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完，咬牙從懷中掏出一個(gè)事物，拼勁全力向頭頂上的天空擲去。

    “啪”的一聲，一朵絢爛的銀花在天空中綻放。城門上的士兵被這突然的煙花看得有些發(fā)愣。

    忽地，遠(yuǎn)遠(yuǎn)的喊殺聲忽起，城西城門上的士兵們紛紛驚慌回望，只見在眼前的黑夜中忽的震動(dòng)起來，四面八方傳來一陣如暴雨一樣密集的聲音火把猛的燃亮如天上的銀河的繁星，逐一快速地燃亮，遠(yuǎn)遠(yuǎn)望去一望無際。

    “快關(guān)城門！快關(guān)城門！皇上來了！”城門上的士兵們紛紛呼喊，沉重的城門被幾個(gè)士兵緩緩地就要關(guān)上。

    凌瑤瞪大眼睛看著那疾馳而來的騎兵，大叫：“皇上！快點(diǎn)！”

    地在震動(dòng)，夜在顫抖。如潮水一般瘋狂涌來的驍風(fēng)騎狠狠撞開即將關(guān)上的城門。城西的城門內(nèi)外一片火海。潮水涌來的驍風(fēng)騎與城門中的叛軍們混戰(zhàn)在一起。血戰(zhàn)拉開帷幕，刀劍相加，箭如雨下，嘶吼聲，喊殺聲震耳欲聾。

    當(dāng)先一人龍袍金甲有如天降神祗。他喝道：“誅殺逆黨，捉拿太后！”

    城西城門一片火海，到處是廝殺，到處是血腥噴灑。驍風(fēng)騎猶如風(fēng)卷殘?jiān)埔话懔钊丝謶?。他們身著玄衣，黑巾蒙面，與夜色融為一體。身下的坐騎也用黑色披風(fēng)擋住它們馬鞍上的閃閃鐵釘，他們騎術(shù)精湛，馬上功夫了得。長槍使得猶如游龍，一瞬間已把面前烏壓壓的叛軍殺開一條血路來。

    凌瑤躲在城墻根上，看見龍?jiān)诫x手起劍落，毫不容情。頭盔下是他冰冷的俊顏，他身下的駿馬高大，頗有靈性，在亂軍中竟懂得躲閃跳躍，甚至還能以腳踢開揮舞著刀劍而來的叛軍。眼前血花噴灑，頃刻間就染紅了他一身龍袍。

    龍?jiān)诫x看著漸漸四起的火光，怒吼道：“殺！——”

    殺！殺出一條血路，殺進(jìn)皇宮！

    凌瑤蜷縮在城墻下，看著眼前猶如人間煉獄一樣的戰(zhàn)場(chǎng)，不禁仰頭看著漆黑的夜空，喃喃自語：“娘娘，你看到了嗎？你的最后一步成功了！”一行淚緩緩落下。在淚光模糊中，她仿佛看見那清麗無雙的面容微微含笑。

    她說，齊國百年都城，易守難攻。唯有有人設(shè)計(jì)冒死打開城門。而皇后楚氏出京之時(shí)，便是皇上攻城之刻。

    ……

    武德元年九月十五，齊京城西，有一女挾皇后脅令叛軍開城門，佯要出城奔逃，叛軍開城門。帝趁隙襲之，城門陷。九月十六，齊京盡在帝之手。楚太后困守皇宮，不出。

    齊京陷落。一夜血戰(zhàn)，三萬精兵與三萬的叛軍廝殺了一夜，直到破曉叛軍這才感覺大勢(shì)已去，降的降，逃的逃，被活捉的也有好幾千人。繁華的齊京一夜之間處處狼煙滾滾，尸橫遍地，成了一處活生生的屠戮之地。

    龍?jiān)诫x看著在清晨天光下聳立的皇宮久久不語。他身上血跡斑斑，面上臟污，手中的寶劍也砍豁了幾口子，血水緩緩隨著他的劍滴在地上，一滴一滴，煞氣未退。

    身后馬蹄聲起，溫景安疲憊虛弱的聲音傳來：“皇上，齊京已拿下了?！?/br>
    龍?jiān)诫x目光緩緩移動(dòng)，落在他煞白的臉上，動(dòng)了動(dòng)干裂的唇，半晌才道：“景安，朕從未這樣看過皇宮?！?/br>
    溫景安看著他血戰(zhàn)之后疲倦的臉，安慰道：“皇上放心，不出兩日定能攻破皇宮，捉拿太后等一干亂黨！”

    龍?jiān)诫x木然地看著他，許久邁著沉重的腳步向遠(yuǎn)處走去，塵煙滾滾中傳來他的聲音：“景安，齊國的盛世江山若沒有她，該怎么辦呢……”

    溫景安一怔，想要問。龍?jiān)诫x已慢慢地走遠(yuǎn)了。

    ……

    昀紫山莊中，所有的人都察覺到了一種異樣。每個(gè)人走路都覺得四周靜得出奇。也許這與一連兩三日少莊主云少的臉色有關(guān)吧。已經(jīng)兩天了。他與那叫做鬼郎中的人關(guān)在冰室已兩天了。

