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齊,武德初年,八月三十甘露殿大火,宮門四閉。無宣召不得入宮。京畿重地連夜重兵把守,兩萬京畿護(hù)衛(wèi)軍出動(dòng)將皇宮四周團(tuán)團(tuán)圍住,太后下懿旨,緝拿亂黨。各大朝臣與將軍們被勒令家中,無召不得出門。京中人心惶惶,各家各戶門戶緊閉,大街小巷商鋪緊閉,行人寥寥。寬闊的大街上只有來來往往飛馳而過的重甲騎兵,他們面色冷凝,充滿殺氣,有的疾馳出京,有的則是沖入朱門中緝拿所謂的“亂黨”。 相國府首當(dāng)其沖,緊接著是郁府、薛王府、林府……人們發(fā)現(xiàn)被抄家捉拿叛黨的是最近兩年名聲鵲起的朝中年輕臣子和備受龍?jiān)诫x重用德高望重的朝臣,能人等。一種看不見的恐怖氣息在偌大的齊京中蔓延。 誰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也不知道甘露殿的一場大火對齊國意味著什么。隱隱有消息傳來,楚國調(diào)動(dòng)十萬大軍越境而來,奔赴齊國!四方州軍的兵力開始連夜向齊京進(jìn)發(fā),目的不明。 燒了一夜的甘露殿的廢墟上青煙猶自裊裊,而一場風(fēng)云涌動(dòng)的變亂卻正正拉開血的序幕! 九月初一,楚國十萬大軍被齊國馮飛將軍帶著五萬疾馳而至的精兵堵在了暉州城前,馮將軍捧出一份明黃圣旨,指明楚太后逼宮謀反,叛|國通敵等十大罪狀,誓言剿滅前來相犯的楚國大軍。這一消息傳出,齊國舉國皆驚。 與此同時(shí),傳出龍?jiān)诫x御駕趕往甘州,親領(lǐng)三萬精兵揮師京城,沿路上各州郡火速調(diào)集兵力進(jìn)京剿滅太后與定王亂黨。龍?jiān)诫x御駕親征,甲胄不離身,身先士卒。 九月初二,左相溫景安率兩萬精兵直插京城西側(cè)與亂軍激戰(zhàn)。激戰(zhàn)中,溫景安肩頭中箭,落入敵陣,驍風(fēng)騎三百騎悍不畏死,沖入敵陣,救出溫景安。激戰(zhàn)兩日戰(zhàn)事互有勝負(fù),僵持難下。 九月初三,龍?jiān)诫x御至齊京三十里處,安營扎寨,下圣旨,隨楚太后叛逆者繳械不殺,不禍三族。 九月初四,十萬楚國大軍全面進(jìn)攻暉州城,暉州告急。 九月初五,圣旨下令抽調(diào)三萬精兵日夜不停馳援暉州…… 九月初六…… …… 戰(zhàn)事紛紛,整個(gè)齊國的中心——齊京四周狼煙四起,安享百年無戰(zhàn)事的繁華帝都終是難以逃過戰(zhàn)爭的洗禮,京城四周百姓們紛紛逃散,往南往北只要離開這里便是安心。 而離京城五十里孤零零的一座昀紫山莊此時(shí)卻分外安靜平和。山莊中亮著幾盞昏黃的燈火,隨風(fēng)搖曳,山中清涼的風(fēng)吹來,似隱隱有了秋的蕭索。在廊下,靜靜站著一抹水藍(lán)修長的身影。 他看著那被陰云遮住的月,長長嘆了一口氣。 “公子,回房歇一會吧?!辈恢裁磿r(shí)候,晴秀走來,聲音低啞疲憊地勸道。 他轉(zhuǎn)身,面目被檐下的燈照亮,赫然是面色俊雅的云思澤。 “她,怎么樣了?”他問?;椟S的光照亮了他的面容,亦是相同的疲憊與黯然。 晴秀搖了搖頭,低頭輕聲抽泣:“方才送走號稱‘鬼手’的嚴(yán)大夫,他說……娘娘已經(jīng)……去了?!?/br> 云思澤微微踉蹌了一步,不由扶住了身邊的闌干,半晌才苦笑道:“早就應(yīng)該知道的。只是還是不相信而?!?/br> 晴秀聽到這里索性放聲大哭:“公子要為娘娘報(bào)仇!殺了那太后和越卿卿!是她們害死了娘娘!” 凄涼的哭聲在黑夜中傳得很遠(yuǎn),云思澤看著悲泣的晴秀,忽地黯然道:“要替她報(bào)仇這件事,誰也沒辦法和他搶?!?/br> 晴秀回頭,看見在花園拱門邊大步走來的一抹身影,她跪下:“皇上?!?/br> 走來的人是龍?jiān)诫x,一身金黃鎖扣鎧甲下是略帶煙塵的龍袍。他面上也染了煙塵,臟兮兮的看不出原本白皙俊魅的面容,只有一雙狹長的深眸在夜色下看起來亮得出奇。 他走到云思澤的跟前,定定看了他一會。云思澤黯然搖了搖頭。