卻被這一聲生生定住了腳步。 “娘娘!”溫景安深深地伏地,肩頭微顫:“娘娘要原諒微臣?!?/br> 周惜若久久看著他,心口的劇痛越來越痛,忽地,她臉一白,伏在床邊“嘔”地一聲,嘔出了一口鮮紅的血。 溫景安看著地上的血色,驚得臉色煞白。林嬤嬤驚叫一聲:“不好了!娘娘吐血了!” 周惜若眼前一片模糊,她吃力抬起頭來,看著溫景安,眼底皆是恨意:“景安,你竟然也負(f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