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似抖著被她揉舒服了的腳踝，閉著眼睛哼哼，“唔。”

    “等你把身體養(yǎng)好了，我陪你去祭拜叔叔阿姨可以嗎？”

    何似放松的身體繃緊，微闔的眸子輕輕顫動(dòng)，“清明剛?cè)ミ^，過段時(shí)間再說吧?！?/br>
    何似言辭之間的逃避不言而喻，葉以疏不忍心勉強(qiáng)何似，但更不想她一直把心里的遺憾藏在日記本里。

    【老何，你別急著走，和我媽多在附近轉(zhuǎn)轉(zhuǎn)，記記回家的路，也等等我。

    下輩子，我還給你們當(dāng)女兒。

    下輩子，我不叫你老何，我叫你爸，天天叫，叫到你煩?！?/br>
    【老何，對不起。】

    這是何似寫在日記本里的心里話，日期停留在她12歲那年。

    那時(shí)候，她還長在那個(gè)沒有溫度的親人家里，靠著微薄的記憶孤孤單單的生活......心懷愧疚......

    “阿似?！比~以疏坐到何似身邊，撫摸著她年輕單純的臉頰，“那是你的父母，也是我的?！?/br>
    何似緊閉著眼睛不說話，睫毛根處隱約可見濕意。

    “如果你覺得你那時(shí)候做錯(cuò)了不敢道歉，那我替你去。”

    “......”

    “我替你叫他爸爸，把你這些年欠下的逐一補(bǔ)上，等有一天補(bǔ)完了，你再理直氣壯地對他說‘爸爸，這是我喜歡的人，請你祝福我們’?！?/br>
    “......”

    在何書珊家長大的那些年，何似時(shí)常會(huì)從夢魘里驚醒，夢里是她父母的慘死，還有......年幼的何似因?yàn)楹ε聸]叫出口的那聲‘爸爸’。

    每到那時(shí)，閣樓里總是一片漆黑，何似仰躺在濕了一片的枕頭上，呆呆看著眼前零星的月光清醒到天亮。

    后來，她開始回憶小何似和葉以疏那段短暫卻溫暖的相遇，再后來，她逐漸被生活招安，被回憶招安，等到再次遇見記憶里的人時(shí)便一發(fā)不可收拾地愛上了她。

    何似睜開眼睛，被水洗過的眸子亮得驚人。

    “......好?！焙嗡苹卮?。

    葉以疏俯身，嘴唇貼著何似光潔額頭，把今天在醫(yī)院收到最好的禮物轉(zhuǎn)贈(zèng)給她，“好孩子，別哭了?！?/br>
    第114章

    好孩子......

    被叔叔帶回去以后，何似的記憶里沒人再和她說過這三個(gè)字, 她聽到最多的是何書珊那些朋友帶著敵意和諷刺的‘野孩子’, 如今再聽, 她竟然覺得這三個(gè)字勝過世間所有美好的東西, 特別是由葉以疏說出來......

    孩子永遠(yuǎn)天真, 孩子的世界沒有傷害。

    何似在孩子的世界短暫停留后與它分道揚(yáng)鑣，再不知其中滋味, 如今，葉以疏重新將它帶到了她身邊, 她分外珍惜。

    “你怎么會(huì)知道？”知道我對過去的不甘和害怕。

    何似問, 淚珠子掛在眼角，將落未落。

    葉以疏離開何似, 一手撐在她身側(cè)低頭看她，一手從她的睫毛上慢慢劃過，“看了你的日記?！?/br>
    何似恍然大悟, 繼而撅起了嘴巴，“差點(diǎn)忘記何書珊這個(gè)壞女人干的好事了。”

    “嗯, 她的確干了件好事?！?/br>
    “屁！明明就是看你好欺負(fù), 拿去刺激你的?！?/br>
    “這是她的初衷，但對我來說卻是了解你最直接的渠道。”

    兩人在一起的那段時(shí)間, 何似很少談及過去，在葉以疏面前，她樂天、熱情，對什么都充滿希望, 可這希望背后不屬于她那個(gè)年紀(jì)的滄桑卻從沒有離開。

    葉以疏恨何書珊欺負(fù)何似，卻也感謝她偶爾把何似的過去公之于眾，若非如此，她可能到現(xiàn)在還不知道自己當(dāng)年不已的妥協(xié)，給何似帶去了多少災(zāi)難。

    如果當(dāng)年沒有讓何似叔叔帶走她就好了。

    這個(gè)‘如果’曾經(jīng)是葉以疏腦子里揮之不去的存在。

    從未出口，但在她心里落地生根。

    “阿似，我們一言為定?！比~以疏伸出手，勾起何似的小指，“等你身體好了，你帶我回家看看爸媽，我們要選個(gè)好天氣，手牽著手，讓他們看看他們用盡全力保護(hù)的女兒現(xiàn)在過上了他們期望的生活?！?/br>
    何似別過頭，目光閃躲，“如果他們不同意呢？”

    葉以疏遲疑，“......”

    “他們希望我找個(gè)可靠的男人，過正常的生活和婚姻，從我出生他們就這樣希望，我要是答應(yīng)了，對你是辜負(fù)，不答應(yīng)，對他們是不孝?！?/br>
    何似轉(zhuǎn)回來，矛盾在眼里交織，“小葉子，你希望我怎么選？”

    葉以疏勾著何似的手慢慢落下。

    馬上要放開時(shí)，何似眼里的矛盾驟然消失，只留堅(jiān)定，“我選你！”

    與此同時(shí)，葉以疏猛地握緊何似的手，放軟了聲音，“你要選我?！?/br>
    寂靜的臥室里，燥熱空氣緩緩流動(dòng)，驅(qū)散現(xiàn)實(shí)帶來的寒意。

    ————————

    次日一早，何似懶洋洋地躺在床上享受難得的清閑時(shí)光，葉以疏坐在旁邊給她穿衣服。

    “手抬一下?！比~以疏攥著何似的胳膊說。

    何似順著葉以疏的力氣抬起胳膊，瞇著腫出三眼皮的眼睛，舒服地嘆氣，“眼縫里看世界原來這么美?！?/br>
    葉以疏好笑，“睜大眼睛看就不美了？”

    “那你以為！瞇瞇眼的世界只有眼前人，獨(dú)一無二哦?！?/br>
    “是嗎？”

    “當(dāng)然！你快問我眼前的人是誰。”何似擰巴著胳膊撒潑，不配合葉以疏好好穿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