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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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心魔,你進(jìn)來時(shí),觀玉谷已經(jīng)被它攪得一團(tuán)糟了吧?” 伏霄頷首:“幻境吸食谷中的靈力,蘭折正在想辦法?!?/br> 檀光道:“紛紜鏡與你我都有淵源,但此鏡出自師無算之手,自然與我關(guān)系更深……自古魔物貪心不足,我的心魔與紛紜鏡融匯,難以分開,便有向外擴(kuò)張的趨勢,說來說去,根由竟都是由我而起?!?/br> 他雙眼微闔,疲倦已極,道:“只是……此鏡雖生出無盡麻煩,我卻還是感謝這面鏡子,讓我……”腰間金鈴忽然響起,空靈的古樹境一時(shí)鈴音陣陣,他一邊說,嘴角一邊溢出鮮血,“那個(gè)幻境里面,蒙你照顧,多謝?!?/br> 金鈴聲一陣緊過一陣,身上金光漸起,一層一層如水波動(dòng)蕩,耀目的神光燦燦然閃動(dòng),到達(dá)極點(diǎn)后轉(zhuǎn)眼黯淡下去,他的神魂也好似不系之舟隨波逐流,閉上眼時(shí),耳邊卻傳來伏霄嘆息的聲音。 “……我的確無情……我總是想著花開花敗,盈虛有數(shù),都是自然之相,及時(shí)行樂便好,沒什么可惜的。就像人在身邊,要走要留,何嘗阻攔得住,故而一直……裝作什么都不在意,也是怕自己難堪?!?/br> 他說:“五百年不來尋你,著實(shí)是我心腸太硬。” 他又說:“幻境那幾年,我又何嘗不是心生歡喜……” 想象中的魂飛魄散并未來臨,檀光疑惑地向他看去,身邊哪還有他的蹤影,或者說,自己早已經(jīng)不在那古樹境當(dāng)中,眼前那棵巨大的椿樹,只是余光之中,紛紜鏡殘片上一瞬而逝的倒影。 周遭的大小虎族亦是呆愣片刻,才紛紛涌上來,一瞬間有了主心骨,等待他對這日的禍?zhǔn)抡f些什么。 檀光呆若木雞,腰間的金鈴法器不再鳴響,忽覺心魔滌然一凈,他居然打了一個(gè)寒戰(zhàn),看著掌心金色的光芒慢慢聚攏回來,驀地起身焦急喊著伏霄的名字。 四下亂哄哄叫著“虎君”,然那個(gè)名字的主人,始終沒有應(yīng)答。 第49章 龍虎亂.49 古樹境中,龍起風(fēng)從。 鏡池被卷起滔天駭浪,恍如末日之境,無數(shù)水珠倒灌著折射出驚人的光芒,每一線光當(dāng)中都有那席卷風(fēng)云的龍影。那道身影不斷游動(dòng)、拔高,幾乎將整個(gè)古樹境填滿,浩浩神力擊穿鏡池水一浪又一浪的屏障,伏霄閉上雙目,神識掠過一片片樹葉。 這一次,不再是一重重人間的景象。 北水之下,寒涼徹骨,潛于寒淵的龍族竊竊私語,從那時(shí)起,龍君身上便已背負(fù)上無盡的希冀。天生神君,豈有碌碌無為者乎? 涵虛洞求道,到底沒有教會(huì)他什么是“道”,好在精進(jìn)修為,總算是配得上神君這個(gè)頭銜,可是仍然無人告訴他,天生神骨,究竟要做什么。 一晃他和檀光坐在涵虛洞最高處的仙潭邊,初出茅廬不久的虎君時(shí)常拘謹(jǐn),與他相處倒放得很開,大大咧咧席地而坐。伏霄那時(shí)年少,面上頑劣之氣尚在,仰面躺在水邊,冷月浸浸,他喟然道:“神仙一生,甚是無趣,活這么久,不知用來做什么?!?/br> 檀光道:“為何要有趣呢?” “不有趣,這一生不就是虛妄嗎?” 伏霄看著這一幕,忍不住笑。那時(shí)他們還沒有到無話不談的地步,想必檀光覺得自己這個(gè)人頗有毛病,只是礙于同窗之誼不便明說,往后相處那么多年,慢慢見識到他的荒唐,這種可笑的話,在他心里只怕算不得什么。 忽然那躺在草地上的自己警覺坐起身,指著伏霄道:“你是何人?” 伏霄一驚,畫面已然翻過,眼前又是他們在黑水潭上那一次斗法,他眼睜睜看著檀光和自己跌下云頭,兩縷魂魄悠悠飄入縫隙,心下焦急,拔腿跟著來到人間。 青云千里,碧空無際,柔軟的蒹葭海在風(fēng)中擺動(dòng),年輕的親王坐在沙洲當(dāng)中垂釣,一竿未中,不由得搖首嘆息。 忽然察覺到身后有人,他回首道:“閣下是何人,竟一點(diǎn)聲息都沒有,不會(huì)是仙人吧?” 伏霄看著那張賀珠白的面孔,勉強(qiáng)笑了笑,“只是黃粱夢中人?!?/br> 賀珠白哈哈大笑,“可惜今日還是沒有收獲,否則以我與兄臺的緣分,我定要請你一鍋魚羹?!?/br> 伏霄忍不住道:“你在此間垂釣,卻無分毫收獲,豈不無趣?!?/br> “我并非垂釣而已啊,”賀珠白渾不在意,“心懷天下,何必拘泥于一池魚哉?人生百年,我還嫌這樣的日子太短呢……” 話音落地的剎那,伏霄的身影就隱去了,賀珠白奇怪地張望,嘴里念著“莫不是鬧鬼了”,身后忽然走來一個(gè)青年的身影,他便扔了魚竿,笑容滿面地喚著“阿和”………… 伏霄從朱墻金殿中走出,滿殿披甲執(zhí)銳的禁軍已經(jīng)散去,帝國大亂初定,年輕的天子坐在御案之后,雙目發(fā)紅,望著那份西北來的訃告出神。 倏然之間,他發(fā)現(xiàn)了隱于柱后的伏霄,疲倦的臉上閃過驚訝的神色:“原來……你真的是仙人?!?/br> 伏霄不住地觀察賀珠白的神情,仿佛是再一次咀嚼起幻境中體會(huì)過的那份苦楚,終是道:“人生百年,這樣的日子,你還覺得短么?” 賀珠白卻笑了:“阿和是我心中所愛,可是除了愛他,我還有更為重要的事要去做。待到山河無恙……待到我將這天下慢慢握在手中,使我死后三十年再無兵禍,我再去泉下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