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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阿羅起起停停的動作里感受到了悠長的想念,不大濃,卻像被壓抑著似的,起了反叛的心思。 阿音于是伸手,引導阿羅的手覆在該去的柔軟上,注視著她輕輕動了動雙肩,柔軟便有了堅硬的鎧甲,大喇喇地撓著阿羅的掌心。 思念化作的長矛在生命線勾繪的軟盾上劃著圈兒,令阿羅緊閉的雙唇不自覺地散了開,似剪斷了捆住她矜持的繩索。 比阿音的動作更曖昧的卻是她的話語,她垂著眼簾道:“我的病不過虛張聲勢,并不十分重。” “若是能發(fā)發(fā)汗,大抵便好了?!?/br> 她的暗示足夠明顯,阿羅攏了攏好看的鳳眼,將手撤回來,未等阿音失落的表情漫上臉頰,食指便抵上了她的下唇,略用力一按,壓出嬌艷欲滴的色彩,而后她抬了抬下巴,將指腹探進芬芳馥郁的雙唇里。 霎時便被溫熱包裹住,游魚似的舌尖在上頭輕輕一掃。 阿羅的臉上分明漫上了粉色,呼吸亦不復往日的平穩(wěn),阿音正要動作,卻見她抽了手,手背抵住輕咳一聲,柔聲道:“今日,不成。” 第81章 十夜長亭九夢君(六) 阿音這才在阿羅的咳嗽里想起她的風寒來,于是她便又安安分分地縮進阿羅懷里。 不成便不成罷,難不成霸王硬上弓?倒顯得她孟浪了。 她打了個哈欠,聞著阿羅身上的藥香睡過去。 這一覺睡得頂安逸,蜷縮的筋骨都發(fā)了芽,癢酥酥地結(jié)出柔情蜜意的果子。阿羅同她窩了幾日,便將她的病窩好了,臉上容光煥發(fā),仿佛掉進了蜜餞里。 她瞧阿羅寫詩,作畫,看看畫,又看看她。她想起幼時總想養(yǎng)一只雪白的兔崽子,后來又想養(yǎng)威風的黑貓兒,可幼時家貧,而后又跟著師父顛沛流離居無定所,便忘了這份奢侈的肖想。 如今她望著阿羅,覺得她蒼白的臉頰像白兔,如墨的緞發(fā)似黑貓,水漾的眼是她饞了千萬回的糖雪球,連睫毛亦是一根根串山楂的竹簽子,她滿足了她所有奢侈的肖想,也替她尋回了所有遺失的渴望。 其實后來也買了許多物件,金門成衣局的衣裳,太平館的雙頭鮑,還有德國桂花制的香蜜粉同印度檀香味兒的雪花膏。但她從未有過“擁有”的滿足感。此刻有了阿羅,她才仿佛真正意義上有了一樣屬于自己的東西,令她愛不釋手,令她看得移不開眼。 每日里阿羅照例有半個時辰要同阿桃去用藥,阿音雖吃味,卻因著才做了人女友,總要有個大度的樣子,不便多說什么。 這日晌午她下了樓,見李十一坐于餐桌前開了一罐子涂老幺隨信捎來的咸蛋蟹黃醬,宋十九在一旁低頭認真地剪紙人兒。 細砂一樣蟹黃汪在油里,亮得同金子似的,rou香過了湖海味兒,自然是一等一的鮮香。李十一只瞧了一眼,正要將蓋子合上,見阿音咽口水,便問她:“吃么?” 廚房里還有早上剩的米飯,拌一拌也很好。 阿音托著腮幫子,搖頭坐下:“不了,這幾日都胖了?!?/br> 嘴上在抱怨,一雙桃花眼卻瞇瞇笑著,春風得意馬蹄疾。 宋十九看得直樂,阿音愛胡說,面皮卻總不會撒謊,喜怒最是形于色。 李十一瞄她一眼:“阿羅呢?” 阿音左手支著太陽xue,懶怠怠地半癱了身子,先是宛轉(zhuǎn)笑一聲,而后盯著在桌上畫圈的右手食指:“咱們家阿羅呀……” “才用了藥,歇著呢?!?/br> 她提溜著嘴角,“咱們家阿羅”這個說法令她愉快極了,連桌面老舊的木頭都被她瞧出了幾分精神。 宋十九笑吟吟的,對著李十一眨幾下眼,晃晃腦袋小聲重復:“咱們家阿羅呀?!?/br> 阿音身子直起來,胳膊交疊在胸前,瞪她:“自小便愛學人,如今大了,仍是這個模樣?!?/br> “你現(xiàn)成的擱眼前擺著,學我做什么?”她媚眼兒一飛,“你該說——‘咱們家十一’,你學學?” 她好整以暇地望著她,宋十九耳廓漫上粉色,瞄一眼李十一,無論如何也張不了口,一時四下安靜,尷尬的氛圍不聲不響地彌漫開來,阿音正得意,卻聽一旁一把清冷的嗓子:“你們家阿羅的風寒,還未好?” 阿音轉(zhuǎn)頭,見李十一將玻璃罐扣上,眼風淡淡一瞥。 阿音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怎么?” 李十一指頭往鐵蓋子上一搭,薄唇里吐出三個字:“飲魂鞭?!?/br> 阿音耳后的絨毛一顫,心里亦是顛了一顛,問她:“什么意思?” “我不曉得什么意思,只是昨日她上藥時,依稀聽見了這三個字?!崩钍坏?,“你該問她?!?/br> 阿音“嘶”一聲挺起腰桿,疑竇叢生地蹙眉:“這兩日她用藥沒了動靜,你竟能聽見?” 李十一垂下眼簾,又將頭往右稍稍一偏,道:“我的聽覺,仿佛也日益清明了?!?/br> 她能聽見隔壁巷子老磚瓦下滴滴答答的雨聲,能聽見屋檐的拐角處歸燕銜來的新泥,能聽見五錢買菜歸來時落在街口的腳步,還有……她抬起頭看一眼阿音,將隱秘的微笑掖在嘴角。 某位姑娘沒羞沒臊尋歡時得來的那句“不成”。 她未說話,彎了一小半的嘴角卻像最直白的話語,令阿音霎時臉頰通紅,紅得莫名其妙,又紅得心領神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