    冰室中，夜明珠依然幽幽泛著碧盈盈的光。周惜若雙眼依然緊閉，只是臉色卻有了兩抹奇異的嫣紅，仿佛是誰在她白玉樣的臉上抹上胭脂一般。清麗的面上多了幾分媚惑。

    云思澤身披狐裘，盯著鬼郎中圍著周惜若緩緩走動(dòng)。他每走一圈，就會(huì)突然伸手輕點(diǎn)或者輕拍她的周身xue道，每一次拍的手法都不一樣，招式之精妙，武功之精湛令人咋舌。鬼郎中神色凝重，清雋的面上冒出了顆顆汗水，看樣子他不但是給周惜若推血過宮，還為她注入內(nèi)力。

    過了一柱香的功夫，鬼郎中停下腳步，緩緩長吁一口氣。

    云思澤上前，看著那依然一動(dòng)不動(dòng)的周惜若，問道：“先生，她怎么樣了？”

    鬼郎中坐在一旁的氈墊上，淡淡道：“我為她通了血脈。只是她假死太久，這冰室雖然令她傷口不潰爛，可是也讓她的血幾乎凝固。明日就要把她從冰室中搬出，不然她無法蘇醒?！?/br>
    云思澤聞言大大松了一口氣，上前看著石臺(tái)上的周惜若，眼中水光隱隱掠過。他握緊了她的手，低聲道：“惜若，你就要醒過來了?！?/br>
    鬼郎中見他的樣子，哼了一聲冷冷道：“我要去歇息了?！?/br>
    他說完轉(zhuǎn)身向冰室上的臺(tái)階走去，在回頭的那一剎那，他唇角溢出絲絲冷笑。而專注守著周惜若的云思澤毫無察覺。

    冰室安靜無比，云思澤守著周惜若，伸手輕撫她沉靜的睡顏，低聲喚道：“惜若，若你真的醒來又該怎么辦呢？你又要回到皇宮中?！?/br>
    他忽地輕輕自嘲一笑：“惜若，若你醒來你還是娘娘，我還是草民。只有在這冰室才能多看你兩眼。”

    “哪怕多一刻也好?！?/br>
    他黯然低沉的聲音落下。他不知，那靠著衣角的纖纖手指微微一動(dòng)……

    ……

    夜，掩蓋了白日的一切，掩蓋了從宮門處冒出的滾滾濃煙。楚太后木然地看著眼前一片狼藉的永壽宮，怔怔出神。

    敗了！她，敗了！

    困守皇宮等于自尋死路。在龍?jiān)诫x攻破齊京的時(shí)候皇宮就已經(jīng)大亂了。要不是她身邊還有誓死效忠的護(hù)衛(wèi)斬殺帶頭奔逃的驚恐宮人，局勢(shì)不可預(yù)料。

    可是，還是敗了。一敗涂地。

    這一場(chǎng)她精心謀劃的宮變就這樣敗了。她用盡了自己幾十年來的心血，想盡了方方面面，還是敗了。敗給了歲月，敗給了自己，也敗給了那個(gè)柔弱的女人。

    也許在她進(jìn)宮的那一日起，就注定了她今日的結(jié)局。

    她在高處看得太久了，早已看不到從困境中爬起堅(jiān)韌與決心。她算錯(cuò)了一個(gè)人，卻輸盡自己最后的余生。

    “太后，準(zhǔn)備好了。”不知什么時(shí)候越卿卿已前來。她手中拿著包袱，身上也換了一身輕便的宮裝。

    楚太后木然地看著她，看了看天色，倦然道：“什么時(shí)候出宮？”

    “亥時(shí)三刻，從太貞門出。一路從水路向暉州而去?！痹角淝涞?。

    楚太后看著她，忽地一笑：“卿卿，沒想到到了最后哀家身邊只剩下你一個(gè)人?！?/br>
    越卿卿看了看自己的穿著，亦是一笑：“臣妾也沒想到竟會(huì)敗了。”

    她的神色很平靜，有一種很怪異的平靜。楚太后看著她，輕嘆一聲：“哀家要是有你這么年輕，也許會(huì)不一樣。”

    越卿卿輕聲一嘆，上前扶起楚太后，柔聲道：“太后娘娘為何要緬懷過去呢？人總是要向前看的?！?/br>
    “太后娘娘，我們還是能東山再起的。只要到了楚國，一切也許就不一樣了?！彼Φ面倘?。

    傾城的面容，懾人的笑容，不知怎么的楚太后忽地生生打了個(gè)冷戰(zhàn)。越卿卿見她恍惚出神，垂下眼簾，掩下眼底一抹怪異的光，低聲問道：“太后娘娘，怎么了呢？”

    楚太后搖了搖頭，回神道：“沒什么，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