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嚴(yán)六霎時精神抖擻,“我這就給我娘送去!” “急什么。” 謝傾抓住他的后衣領(lǐng)將人扯回來,低頭在他耳畔道:“我教你怎么說?!?/br> 第4章 嚴(yán)六頂著高腫的臉一路沖進正廳,許家人已經(jīng)走了,只剩下廣平伯夫人。 她正接了下人遞來的茶,見他此狀,嚇得將茶蠱一放,還沒訓(xùn)斥,嚴(yán)六就已沖上前將他打死也不愿娶許二娘的話說了。 “這親事可是你姑點了頭的!”廣平伯夫人氣急。 嚴(yán)六一聽他娘搬出太后就有些畏縮,可一想謝傾的拳頭,下巴一抬,又梗出口氣來:“我不管!那許家二娘對人冷冷淡淡,一看就不好相與,反正我不樂意!” 廣平伯夫人被他氣笑,可這事由不得他做主,正想轟他回去,卻見嚴(yán)六忽然伸手入懷,掏出一個物什遞到她面前。 廣平伯夫人臉色唰一下就變了。 “你怎么拿到的?”她肅了臉色,“鐲子怎會在你手里?” 嚴(yán)六:“是方才下人送來的,說是許家人臨走時命她將這鐲子轉(zhuǎn)交給我。既然許家人不樂意,咱們又何必去熱臉貼冷屁股?” 這話是謝傾方才現(xiàn)教的。 說完一瞧,他娘果真沉了臉色。 他再接再厲,“怎的,莫非是許家伯母執(zhí)意要我當(dāng)她女婿?” 廣平伯夫人眼風(fēng)如刀,狠狠刮他一眼,奪過那只碧玉鐲子,“執(zhí)意要你?你許家伯母可沒同意這門親事?!?/br> 支走了許文茵,她軟話也說了,硬話也提了,誰想魏氏從頭至尾竟連眼皮都沒掀一下。 談成這樣,哪兒還有什么親不親事的。 嚴(yán)六霎時松了口氣,還不忘趁熱打鐵,“娘做什么非要我娶那許二娘嘛,就因為許家是舊姓?就這么不得了?” 大燕立朝數(shù)百年,君王更替了不知幾十,只有當(dāng)初跟著開國皇帝打下半壁江山的能臣世族才能被稱之為“舊姓”,乃是無上的榮光。 頭銜是很了不起,但廣平伯夫人不屑,“你以為娘想讓你娶她么?還不是你姑喜歡,又覺得她和長安這些嬌嬌女不一樣,能管得住你?!?/br> 哪怕不是這個原因,太后都開了口,她還能說不么。 從嚴(yán)家正廳出來到坐上馬車,許久,魏氏都不曾說話。 許文茵不知自己走后廣平伯夫人同她說了什么。但不管祖母如何想,嚴(yán)家于許家來說,是門毋庸置疑的好親。 若那邊沒有取消親事的意思,魏氏自該樂見其成。 她猶豫須臾,率先開了口:“母親,和嚴(yán)家的親事……” 魏氏抬眼看她:“這會兒知道后悔了?” 許文茵不答。 她又側(cè)過眸去,“只可惜晚了。和嚴(yán)家的親事,你用不著再想?!?/br> 話音墜地,許文茵半掩的眸驟然抬起,帶了幾分微訝。 夢里的自己最后的確沒能嫁進嚴(yán)家,卻不想竟是魏氏親自拒的這門親。 “左右那鐲子已不在你手里,就權(quán)當(dāng)物歸了原主?!蔽菏弦仓C子是被嚴(yán)家人順走了,丟下這話,她偏過頭去。 提起鐲子,許文茵不由就想起今日撞見的那個紅袍少年。 這回和上回不同,她看得更清楚。 更清楚,也更確信。 他就是夢里那人。 哪怕今日見到的他還不曾有那般通身的戾氣,許文茵也知道,此人絕非善茬。 得離他遠(yuǎn)些。 等回了府,辭別魏氏,澤蘭才敢悄悄問:“娘子,如何了?” 許文茵搖頭,“沒什么大事?!?/br> 這就是把親事退了,澤蘭松了口氣:“還好太太沒有阻攔?!?/br> 魏氏好歹是許家主母,嚴(yán)家不惜叫人順走鐲子也要結(jié)這門親,她沒有點戒備心才奇怪。 但讓許文茵覺得不對勁的,并不是這個。 魏氏出身清貧,在自視甚高的祖母眼里比新貴還要差那么一截,這樣的女子卻成了長房正妻,老太太怎么能不氣。 二人做了十多年不對付的婆媳,老太太平日里更沒少給魏氏下絆子。否則她也不會對許文茵這個親女兒恨屋及烏。 