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瞎啊，這就是雪連城七段！”

    “世界團體賽四連勝，直升七段的雪連城？！”

    “那……那位老人是……”一學生結結巴巴, 只聽盧安臉色發(fā)黃的朝老人恭敬開口。

    “老棋王?！?/br>
    名號一出，現(xiàn)場瞬間陷入一片寂靜。

    能被稱做“棋王”的，意味著他至少奪得過一次世界冠軍, 前面再加個“老”字，老人的身份地位瞬間變得明晰起來。

    雪振仁九段，五零后棋手, 七零八零年代在棋壇中非?；钴S, 在當時的圍棋界幾乎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在那個時段，華國個人賽極少的情況下, 他聯(lián)合各方, 創(chuàng)辦舉行新圍棋賽事，之后更是牽針引線, 協(xié)助舉辦國際圍棋擂臺賽，推舉著圍棋，打開圍棋在華國的知名度。

    千禧年前后，雪振仁將精力更多放在培育后輩上，不怎么出席活動，更少有露臉，所以很多年輕棋手才認不出他。

    但盧安清楚無比，就是冕海道場的院長，也受過眼前這位老棋王的點撥，如今自己竟然把事，舞到了他面前！

    “雪老前輩，我們剛剛，是有點誤會?！北R安聲音已經(jīng)止不住的發(fā)顫，“都是誤會?！?/br>
    “查一查，就知道是不是誤會?！毖┱袢士聪騼鹤樱馕稛o比明確。

    盧安瞬間腿腳發(fā)軟。

    弈心杯是由華國圍棋協(xié)會與司君集團共同舉辦，雪振仁作為前秘書長，雪連城又是現(xiàn)任委員會成員，這一句話，已經(jīng)讓事情再沒法遮掩。

    雪振仁只是掃過盧安一眼，緊接著將目光落在面前的青年身上，細細打量片刻，只覺這青年莫名的有點眼熟。

    年樂唇邊微笑和煦，向老人禮貌打招呼。

    “雪老前輩，如果沒有其他事……”

    “有事?！崩先丝焖匍_口，打斷年樂想走的意圖，一拐杖讓兒子打開車門，做出邀請姿態(tài)。

    老前輩邀請，晚輩不能不從，年樂安靜片刻，欠身回禮，上了雪家的車。

    雪家算是圍棋世家，一兒一女都是職業(yè)棋手，許是喜靜，所以把房子買在城郊，車足足開了有一個多小時，方才到達目的地。

    等回去肯定會晚，年樂想告訴霍蔚然一聲，但沒有他的聯(lián)系方式，只能默默在心底希望他能在冰箱找點吃的，別燒廚房。

    “你叫年樂是吧？”老人帶著年樂走進會客室，示意年樂坐下。

    雪連城跟隨過來，給兩人倒茶，職業(yè)七段親手泡的茶，年樂雙手接過茶杯，琢磨著要不要再給人家磕一個。

    “謝謝你暴露冕海道場的問題?！崩先舜寡燮芬豢诓杷?，“你和雪琪下的那一局，也很有水平。”

    “雪老前輩謬贊?！蹦陿贩畔虏璞藨B(tài)溫潤修直。

    “可我向來最討厭有人算計我?！毖┱袢室惶а燮?，直直看向?qū)γ媲嗄辍?/br>
    “你觀察這般細致入微，應該知道雪琪是我的孫女，剛剛又在我面前演這么一出，你的意圖也太明顯了些?！?/br>
    雪振仁也覺得可惜，自己好不容易起了點收徒的心思，他這樣一來，倒是把那點心思又給揮滅。

    “我自然清楚雪琪是您的孫女，此次參與比賽，除我之外的288人，我都清楚他們的背景，您的孫女，只是其中之一?！?/br>
    年樂面色如常，眼中笑意輕和。

    “今天之前，關于冕海道場的檢舉信我已經(jīng)發(fā)給主辦方，雪琪攔下我，被盧安追來為難，以及您要見我，這是意料之外的事?！?/br>
    老人安靜片刻。

    288個參賽選手，他都查了一遍？

    現(xiàn)在的年輕人都這么瘋嗎？

    “自然，在車前那番話，是有意刺激盧安說出，我清楚按雪老前輩剛直不阿的性情，對華國圍棋的重視，自然不會袖手旁觀?！?/br>
    年樂端起茶杯淺抿一口，眼底盛著幾分清澈笑意。

    突然又被捧了一把，老人眼睛微動，越發(fā)覺得這年輕人有點意思。

    “要是我當時不下車解圍，你又該怎么辦？”

    雪振仁臉上帶幾分興味，看向面前的青年。

    “您不會的。”年樂面帶微笑，“您不會眼睜睜看著這些后輩深陷泥潭，您愛護棋壇的未來，并且您老向來最討厭的，不是被算計，而是下假棋的行徑?！?/br>
    此話一出，旁邊一直默不作聲的雪連城，都不由多看了年樂兩眼。

    “你還對我挺熟悉？”老人眼睛微瞇，眼中隱隱透出些精光。

    迎著老人視線，年樂一笑。

    怎么會不熟悉。

    “你多大了？”老人不再喝茶，看著青年，神態(tài)專注幾分。

    “二十三歲?！蹦陿氛J真回應。

    “二十三……你要是早點遇到我，情況會更好?！崩先俗聊テ?，明知二十五歲以上就不能再考職業(yè)，但收徒的心思卻又開始按耐不住。

    “我知道你今天參加比賽已經(jīng)消耗不少，不如明天你再來一次，我要看看你的棋力如何?！?/br>
    “不用明天。”年樂琥珀色的眸中帶著幾分淺光，“雪老前輩如果想看我棋力，今天就可以，但若是收徒，我已經(jīng)有師父?！?/br>
    “誰說我要收你為徒了？”雪振仁被看穿想法，依舊嘴硬，“你說你有師父，怎么這個歲數(shù)都沒考職業(yè)？你師父明顯不敬業(yè)！”