他渾身一震,整個(gè)人猶如被突然捅漏的沙袋,緩緩地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上。 “皇上,也許我們都該放手。”云思澤艱澀地開口:“畢竟入土為安?!?/br> “不。”龍?jiān)诫x把臉埋入手中,手掌上的皮革護(hù)甲猶帶著凝固的血跡,他聲音嘶啞低沉:“朕不想看不見她。” “可是……若是讓皇后娘娘這樣也不是辦法?!痹扑紳少M(fèi)力地勸慰:“已經(jīng)七天了?;屎竽锬飸?yīng)該得到平靜?!?/br> “不?!饼?jiān)诫x抹了一把臉,猛的站起身來,冷聲道:“你把她安置在哪里?朕要去看看?!?/br> 千言萬語勸慰的話堵在心間,可看見龍?jiān)诫x冷然疏離的身影,云思澤一句都說不出來。沉默半晌,他黯然道:“在冰室中。這些天天氣炎熱,我怕……” 他陡然忍住不再往下說,越過龍?jiān)诫x在前面帶路。他走了一會,一回頭果然看見龍?jiān)诫x緩緩跟上。他的腳步沉重,素日挺秀的身影也微微坍塌了幾分,仿佛不能承受這份沉重。他咬了咬牙,向著冰室而去。 冰室到了,寒氣襲來。云思澤為了不讓冰室中的冰融化,在冰室中升起了數(shù)十個(gè)夜明珠。每一顆夜明珠猶如孩兒拳頭大小,每一顆的價(jià)值連城無法估算。他云家向來財(cái)不外露,可是這一次,他無所謂了。若是能讓那冰室中央靜靜躺著的人醒來,他就算散盡家財(cái)又能如何? 江山失去可以再奪來,千金散盡還可以賺回來。唯有人,死了便不能復(fù)生。他從未這般通透地明白這個(gè)道理。就在看見一身狼狽的龍?jiān)诫x抱著再也不會醒來的周惜若,悲憤欲絕地站在山莊門口的那一刻起。 冰室夜明珠幽幽地泛出碧光,在冰室的正中央有個(gè)石臺,軟衾鋪面,鮮花簇?fù)怼R簧硌┌姿匮艑m裝的周惜若就躺在上面。她面色青白,可是已被人小心擦去她面上的血跡,長長的發(fā)也整整齊齊梳好,她十指扣著安放在了腰間,清麗的面上神色平和從容,像是只是在安睡而已。 龍?jiān)诫x腳步頓了頓,慢慢一步步走向她。云思澤站在冰室的臺階上,黯然轉(zhuǎn)身,把一室的靜謐留給了他們兩人。 冰室的門關(guān)上,把塵世的喧囂都關(guān)在了外面。龍?jiān)诫x緩緩走到石臺前,伸手輕撫她冰涼的臉頰,一顆灼熱的淚措不及防地滾落。他握著她冰涼的手,放在了干裂的唇邊,淚簌簌落下,卻再也洗不盡心中的無數(shù)悔恨。 “惜若,太后反了。她早就和楚國串通,調(diào)了十萬大軍,要來進(jìn)攻京城。” “京畿護(hù)衛(wèi)軍原來都是她的人,難怪她如此有恃無恐?!?/br> “溫景安沒事,原來他也是個(gè)命大的人。他還不知道……你說他要是知道你這樣,會不會殺了朕?!?/br> “惜若,太后已失去了先機(jī),全天下都知道她逼宮謀反,她再也不能拿朕的身世做文章了?!?/br> …… 他絮絮叨叨地說,緊握著她的手,似乎要把她身上所有的暖意都傳到她的身上。可是她依然靜靜的閉著眼睛,安然祥和。天翻地覆都再也驚擾不了她一分。她仿佛得到了最后渴望已久的平靜,再也不愿再醒來。 龍?jiān)诫x看著她,伸手輕撫她的臉頰。他不敢錯(cuò)眼,生怕一錯(cuò)開就看不見她那雙溫柔似水的眸子睜開。那一汪如明泉一樣的眸子含著笑意,仿佛能承載了天地間無數(shù)的光彩。他怎么能錯(cuò)過呢? 靜靜的冰室,他握著她的手,久久凝望…… …… 永壽宮中,氣氛陰郁,有人在低低地抽泣,楚太后冷眼看著哭泣的皇后楚香云,心煩意亂地喝道:“你哭什么?哀家還不是為了你!” 楚香云抬起哭腫的雙眼,六神無主:“母后這……臣妾可沒說過要……要廢了皇上啊!” “蠢貨!”楚太后怒道:“他不廢掉,難道你我就能有出頭之日嗎?他都把她廢入了永巷中,你若不想當(dāng)這個(gè)皇后,你再滾回去永巷!” 楚香云一聽嚇了一大跳,連連搖頭,再也不敢吭聲。 此時(shí)越卿卿款款前來,她看了一眼一旁的皇后,眼底流露鄙夷,上前對楚太后道:“太后娘娘,傳來密信,暉州城那邊楚國的援軍要兩日后才能再進(jìn)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