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帳外傳來篝火旁的歡聲笑語,還有陣陣歡快的呼喝聲。外面正熱熱鬧鬧地歌舞暢飲,越發(fā)顯得這帳中安靜無比。周惜若緊緊盯著高高在上的邵云和,而他眸光變幻不定,似乎在想著接下來怎么處置她。 周惜若看到他眼底的冷色,心頭一顫,低了頭道:“你放了我,剛才的事我不會說出去一個字?!?/br> 眼前的陰影落下,邵云和盤膝坐在了她的跟前,帳中只燃了一盞宮燈,燭火昏黃,映出他過于冷峻清晰的側(cè)面,淡淡的燭光從他的眼角流瀉,似將他的俊魅渲染了幾分。 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說完方才那一句只能緊抿了嘴等著他。 “方才的事我自然知道你不會那么蠢去告訴誰。這個我并不擔(dān)心?!鄙墼坪吐氐?。 周惜若見他神色平靜,禁不住問道:“那安王的死……”安王的死她不得不好奇,畢竟那樣的人物,而且還是她的仇人。怎么死的,她真的很想知道。 她問完又覺得后悔,邵云和不像是會告訴她的樣子。 “南宮菁雖然莽撞,但是她的懷疑也不是沒有根據(jù)的。太醫(yī)在安王死后查到他身上有一味化瘀散。這藥雖然是化血化瘀,但是卻不適合重傷未愈的安王服用?!鄙墼坪偷氐溃骸岸餐跄菚r候從郡主府被移到安王府中養(yǎng)病,這其中的蹊蹺自然只有安王府的人知道了?!?/br> 周惜若心中一驚,隨即覺得遍體生寒。安王府中只有南宮慶和越卿卿與安王住在一起。南宮菁早就成親另辟府邸了。而安王府中是誰有本事在病重的安王服用的藥中加入這一味藥? 聽到邵云和說的,她此時的想法竟然與方才的南宮菁不謀而合:除了手段通天的越卿卿,還有誰能神不知鬼不覺地下藥害了安王?! 可是,難道真的是越卿卿干的嗎?還是真的是如南宮菁方才說的那樣,是龍越離唆使了越卿卿?! 她越想腦中越是亂紛紛,根本理不出一個頭緒來。 邵云和看著她,冷淡地道:“別想了,這事很復(fù)雜。安王的被刺,和病重身死不是你所能想象的那樣簡單。也不需要你去查明真相,總之,他就是死了?!?/br> 周惜若看著他輪廓犀利的臉,不禁重復(fù):“是的,他就是死了?!?/br> 是的,安王死了,她還糾纏這些又有什么用呢。只是她心中隱隱覺得有一條抓不住的線讓她心生不安。至于這條線是什么她卻是怎么也說不出來。 她回過神來輕舒一口氣,看著面前的邵云和,道:“你放我離開。今天我聽到的看到的事不會說出一個字。” 邵云和只是不語,半晌,他忽地笑了笑。周惜若看著他眼底的陰沉卻是半分都輕松不了。她太明白他的性情。他這樣笑,才是最可怕的一面。 “周惜若,我很想信你??墒悄隳芊窠忉屢幌拢讲旁角淝湔f的話是什么意思?”他冷冷盯著她的眼睛問道。 果然來了!周惜若眼瞳猛的一縮,避開他的目光,冷冷道:“我不知道越卿卿說什么。更不知道你說的是什么意思?!?/br> 邵云和猛的欺近,捏住她優(yōu)雅的下頜,盯著她的眼睛看。他的眸光犀利如刀,深深地插入她的心底。兩人靠得這么近,幾乎鼻息可聞。周惜若不自然地往后縮,可是卻掙不開他的手指。 “放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敝芟舯荛_他的目光,惱道:“你想要知道她說什么你就該去問她。問我有什么用?” “那木盒的事就只有三個人知道。你知我知,她知。除了我沒有人打開木盒。她怎么會說出那樣的話?狄國?她說我是狄國的刺客?”邵云和逼近她。 周惜如被他鉗制無法退后,他的眼神更令她無處可逃。她心頭火起,一把拉住他的手,掙開他,冷聲道:“我怎么知道她說的是什么意思?也許她懷疑狄國的刺客是旁人所假扮的,朝中不也有這樣的流言?邵云和,你疑心病太重了!” 邵云和聽了她的話,這才放開手。