嚴(yán)家有權(quán)有勢,就算真有古怪,受罪的也是嫁過去的許文茵。 魏氏為何會替她拒了這門親? 許文茵著實不想認(rèn)為是因魏氏對自己有什么母女之情。 “二娘子,”才剛褪了披風(fēng),外頭忽有婢女打簾子喚,“夫人喚你過去呢?!?/br> 許文茵:“出什么事了?” “是……是小郎君受了傷?!?/br> 許家只有一個郎君,許文茵的嫡親弟弟,許珩。 魏氏特意遣人來,只怕這事和自己有什么關(guān)系。她跟著小丫鬟一路趕到許珩的院子。 還未走近,便聞?wù)鸲@的哭聲。難怪方才婢女的臉色會如此之難看。 院子里黑壓壓地跪了一地的丫鬟婆子,四周凌亂不堪地散落著花瓶碎片和泥土。 空氣凝結(jié),唯有撲在魏氏懷中的許珩哭得格外響亮。 “母親……”許文茵才剛開口,魏氏就倏地抬起頭:“跪下!” 冰冷的聲音嚇了后面的澤蘭一跳。 許文茵沒跪,“我做了什么要跪?” 話卻是沖旁邊的許三娘說的。 她們才剛回府,能知道出了什么事的,也只有這個meimei。 許三娘生得同許文茵有幾分相似,聞言便笑:“二姐與其問我,不若問問自己為何管不好屋里的下人?” 說罷,往旁一瞥。 在院中的花壇石階下,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跪著一個婢女。 那是許文茵屋里的下人,也是從襄州帶來的。 “她干什么了?” “二姐當(dāng)真不知?好啊。”許三娘道:“香蘭,你自己來說,說好了我替母親免了你的罰?!?/br> 香蘭慘白著臉,好一陣,才顫聲開口:“是,是婢子不小心……踢壞了小郎君的東西,小郎君看見,沖上來就對婢子一頓拳打腳踢,婢子這才一不小心……” “一不小心推了珩哥兒一把,讓他磕了腦袋?!?/br> 許三娘冷笑:“這就是祖母管教的下人?可真是好有規(guī)矩。” 許文茵一言不發(fā)。 香蘭戰(zhàn)栗著抬頭看她,顫抖的眼眶里噙滿淚水。 許珩是魏氏求子三年,好不容易才求來的一個兒子,平日里看得跟心頭rou似的,唯恐他哪里磕著絆著。 此事一出,這一院子的下人恐怕都得遭殃。 而她,會是最慘的那一個。 可……那怎么行?她是老太太親手點的人,哪里又輪得到長房的人發(fā)賣自己? 見許文茵仍沒有替自己求情的意思,她忍不住伸手想去抓她的衣角:“娘子,婢子是老祖宗點給娘子的人,娘子救救婢子,她們沒資格——” 她的話音被臉上火辣辣的一痛阻絕在了嗓子眼里。 許文茵甩了她一耳光。 狠狠地,用力地,將她打得頭往后偏,整個身子悶聲摔倒在大理石磚上。 許文茵收回手,拿澤蘭遞來的帕子擦了擦,“不過是個奴才,好大的威風(fēng)?!?/br> 她這一巴掌,是在場所有人都沒料到的。 連方才還冷嘲熱諷的許三娘都看得愣了愣,許珩都閉上了嚎哭的嘴。 她怎么敢打老祖宗的人? 一眾微怔的注視下,許文茵緩緩轉(zhuǎn)過身,“母親,香蘭難辭其咎但罪不至死,望母親手下留情。” 這就是不打算管的意思了。 魏氏的臉色因這話略微緩和,卻不答話,低頭拿帕子擦了許珩的淚,“珩哥兒莫哭,東西碎了不打緊,娘叫人出去給你重新拼起來?!?/br> 許珩約莫是被許文茵方才那一巴掌震住了,抽抽噎噎的:“真、真的?” 魏氏點頭:“但珩哥兒得下去換身衣衫,將藥擦了才行。你看,這都哭濕了?!?/br> 許珩白嫩嫩的小臉漲得緋紅,聞言乖乖抬手擦了眼角淚珠。 幾個婢女簇?fù)碇S珩便要走,擦肩而過時,許文茵開口喚他:“珩哥兒……” “別叫我珩哥兒?!?/br> 許珩倏地轉(zhuǎn)頭,瞪向她的眸中染著明晃晃的厭惡:“還不是都怪你!鄉(xiāng)巴佬!” 丟下這句話,他扭頭跑開。 等回到院子,澤蘭才敢發(fā)作:“香蘭一個丫鬟犯的錯怎能怪到娘子頭上?郎君還小便罷了,三娘子和太太也忒不講理了!” “這是在長安,說話注意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