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宋如玉并沒有生氣，趙允的眼神瞬間亮起來，將頭搖成撥浪鼓似的否認(rèn)：“才沒有！爹說大當(dāng)家和二當(dāng)家是我們的恩人，要我長大后要知恩圖報！”

    “你這小子還知道這詞?。　彼稳缬裥Φ瞄_心，將趙允的發(fā)絲揉亂，再看向周圍的孩子，問：“你們呢？你們爹娘也是怎么說的？”

    孩子們面面相覷，但見宋如玉沒有生氣的跡象，臉上還是親切的笑容，仿佛平時問他們一些瑣碎的事情，也就放下心來，開始漸漸說出家里的情況。

    “我娘讓我專心跟二當(dāng)家讀比種地好……可我想當(dāng)山賊，我娘說讓我少想這回事……”

    “……我爹也是……”少年撓撓頭，表情有些苦惱，“可我根本讀不進(jìn)書，每回二當(dāng)家說的我都想睡覺……”

    “明明他們都不會讀書，為什么非得我們學(xué)呀……還說不識字會吃虧，可大當(dāng)家就沒吃虧呀！”

    一群小孩七嘴八舌地討論著，越說越起勁，竟然引到了宋如玉身上。

    宋如玉哭笑不得，想不到他在這群孩童心里竟是如此，笑著說：“你覺得大當(dāng)家我不識字？”

    一群孩童天真地說：“大當(dāng)家也是二當(dāng)家教的！但是也沒二當(dāng)家識字多，最多就會一點(diǎn)點(diǎn)而已！”

    宋如玉懂了，多半是他經(jīng)常不愿意去顧閑屋，經(jīng)常逃課所致這群人老以為他不識字是一個大老粗。

    這還得怪他自己，身為大當(dāng)家，老是帶頭逃跑，顧閑書也不止一次說過他，但他從不放在心上。以至于這群小子才會覺得不讀書也沒什么大不了。

    真是失策啊。

    宋如玉笑容微斂，然后給每個人頭上賞了一個栗子，看著這群孩子淚眼汪汪，讓他們多玩一會后就要回去背書，要不然就讓顧閑書來給他們施壓。

    宋如玉離開時，看著孩童們又開始開心地玩鬧起來，臉上的笑容又漸漸浮現(xiàn)，經(jīng)過了三年，悲痛已經(jīng)被漸漸洗去，生活逐漸恢復(fù)了往日的寧靜。

    可是這寧靜之下始終藏著隨時會迸發(fā)的熔漿，依然會將這表面的安寧燃燒殆盡。

    只要他們還是山賊的身份，這份寧靜永遠(yuǎn)得不到保障。

    離開了寨口，宋如玉又往山林里走了一會，躺在大樹的枝丫上睡覺，遮天的樹影落在身上，他的心就跟懸在半空一樣不得安寧，他在黑夢中總覺得有一雙眼睛在遠(yuǎn)處窺視著他，但他又找不到出處，迷迷糊糊便到了晌午。

    山寨里炊煙升起，各家各戶開始準(zhǔn)備午飯，有孩子的便喊著孩子回來吃飯，嘴里還在不停地念叨著。

    “就知道玩！二當(dāng)家要你背的書你可背了？字可練了？”

    “娘，我想當(dāng)山賊才不要讀……哎喲疼疼疼……”

    “臭小子?。〕燥埡竽憔筒粶?zhǔn)出去了！”

    ……

    因?yàn)樵跇渖纤X，宋如玉揉著酸痛的手臂走過山寨，一路上被眾人一聲聲招呼著，他臉上依舊是笑容，卻平端多了幾分疲憊。

    得知了早上的事情后，趙元包扎完受傷的手臂后便帶著孩子上門賠罪了。

    “大當(dāng)家，趙允說的話您可千萬別往心里去，童言無忌，他還小不懂這些事情?！壁w元臉上陪著笑，還讓趙允低頭認(rèn)錯。

    趙允老老實(shí)實(shí)地按照父親的要求：“大當(dāng)家……對不起……是我瞎說的……你別趕我們走……是我的錯……”

    宋如玉蹙眉，倍感無奈，說：“我是這種小肚雞腸的人嗎？我自然不會隨便趕你們?nèi)魏我蝗穗x開，只要你們還愿意留下?！?/br>
    趙元臉上一松，放下了心頭大石，連忙說：“那就好，我就怕大當(dāng)家你多想。既然沒什么事，那我們就先走了，不打擾大當(dāng)家您休息了。”

    “嗯?！彼稳缬駪?yīng)了聲，見趙元要走，卻又叫住了他，趙元轉(zhuǎn)頭疑惑地看著他。

    宋如玉遲疑著，問：“……趙元，你……是不是想過離開？別擔(dān)心，跟我說實(shí)話，我不會對你怎么樣?！?/br>
    趙元面露猶豫，終于還是說：“……大當(dāng)家我們很感激你能收留我們，我們也沒有嫌棄山寨的意思……只是這山賊終究不是長久之計……這世道好些后，我就想帶著趙允去城內(nèi)找點(diǎn)事做……其實(shí)我就想趙允以后堂堂正正做個人，最好是能考個功名，也算告慰他娘的在天之靈?！?/br>
    宋如玉沉思許久，問：“你以前當(dāng)過官差吧？你覺得……這世道如何？”

    “這世道嗎？”趙元不禁面露悲苦之意，“上面的人官官相護(hù)，下面民不聊生，要不然我也不至于沒有活路……這世道是重來了，不然這生活還是得照樣……”

    見趙元憶起了過往的傷心事，宋如玉安慰了兩句：“……你別想太多，這世道……”他頓了下，想起了什么，目光微凝，抿唇，說：“會好的……”

    趙元勉強(qiáng)打起精神，朝宋如玉笑了一下，以示自己沒事，帶著趙允回家去了。

    正到了午膳時間，宋如玉卻沒心思吃飯，鐘叔早早地在飯桌上等著他，在用膳的過程中，三番兩次提起了齊牧野的事情，話里話外都讓宋如玉再好好思考下。

    “……山賊終究不安全，上次你們又劫了塞漠的情報，若是他們要追查起來，恐怕……”

    “行了鐘叔，你不必再說了。”宋如玉聽得心煩，他不喜鐘叔這樣為外人說話，午膳還沒用幾口就擱下筷子回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