周惜若一得自由急忙往后退去,她道:“我再不出去的話,萬一皇上派人找你我都要惹上麻煩。” 邵云和臉色沉沉,冷冷道:“你最好不要在這件事上說謊,不然的話你就麻煩大了。要知道你身上還帶有三個月發(fā)作一次的劇毒。你的性命都捏在我義父手上?!?/br> 周惜若心底一沉,她幾乎把這事都忘了。 “那你義父想要怎么樣?控制我?讓我為他所用?”周惜若問道。 邵云和定定看了她半晌,才慢慢道:“他這樣做是為了控制我,讓我不再違背了他的意思。我若再一次違背了他的命令,你就得死?!?/br> 周惜若頓時無言。心中再多憤慨與怨恨此時都不知不覺煙消云散。不論她怎么恨他,他的確是從那一次之后一次次救了她。恨不能,愛也不能。她和他是不是前世的孽緣,今世糾纏?不然為何一路走到今日今時卻還是這么兩難。 她忽地覺得蕭索:“你我再無相欠,如果你的義父要我死,你就殺了我吧?!?/br> “你生無可念?”他忽的問:“你不再為了龍越離留下?” 周惜若搖了搖頭:“他有自己的辦法。不需要我甚至不需要別人他都能成為一個很好很英明的皇帝。如果安王真的是死在越卿卿的手中,那一定與皇上脫不了干系。他是皇帝他有天下,他也有很多的女人。而我……不過是他的棋子和可有可無的寵妃罷了。” 她明眸如水,像最純凈的一汪清泉,能頃刻就照出對方的靈魂。她直視邵云和,淡淡道:“他所作的和你所做的又有什么不同?他要掌權(quán),你要復(fù)國。我只不過是你們曾經(jīng)利用過的女人罷了?!?/br> 邵云和眸色一閃,忍不住避開了她過分明亮的目光。帳中寂靜無聲,周惜若只覺四肢的力氣都消散了。 鄭十三娘曾經(jīng)對她說過,“爭來爭去為了什么呢?到頭來傾城紅顏成雞皮鶴發(fā),最終你會發(fā)現(xiàn)一切只是一場空,一場空?。 ?/br> 何嘗不是一場空呢?不甘不愿不忿……林林總總都逃不過這一句。她忽然覺得累,就如興致勃勃爬上一座高山,一抬頭卻發(fā)現(xiàn)還有另一座更高更巍峨的山還有更艱險的一切等著自己,而自己雙手空空依然一無所有。 曾經(jīng)她還有阿寶,現(xiàn)在的她還有什么呢? 邵云和看著她面上的黯然,慢慢伸手輕撫她的臉頰。手下的肌膚冰涼,如絲絨一般,燭火下她的面容如昔,只是為何卻覺得兩人還是隔了千山萬水。 周惜若避開他的手,淡淡道:“你走吧?!?/br> 邵云和看了她許久,忽地冷冷道:“我會走。但是我要帶走屬于我的一切?!?/br> 他說完轉(zhuǎn)身離開了帳子。寒風(fēng)涌入帳中,周惜若看著他離去的身影,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篝火一直燃到了天色欲明,周惜若回到了自己的帳中也已倦極了。她躺在了軟氈上卻翻來覆去睡不著,南宮菁和越卿卿說的話在腦中回蕩。還有邵云和那張冷肅的臉龐,在眼前晃啊晃啊。 猛的,她忽地起身。她知道有什么不對了。 天色一亮,她梳洗罷就匆匆出了帳子,因為天色還很早,營地中除了四周警戒的護(hù)衛(wèi),再也沒有走動的人。她尋到那一處營帳,撩起帳子徑直進(jìn)去。 溫景安已起身,看見她來,詫異非常。 周惜若看著他的眼睛,半晌才問道:“安王為何被刺?溫相知道真相嗎?” 溫景安看著她的神色,長嘆一聲:“你猜到了?” 周惜若頹然泄氣:“果然是他?!?/br> “是他。主意卻是我出的?!睖鼐鞍采裆届o:“為了救你只能出此計策?!?/br> 他遂把這件事前因后果細(xì)細(xì)說了一遍。周惜若聽完臉色灰敗,她抱住自己,許久才道:“他為什么要這樣做?” 她干涸的眼中緩緩落下淚來:“我寧可他無不用其極地想殺我,也不要他這樣救我?!?/br> 她說罷沖出了溫景安的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