    “我依稀記得，我有師父，只是離別了十幾年?！蹦陿飞裆?。

    “怪不得他?！?/br>
    “行行行?！崩先藬[手，一副不在意的模樣，“你和連城去下一盤，讓他指點指點你，我才沒想收徒，我都七十好幾了，收什么徒?！?/br>
    年樂笑了笑，起身跟隨雪連城去往棋室，站在會客廳門口，回頭看了一眼熟悉的老頭。

    “小寶貝，別跟你師父了唄，給我雪振仁當徒弟?！笔畮啄昵暗睦项^白發(fā)沒這么多，滿眼笑意，手里拿幾串糖葫蘆，還晃著一張照片。

    “你看這是我閨女，可漂亮，只要你當我徒弟，我天天給你買糖葫蘆，你還能和我閨女一起玩……”

    “雪振仁！你臉呢！少拿糖葫蘆誘惑孩子，他才五歲！是我親傳的弟子，你滾蛋！”

    “嗨，我就不滾！”

    ……

    “年選手。”雪連城忽的出聲，年樂回神，側(cè)身關住會客廳大門，面帶微笑看向長自己十幾歲的雪連城。

    “我們下一局讓子棋?！毖┻B城面色沉嚴。

    “讓你三子，夠不夠？”

    “兩子足夠?！蹦陿纷谘┻B城對面，拿黑子占住星位。

    “我知道你有些水平?！毖┻B城靜靜看著棋盤。

    “但是也請你清楚，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沖段的最佳年齡，二十三歲，走職業(yè)的路已經(jīng)太遲?！?/br>
    年樂持子安靜片刻，嘴角揚了揚。

    “我明白?！?/br>
    雪振仁休息一會，抱著孫女看向窗外，越想越生氣。

    那年輕人都沒說他師父是誰，只說依稀記得，還十幾年沒聯(lián)系，該不會是說謊誆他！

    “走，去看看！”雪振仁終究是按耐不住，帶著孫女到棋室，卻發(fā)現(xiàn)那年輕人早已經(jīng)離開，只剩兒子端坐在棋盤前，低頭沉思。

    “他走了？”雪振仁皺眉。

    “走了?！毖┻B城盯著棋盤，手中還捏一枚棋子，“他走時你正休息，他托我向你道別?！?/br>
    “還算有點禮貌?！毖┱袢恃劬σ晦D(zhuǎn)，走到棋盤前，細看之下，只見眼前的棋局有點眼熟。

    “你們下出了這是，長生劫？”雪振仁盯著棋盤精神一振，黑方孤子無畏，入氣送吃，逼的白棋提子，黑方再提，成了同形反復，無限循環(huán)的局勢。

    下出長生劫，按以前的規(guī)則，是和棋。

    雪連城從棋盤中抬頭，突然想起什么，不等父親細看，一把攪亂棋盤。雪振仁還沒看完，一臉納悶，只見兒子快步走出棋室。

    一天下兩盤棋，年樂消耗不少，在雪家的車上睡了一覺，再醒來已經(jīng)到別墅區(qū)門口。

    比昨天還要晚上一個小時，年樂快步走到別墅前，還沒進門，就看到站在二樓窗戶附近看風景的霍蔚然。

    弟弟身高矚目，從仰視角度，愈發(fā)能看出他的身型優(yōu)勢，肌rou勻稱，五官立體，還帶著許些異國風情。胸前打著石膏的胳膊一動不動，臉色冷硬，黑色的自來卷頭發(fā)沒有收束，灰色的眼眸顯得情緒落寞陰郁。

    極有可能是餓的。

    年樂朝霍蔚然的方向揮揮手，加快速度進入別墅，洗手走到廚臺前，卻發(fā)現(xiàn)食材已經(jīng)被洗好切好，放在砧板上，就等著下鍋。

    霍蔚然一只手不方便，做這些事要用很長的時間，年樂不知道他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準備，也許自己一走，他就已經(jīng)開始動作。

    年樂這邊開火炒菜，霍蔚然從二樓下來，站在年樂身邊，注意著未婚夫的表情，緩緩開口。

    “今天比賽怎么樣？”

    “還算順利。”年樂炒著菜看向弟弟，揚起笑容，“抱歉，又讓你等了這么久?！?/br>
    他還知道久。

    霍蔚然極力忍著，才沒在看到他第一眼時，就失態(tài)跑下來。

    “其實冰箱里有些吃的?！蹦陿氛J真提建議，“我來晚的時候，你可以吃些先填填肚子?！?/br>
    霍蔚然久久注視眼前的未婚夫，他自然知道冰箱里有食物。

    但奇怪的是，年樂不在身邊時。

    就好像沒什么胃口。

    第24章

    “選拔賽今天結束, 明天休息?！?/br>
    年樂在餐桌上，告訴霍蔚然情況。

    九天八輪的對戰(zhàn)，自己贏下七輪, 只要積分能進入前三十二名, 二十四小時內(nèi)主辦方就會打來電話通知，比賽會場也會貼出入選名單。

    年樂心態(tài)平和, 晚上打譜做死活題, 到時候就睡覺。

    第二天睡到自然醒，睜開眼拿手機刷新一下弈心杯官網(wǎng)，沒出名單, 年樂吃完早餐, 甚至還把客房收拾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