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辰知道自己現(xiàn)在愛的人是柏川。他不愿意把悔恨與同情愛情混為一談。

    因此，想起以往的事便更加矛盾。而這些話，他都無法向柏川傾訴。他曾經(jīng)狠狠教訓(xùn)過柏川無人性，自己卻做出更殘酷的事……他說不出口。

    晚上七點半，淺辰去醫(yī)院探望源風。

    病房內(nèi)的白色在夜晚泛著接近死亡的銀灰，床頭的紅色康乃馨更加神秘艷麗了。

    羽森依然守在病床旁，緊鎖著眉，看上去卻很疲憊。而源風好像也醒了，只是睜著空洞的眼看著上方，下顎瘦得仿佛只剩了皮包骨。

    淺辰走進來同時驚動了他們兩個人。

    羽森稍微怔了怔就站起來：“你來了。剛好，源風才醒。”

    淺辰點點頭，走到病床旁坐下：“……現(xiàn)在感覺好點了嗎？”

    “小淺……”源風整個人真有瘦了一倍的錯覺，這樣躺著臉頰甚至有些凹陷，蒼白的臉上，唯一有神采的就是他突然明亮的眼，“你居然來看我了……”

    “白天我來過一次，但你才睡下所以先走了。導(dǎo)演說你不大配合醫(yī)生治病，是真的么？”

    源風還沒回答，羽森就火氣沖沖地拿起床頭的藥盒說：“什么叫‘不大配合’，根本就是一顆藥都不吃！說什么‘反正也活不久了，吃藥也沒用’，你不治病怎么活得久！”

    淺辰接過藥盒看了看，又看向源風：“有這回事嗎？”

    源風卻突然坐起來，搶過他手中的藥，立刻顫抖著手拆開盒子：“我吃，我現(xiàn)在就吃。”但因為動作太迅速，他捂著腦袋埋下了頭。

    “你看看你！”羽森扶著他重新躺下，“唉，這藥晚上不能吃的。你是不是一看到阿辰就昏頭了?！?/br>
    然后他又重新找到了全天服用的藥，倒了熱水遞喂源風。

    源風很聽話地吃了藥，又縮在枕頭中：“小淺，昨天我一時糊涂對你說了很重的話……真的很對不起?！?/br>
    大概是對自己的身體狀況有所了解，他變得格外坦率：“其實我只是嫉妒你而已，因為我奮斗了那么多年都沒拿下的獎你拿下了。你真的很厲害，還那么年輕就成為了影帝……未來肯定還可以創(chuàng)造很多奇跡的……”

    “呆子，先別說我的事。”淺辰替他把被子蓋得更嚴實了一些，“你先好好養(yǎng)病，不管再輕生，再痛苦也要堅持下去，活著比什么都重要，知道嗎？”

    源風笑了笑：“嗯。我一定會活下去的。”

    “這話是你說的?！庇鹕噶酥笢\辰，“有證人在場。你要再反悔，我們都不管你了。”

    三人又聊了一會兒，護士進來通知說該讓病人休息了。

    然后，羽森和淺辰先后離去。

    走出病房，原本態(tài)度硬邦邦的羽森一下懈氣了：“源風他拼了十多年，付出的很多，得到的卻很少，一直想要成為圈子里最干凈的人，到最后卻是這樣的結(jié)果……”

    淺辰一直沉默，聽他這么說，也只是靜靜地點點頭。

    “以后你有機會就多來看看他吧。”羽森長嘆一聲，“他時間不多了?！?/br>
    “……真的沒希望治好了么？問過其他醫(yī)院么，如果送出國治呢？”

    羽森苦笑著搖頭：“其實他發(fā)現(xiàn)得病的時候雖然晚，但是有希望治好。開始治療的時候盡管情緒低落，他也在努力配合，但在他決定接受化療之前鬧出了那些事——你也知道，化療除了會殺死癌細胞，還會殺死本身健康的細胞，如果治不好，還有可能會加快死亡速度。所以那事鬧大后他跟我說，想要拍出最好的電影，就算會死掉也無所謂。”

    淺辰的一顆心都懸了起來：“鬧大的事……是哪件事？”

    “那些照片的事?！庇鹕D了頓，“……照片上臉部被打了馬賽克的導(dǎo)演是我。”

    “是你？那……你們確實有那種關(guān)系？”

    “不，那都是造謠。我和源風在一起的時候只是個三流導(dǎo)演，他比我厲害多了?！庇鹕а狼旋X地說道，“倒是那些照片本來只有我和他有，不知道是什么時候給人黑了。這個沒有一點道德觀念的人大概不會想到自己會害死人?！?/br>
    見淺辰驚愕得眼都不眨，他又輕笑了一聲：“你別驚訝，還真有這種人存在——不過既然他

    64、Chapter...

