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jié)
穆婉麗拉著兒子坐下,掏出了三個紅包,分別遞給了阮輕暮和小蕓小樁:“新年圖個吉利,都收下吧。暮暮要學習越來越好,小蕓要健康漂亮,小樁要快點長大?!?/br> 小蕓眼里盈滿了淚,也沒有推辭,代弟弟接下了紅包。 她摸索著,從自己的口袋里也掏出一個厚厚的紅包,向著阮輕暮溫聲喚:“暮暮,你來?!?/br> 阮輕暮沒過去:“蕓姐,我不能要你的紅包,你留給自己用?!?/br> 小蕓失焦的眼睛里,眼淚一串串落下來:“暮暮,乖。我們老家那兒的規(guī)矩,沒成年的小孩子,都要收大人的紅包的,你收下。不然以后我不叫小樁要你買的東西?!?/br> 穆婉麗悄悄擦了擦眼淚,向著阮輕暮使了個眼色。阮輕暮沒奈何,伸手接了下來,伸手一捏,起碼有好幾千塊。 不收下,小蕓是沒辦法心安的,大不了悄悄再花到小樁身上吧。 “都早點睡吧?!蹦峦覃悳睾偷卣f,“小孩子不要熬夜,明天早上起來吃餃子?!?/br> 阮輕暮凝視著她,忽然伸出胳膊,狠狠抱了她一下:“媽,我要考個好大學,你放心?!?/br> …… 阮輕暮帶著小樁,兩個人擠在小衛(wèi)生間里,一大一小兩只腳盆并排挨著。 小樁忽然伸出手,把手里的紅包也學著jiejie的樣子,使勁往阮輕暮手里塞。 阮輕暮被他弄得又暖又心酸,反手把紅包放進他的口袋,按住了,搖了搖頭。 “小樁啊,過兩天那個大哥哥就要來我們家拜年了,想不想他?” 小樁茫然地看著他明亮的眼睛和酡紅的臉頰。 阮輕暮托著腮,一雙白皙漂亮的腳在熱水盆里泡著,撲打著小水花。 看著小樁那糊涂的表情,他笑著從手機的一大堆照片中找了張秦淵的大頭照出來,指給小樁看:“他呀,你忘了嗎?” 小樁眼睛一亮,沾著水的手指戳了戳屏幕上秦淵的臉,比劃了一串葡萄。 阮輕暮哈哈笑起來,得意地伸手刮了一下他的小鼻頭:“就記得吃。那待會兒我們一起,偷偷把他的小生日蛋糕吃了,再拍個照饞死他?!?/br> 夜深了,外面的除夕熱鬧和守夜的喧囂漸漸靜了下來,阮輕暮和小樁并排睡著,迷迷糊糊地打了個哈欠 不知道怎么,心里總是有點事情惦記著,不知道過了多久,半夢半醒之間,忽然地,阮輕暮一個激靈,睜開了眼睛。 夜深人靜,腦海里幾個奇怪的點終于串在了一起,候車室里那個“kd4xx”的背景聲,緊接著“瓜子話梅”的叫賣聲,再剛才,玉平湖車站? ……那不是鄰省和本省交界的一個小城嗎? 他一個翻身坐了起來,飛快地在黑暗里打開了手機瀏覽器。 列車時刻表。kd4打頭的車,出發(fā)站y城……到達玉平湖車站的擬定時間。 窗外一片漆黑,禁止燃放鞭炮的新年,比往年少了點火藥硝煙的味道,他的心在這新年的夜里怦怦狂跳,睡意全無。艸!! 呆呆地在床上坐了一會兒,他躡手躡腳下了地,開始小心地穿衣裳。 把自己包裹地嚴嚴實實,他拿手機照著亮,拎起桌上沒來得及吃的小蛋糕,再抱起墻角包好的畫框,悄悄推開了房門。 站在新年午夜的街上,他焦急地跺著腳,太晚了,凌晨兩點的街道,哪里還有司機路過。 叫車軟件也沒人應答,最快的一個也要二十多分鐘才能趕到。 好不容易在寒風中等到了網(wǎng)約車,他看了看時間,沖著司機叫:“師傅,不去火車北站了,直接去御庭苑!” 假如——假如他沒有猜錯,那個家伙馬上就要到車站了,現(xiàn)在趕過去,應該會撲個空。 他恨恨地咬著牙。 