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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廷昕沒說話。 她不知道,這是葉以疏說的,二十二年前跟她說的。 “開始吧。” “好!” 取碎片的過程本就麻煩,呂廷昕還要盡量保證傷口平滑,以至于整個過程花了四小時有余才勉強完成。 等她再次從房間里走出來時,斜陽已經(jīng)拉開了夜的序幕。 “好了?”裴俊問。 呂廷昕滿身疲憊,“嗯,半個小時后有人來接你們離開。” “那你呢?” “我不能跟你們一起?!?/br> “如果何似醒來問起你,我怎么回答?” “如實,或者閉口不談。” 呂廷昕回答問題的方式太僵硬,饒是裴俊口才出眾一時也想不出理由和她打迂回戰(zhàn)。 想了下,裴俊開門見山,“你救她是意外?” 呂廷昕,“我的身份不允許出現(xiàn)這種意外?!?/br> “她恨你,你卻為了救她不顧后果?” “有問題?” “沒問題?” 一直果決的呂廷昕第一次出現(xiàn)遲疑,“你想聽什么答案?” 裴俊斂起眉目,直言自己的猜測,“你在用這種方式彌補。” 呂廷昕垂在身側(cè)的手漸漸收緊。 “是?!眳瓮㈥砍姓J,聲音模糊。 裴俊心里模棱兩可的期待落空,用一句“謝謝”單方面結(jié)束這個話題。 能彌補,代表呂廷昕真的對何似犯過錯,裴俊厭惡亡羊補牢,如同何似厭惡傷害。 他們都不是心胸寬廣的人,做不到和討厭的人虛情假意地攀談。 裴俊只是有點想不通,究竟要欠多少東西,才能讓她心甘情愿地拿命和前途作為賭注來償還。 呂廷昕沒再應(yīng)聲,兀自提步離開。 迎著光,呂廷昕挺直的脊背看起來異常孤傲。 裴俊看著,腦子里蹦出來一些想法。 呂廷昕這類人大都會為了事業(yè)不擇手段,卻永遠不會為感情屈尊降貴。 他們其實活得比誰都累。 “你現(xiàn)在可以進去看她了?!彪S后走出來的年輕軍醫(yī)突兀地說。 裴俊連聲道謝,隨后揉揉臉,抹去腦子里對呂廷昕的評價,快步走進房間。 推開門的瞬間,濃重的消毒水味刺激得裴俊冷顫連連。 上一次經(jīng)歷這種場面,裴俊的人生幾乎被顛覆,這一次……萬幸,他的小徒弟還活著。 麻藥勁兒還沒完全過去,何似聽見聲音迷迷糊糊地轉(zhuǎn)過頭看了眼,見是裴俊又疲累地閉上了眼睛。 裴俊走過去,站在床邊一瞬不瞬地看著何似只纏了繃帶的后背。 繃帶的縫隙之間,裴俊看到了一雙含笑的眼睛,淡得品不出任何熱烈,卻偏偏藏著這世間最濃的情。 裴俊覺得自己似乎有點明白18歲的何似為什么會喜歡的那么投入,分開會那么痛苦了。 只是這么單純的一眼,歷經(jīng)感情波折的裴俊就已經(jīng)愛上了這雙眼睛,何況是當(dāng)時懷揣14年思念的天真少女。 “師傅......”何似聲音虛弱。 裴俊彎下腰,側(cè)耳聽她說話,“幫我把她叫進來......叫她進來......” 她,除了呂廷昕沒有第二個人。 裴俊猶豫,以何似現(xiàn)在的情況根本經(jīng)不起太大刺激,可以她對呂廷昕的成見,兩人單獨見面怎么可能心平氣和。 裴俊選擇善意地欺騙,“阿似,你再睡一會兒,睡醒了師傅幫你找她。” 何似怔怔地看著裴俊一開一合的嘴巴,除了眼底星星點點的水光快速連成一片,沒有其他任何反應(yīng)。 裴俊忽然想起來呂廷昕對何似耳朵的判決,急忙摸著她的頭發(fā)安撫,“阿似,你別難過,等回國了師傅帶你去看最好的醫(yī)生,師傅這些年攢了不少錢,職業(yè)也自由,不管花多少時間師傅都陪你,我們一定能把耳朵看好?!?/br> 何似只能聽見模糊的聲音,聽不清裴俊到底說了什么,未知的恐懼將她拉入深淵,越是掙扎,陷得越深。 “吱!”房門被人推開,呂廷昕去而復(fù)返,手里拿著紙筆。 “麻煩你出去一下,我有話和她說。”呂廷昕說。 裴俊遲疑不決。 呂廷昕沒有催促,表情冷淡地站在門口。 何似拉拉裴俊的衣服,他回頭。 “師傅,你出去一下?!?/br> 冷硬的聲音涼得沒有溫度。 知道犟不過何似,裴俊妥協(xié),快步走到門外將空間留給她們兩個。 房間里,呂廷昕拉了張椅子坐在何似對面。 兩廂對視,一個冷漠,一個憤怒。 第29章 有麻藥的效果殘留,何似對疼痛的敏感程度不是太高,這恰好為她提供了和呂廷昕平視的可能。 在呂廷昕面前,何似不想輸了任何東西,包括和她平等的對峙。 何似屏住呼吸,將所有力氣集中到雙臂,一鼓作氣撐起了上半身。 平日里簡簡單單的一個起身動作,何似掙扎出了滿臉汗水,白色的繃帶上隱約有血跡滲出來。 呂廷昕冷眼旁觀,既不打算幫忙,也沒有落井下石,異樣的平靜讓她看起來格外不近人情。 何似不以為意,靠自己是她這些年學(xué)得最好的本事,無視他人目光也是她早已經(jīng)爛熟于心的技能。 在呂廷昕的注視下,何似一手撐著身體,一手將無力的雙腿從手術(shù)臺上挪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