    會做出這種事，也不會介意有人死掉吧。”

    作者有話要說：對于那些沉迷瓊瑤韓劇的孩子的問題，俺這里解答一下：

    1. 瓊瑤很少寫絕癥，最起碼我不知道她寫過。人家喜歡寫生死相許。

    2. 韓劇俺完全不看，所以對它講了啥也不清楚。

    但是，我認識的人里有人很年輕就因為絕癥去世了（而且還是大家都覺得狗血的白血病），這種事并不難見。

    我們老了，也都會得絕癥。

    如果按韓劇迷們的定律，絕癥=韓劇，那我們乃至全世界人民的人生都是以韓劇結(jié)尾了。

    原來韓國不僅是起源大國，還是終點大國。

    65

    65、Chapter...

    這一晚，淺辰十一點過才到家。

    柏川穿著睡衣，頭發(fā)略微濕潤，正拿著遙控器躺在沙發(fā)上不斷對著電視機換臺。五顏六色的光芒在他臉上閃過，但最后他卻停在了一個正在放廣告的頻道。

    電視機里回放著酸牛奶的宣傳語，他有些出神地看著屏幕，直到淺辰進來才突然抬起頭：

    “回來了？源風病情怎樣了？”

    “現(xiàn)在穩(wěn)定了一些?！睖\辰背對著他換鞋，頭卻沉重得抬不起來，“醫(yī)生說他現(xiàn)在的病情惡化很厲害，治愈的可能性很小?！?/br>
    果然，身后的柏川不再說話。

    換好拖鞋后，淺辰就去沖澡了。這一天他洗澡的時間幾乎是平時的三四倍，出來的時候柏川已經(jīng)回到了臥室里。淺辰握著臥室門的扶手，遲疑了很久才推開門進去。

    “我有點事想跟你談?wù)??！彼q豫著在柏川面前坐下。

    柏川放下手中的劇本：“怎么了？”

    “源風……他的病癥不是最近才發(fā)現(xiàn)的。在我跟他分手之前，他就知道自己長了腦腫瘤?！?/br>
    “嗯。”柏川把劇本倒扣在床頭，往前坐了一些，“然后呢？”

    “也就是說，這病他拖了三年多。當時我跟他分手的理由……是因為他背著我和世紀娛樂的崔董千金在一起?！?/br>
    柏川點點頭。

    看著他認真傾聽的模樣，淺辰覺得想要開口似乎越來越困難了。

    “而且，他和崔小姐在一起，是為了拿下了《死徒5》的角色。當時我非常難以接受這個事實……”

    “有所耳聞。不過源風確實有駕馭當時角色的能力。”柏川看向他，“你繼續(xù)?！?/br>
    “后來我們和好過一次，又是因為他的脾氣變得很古怪，疑心病也很重，最關(guān)鍵還是因為……”淺辰頓了頓，“那時候我變心了。”

    柏川依然只是認真地聽著，然后點頭。

    “現(xiàn)在我知道了，那些事都是因為他知道自己身體不好。”說到這，淺辰埋下頭，再不敢直視柏川的眼睛，“柏川，他現(xiàn)在病得很重……我真的欠他很多?！?/br>
    柏川一直靜默著，就連手指都沒動一下。

    淺辰卻緊緊拽著被子，用力到指節(jié)都有些發(fā)白。

    “所以……我想先分開一段時間……”

    聲音越來越小，到他自己都快聽不到，原本還想再解釋一下，都因為柏川的沉默無法繼續(xù)。

    半晌，柏川才輕聲說：“你是打算陪源風么？”

    “是?！?/br>
    “你可以待在他身邊，直到他離開醫(yī)院?！卑卮ㄅ踔鴾\辰的頭，迫使他看向自己，“但是，我們沒有必要分開?！?/br>
    ——但是，他放棄化療是因為照片曝光。他現(xiàn)在就快要死了，全是因為我們……

    后面的話，淺辰如何也說不出口。

    柏川輕輕撫摸著他的頭發(fā)，溫柔地說道：“你還愛他嗎？”

    淺辰搖頭。

    “既然如此，源風肯定也不會希望得到你的同情。從明天起，對他好一些，努力幫助他治病。如果他的病真的太嚴重，那么……陪他走過最后的日子?！卑卮ㄔ谒念~上吻了一下，“小辰，不要再說任性的話了好么？”

    淺辰仍舊無法動彈。

    這已不是同情不同情的問題。他相信，世界上有因果報應(yīng)的存在。

    如果源風死去，柏川等于間接的兇手。

    如果源風死去，他這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和柏川，也無法和柏川像過去那樣在一起了……

    《功夫日記》的劇本剛一出來，皇天集團就將它分發(fā)給旗下比較有實力的演員，讓他們到時去試鏡。

    淺辰拿到劇本的同一日，便又一次在涼成唱片看見了許久不見的白雪王子。

    不過這一回的氣氛比上次好了很多。午休的時候，沉然來到內(nèi)景拍攝場地，凌少哲還穿著《Mr. Poker》MV中黑桃先生的服裝，往白雪王子身邊一坐，黑白兩色對比就變得特別明顯。不過還好沉然來的時候只有小林、淺辰和凌少哲在，所以小兩口拉拉小手也毫不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