因為怕他睡不著,因為怕他心疼,因為怕他深夜去接人,所以寧可死瞞著,一個人坐著慢車回來,在快要淘汰的老火車上,孤單地度過這個大年三十的晚上,再一個人凌晨下車嗎?…… 他心里說不出的百種滋味,又生氣擔憂,又酸楚心疼,卻又溢滿了沒有出處的激動歡喜。 抱著畫框,拎著蛋糕,他站在御庭苑的大門口,拿著秦淵早就給他專門辦的小區(qū)門禁卡,刷了進去。 豪宅小區(qū)的物業(yè)就是好,外面街道上存的積雪在這里全被清掃干凈了,就算是凌晨時分,通往各棟樓宇的道路都亮著燈,路邊的青松上還裝飾著新年的彩燈和氣球,映著松針上的點點銀雪。 阮輕暮沿著熟悉的道路上了樓,站在門口,忽然呆住了。 周末他也常來這兒復習功課,可是每次來,秦淵都會早早地下去接他,一起進門,他也從來沒看過秦淵按的密碼鎖。現(xiàn)在也進不去?。?/br> 他悻悻地站在門口,看了看時間。假如秦淵一切順利,那么下車后再趕回家休息,差不多是凌晨四點多。 也快了。知道自己在這里等的話,那個家伙大概會急死吧。還是不告訴他的好,等他拎著行李回家,再跳出來得意揚揚地嚇他一跳。 他打著哈欠,慢吞吞地坐在了房門口的地上,瞇著眼睛發(fā)呆。 白天就忙著幫穆婉麗包餃子,換全家的新床單被罩,晚上又看電視到跨年,沒睡一會兒又爬了起來,現(xiàn)在就有點兒累了。 強撐了一會兒,他的頭終于慢慢垂了下去,一點一點的,一會兒又自己驚醒了,趕緊坐正身子。 過了一會,再垂下去,歪到了一邊,“咕咚”一聲,磕到了門邊框?!?/br> 秦淵出了車站,看了看黑黝黝的天色。初雪剛下幾天,天是陰的,無星無月。 正是夜里最冷最暗的時候,幸好有路邊的少許白雪反射著白光,以至于四周沒有那么黑,就像心里,也有一片微光照耀著,以至于心底并不黑沉。 他彎腰上了早就叫好的接站專車,向著司機禮貌地說:“謝謝,西城區(qū)愛民巷。”…… 愛民巷的巷口他來過,開車順道送阮輕暮回家時,每次都是把車停在巷口,并沒有真的進去過。 他拖著行李箱,四下看了看,向最近一家燈火通明的肯德基走去。 大年夜,別的店全都關了,只有這種地方依舊敬業(yè)地開著,暖氣十足。 他推開門進去,里面沒有任何顧客,正在值班打盹的店員迷迷糊糊睜開眼,迎過來:“新年好!” 秦淵沖著他點點頭:“請問,你們這兒早上幾點開始營業(yè)?” 店員打起精神,笑著說:“按照規(guī)定是六點,不過最早的客人也就是六點半來吧。” 秦淵站在點菜招牌前,認真地看了一會兒,指著上面漂亮的圖片:“早上七點,我要這幾種早餐套餐,每樣都來雙份,打包。” 店員打了個哈欠,在點單機上幫他cao作著:“好,那您早上準時來拿?” 秦淵輕輕搖頭,眉宇間有絲安靜的溫柔:“我沒地方去,就在這兒睡一會兒。早上七點假如我沒醒,麻煩您叫我一下?!?/br> 店員愣了愣,看著他出眾的氣質和周身的昂貴衣服,小心翼翼地說:“旁邊有711快捷賓館,應該也是營業(yè)的呢。” 秦淵搖了搖頭,買了杯熱果珍,找了個角落坐下了。 肯德基里的座位很硬,趴在桌上,找不到能舒服入睡的姿勢。 秦淵趴在那里,大長腿別扭地縮在小桌子邊,迷糊又困倦,可心里卻寧靜又安定。 不想回家去,只想在這里,距離那個人只有幾百米的距離。再過幾個鐘頭,只要阮阮醒了,就可以向他飛奔而去。 可是,不知道那位司機大哥說的話是不是真的。 是不是誠心誠意地、連著送三天早餐到家門口……就可以追到男朋友? 第94章 我們談戀愛吧 早上七點整, 下了幾天小雪的天放了晴。 冬天的清晨亮得晚, 一縷明亮的晨曦剛剛從灰色的云層中透出來, 給天光鍍了層淺淺的金紅色邊。 照進鄰街店面的玻璃上, 給里面趴著的少年身上也鍍上了一層霞光。 店員走到趴著的秦淵身邊, 小聲的叫:“這位同學,到時間啦。” 秦淵迷糊著抬起頭, 坐直了。趴了幾個鐘頭,背脊的肌rou緊繃, 有點僵硬,小腿一直蜷縮著,也有點兒血流不通。 他眼圈有點紅,怔怔看了看四周,才又從混亂的夢境里徹底清醒過來。 這幾天,夢里的人和事越來越讓他不敢回想。 有時候清晰無比,叫人臉紅心跳,醒來也記得阮輕暮的每一個動作和表情, 放肆的、挑逗的, 做著平時絕不會做的事,隱秘又親近;而有的情節(jié)卻死活也想不起來, 拼命去想時, 頭就疼得厲害,只記得醒來時的難過悲痛,無比蒼涼。 幸好那是夢啊。 店員笑著把打包好的幾份早餐遞過來:“剛做好,滾熱的?!?/br> 秦淵也對他笑了笑:“辛苦了, 謝謝?!?/br> 他一只手拉著行李箱,一只手拎著餐盒,推開了門。 冬日晨風撲面而來,灌進衣領,灌入鼻腔,帶著初雪的清新和冰涼。 愛民巷的街道已經(jīng)很破舊了,路面的排水系統(tǒng)也不好,積雪半化半凍,秦淵腳下的皮鞋踩上去,發(fā)出細微的“咯吱”聲響。 除夕晚上熬夜的多,以前還有人早起放鞭炮,現(xiàn)在禁止燃放,已經(jīng)沒有了凌晨就鋪天蓋地的迎新爆竹,反倒比平時的工作日要安靜得多。 秦淵沿著小街慢慢往里走,抬頭辨認著招牌……“麗人按摩院”。 穆婉麗起了個大早,在廚房里提前燒熱水,正在琢磨著大概要下多少個餃子,忽然,外面就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 她一愣:這什么情況,他們家在本地也沒啥親戚往來,邱哥昨兒走的時候也說了今天要陪老爹老娘拜年去,這個時候,難不成還有不識相的客人上門要按摩? 門開了,外面淺淡的晨曦中,一個俊朗沉靜的少年站在那里,身形高挑,眉眼映著身后的冬日暖陽,熠熠生輝,神情卻有點細微的忐忑:“穆阿姨您好,我是阮輕暮的同學,來拜個早年?!?/br> …… 穆婉麗傻了,手里的大鐵勺高高舉著,半天才慌忙往里面讓:“哦哦,我認得你,你是那個鄰班的班長,優(yōu)等生,姓秦對吧?” 這學期開學她送兒子去住宿,只見過這孩子一面,印象深刻到一看就認了出來。 她一邊把秦淵往屋子里讓,一邊揚起嗓子叫:“暮暮!——” “阿姨不用喊他?!鼻販Y局促地站在客廳里,“我就在這里等一下就好,您叫他多睡一會?!?/br> 穆婉麗悄悄看了一眼他腳邊的行李箱,心里一陣揪心,不是說去后媽那邊過年去了嗎,這大年初一是怎么冒出來的?沒在那邊過年,連夜趕了回來? 這都是什么破事???! “孩子你坐,我給你下點熱乎餃子,昨晚上家里剛包的,暮暮親手幫我揉的面?!彼琶ν鶑N房跑。 身后,秦淵急忙站起來,輕聲說:“阿姨,我、我?guī)Я它c肯德基的早餐來?!?/br> 說著說著,他的臉就紅了,來得匆忙,路上都沒來得及細想,直到此刻,才想到第一次上門來做客,又是大年初一來拜年,竟然是空著手來的,帶了幾份早餐?…… 穆婉麗笑了:“你嘗嘗我們家的餃子,肯德基給暮暮吃?!?/br> 她不顧秦淵的反對,徑直去拍阮輕暮的房門:“暮暮啊,同學來拜年啦,快起來?!?/br> 沒有聲音,小啞巴本來就是聾的,在里面睡得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