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節(jié)
蘇梨冷眼看著他演。 廖云庭內功的確深厚,但蘇梨那一劍扎得又快又準,隨著薛楊一口血塊兒吐出來,這個害得合歡凄慘死去的男人,死不瞑目地倒在了地上。 其實蘇梨沒想讓薛楊死得這么簡單,她的報復計劃是先斷了薛楊一條手臂,再將人弄到他囚禁合歡的山洞中,讓薛楊也嘗嘗被人囚禁的滋味兒??闪卧仆サ某霈F(xiàn)打亂了蘇梨的計劃,蘇梨知道薛楊罪該萬死,廖云庭不知道,真讓廖云庭阻止了她的報仇,薛楊提前有了防備,蘇梨恐怕短時間都弄不死他。 所以,蘇梨一劍直襲薛楊的命脈,先報了合歡的仇再說。 “你為何要殺他?” 替薛楊合上眼睛,廖云庭面如寒霜地站了起來,審問蘇梨道。 殘害同門子弟乃大罪,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廖云庭無法原諒她。 蘇梨笑了笑,取下身上的竹筒,朝廖云庭丟去:“師叔試試看,看我這位好師兄在我水里下了什么。” 廖云庭接住竹筒,打開蓋子,凝神分辨之后,他表情變得復雜起來。 她那種體質,廖云庭無法放心,自從三個弟子下山后,廖云庭便一直暗中跟隨,玄龍閣人多眼雜,廖云庭不方便現(xiàn)身,所以他托了袁少卿幫忙照看三個弟子,特別是她。 袁少卿與蕭婉的關系在廖云庭的意料之外,袁少卿告訴他時,廖云庭甚至想反對此事,袁少卿卻將他譏諷了一頓,說他太重規(guī)矩,這輩子注定與劍為伍,孤老終生。 廖云庭并不介意孤老終生,可蕭婉高興要嫁袁少卿,廖云庭只好將此事留給師兄師姐定奪,他繼續(xù)暗中跟隨她與薛楊。 路上廖云庭發(fā)現(xiàn)崔斬竟然帶了金刀門的一位長老偷偷尾隨師兄妹倆,明顯不懷好意,廖云庭考慮到坐視不管可能會暴露蘇梨的武功,他便故意暴露身形給金刀門的那位長老,對方認出他后,果然帶著崔斬離開了。 解決了一個小麻煩,廖云庭繼續(xù)默默守護兩個弟子。 廖云庭人在暗處,他忽然發(fā)現(xiàn),薛楊對她的態(tài)度與來時不一樣了,尤其是兩人約好一起來登山時,看著師兄妹倆說說笑笑的畫面,廖云庭隱隱有種感覺,也許,薛楊就是她給自己物色好的良人。 就在廖云庭準備退回山下等二人下山再繼續(xù)跟著時,蘇梨突然昏倒在了薛楊懷里,接下來的一切,都脫離了廖云庭的理解,然而他還是遲了一步,沒能阻攔她奪走薛楊的性命。 親眼目睹她殺薛楊時,廖云庭最先懷疑的是她心懷不軌故意殺害同門師兄,所以廖云庭大怒之下用內力震開了她。如今發(fā)現(xiàn)薛楊竟然在她的水中下了迷藥,廖云庭頓時被一陣后怕?lián)糁小?/br> 如果他剛剛真的下山了,如果她沒有察覺水里有藥,等她真的昏迷之后,薛楊會對她做什么? 她是爐鼎之體,男人們暗算她的動機不外乎掠奪她的元陰,倘若薛楊發(fā)現(xiàn)她有內力,也許還會將她當成徹底的爐鼎采補。 可,畢竟是同門,她大可將此事報給宗門,由宗門出面懲罰薛楊,何至于一劍要了薛楊的命? “他是有錯,但你何必動用私刑?”廖云庭看著薛楊的尸體道,“如果我沒有跟著你們,你連個證人都沒有,回頭宗主問責,你如何解釋得清?而且,他畢竟沒有得逞,罪不至死?!?/br> 廖云庭還是無法認同蘇梨的做法。 蘇梨笑了,站起來道:“沒有得逞?師叔可有想過,等他得逞了,我可能再也沒有報仇的機會,可能會被他囚禁在哪個暗無天日的山洞里,可能會被他找個借口安排假死,可能在你們都忘了我的時候,被他閉著修煉逼著給他當爐鼎,可能在他大功練成之日被他一劍殺死?是,他是沒有得逞,但他在算計我的身子算計我的命,我今日放了他,以后便要日日提防他再來害我,我傻嗎?” 廖云庭在她眼里看到了滔天的恨意。 這一刻,廖云庭忽然理解了她的狠辣。 她小小年紀被人抓到合歡宗調教成了爐鼎之體,生平最恨應該就是被男人覬覦,那種恨,絕非他們這些局外人能感同身受。 “罷了,先回宗門再說。”廖云庭垂下眼眸道。 蘇梨有點擔心蕭罡夫妻的態(tài)度,薛楊是他們最器重的弟子,她說薛楊想害她,夫妻倆會信嗎? “我會替你作證?!绷卧仆ヒ贿吿幚硌畹氖w一邊道。 蘇梨心情沉重地提醒他:“師父師母不知道你我的關系,你現(xiàn)在替我作證,他們信你,有朝一日你我的關系暴露了,他們很難不懷疑薛楊的死是不是另有內情?!?/br> 廖云庭面無表情地道:“回去之后,我會告訴宗主,就說我在傳授你的劍法時動了色欲,逼你與我雙修,一切后果,我一人承擔?!?/br> 蘇梨皺眉道:“你真這么說,宗主若秉公處理,按照天極宗門規(guī),你當自斷一臂,逐出師門?!?/br> 廖云庭神色平靜,看著她道:“我壞了門規(guī),本該受罰。” 蘇梨受不了他這大公無私的態(tài)度,掃眼已經徹底死絕的薛楊,蘇梨咬牙道:“是我勾引你破的戒,我不想連累你。這樣,咱們回去之后只說薛楊之死,不必提及你我的關系,以后的中秋之夜我不去找你,世上便再沒有人知道你我之間發(fā)生過什么?!?/br> 廖云庭看了她一眼。 中秋之夜不找他,她是想去外面找人? 他太死板,蘇梨猶不放心地補充道:“總之不許你代我受過,你若因為我自斷一臂,那我就陪你一起斷。” 廖云庭沉默以對。 第145章 廖云庭隨便挑個地方挖了個坑, 將薛楊埋了進去。 薛楊犯的錯足以將他逐出師門, 理解蘇梨的憤怒后,廖云庭也不認為蘇梨殺人太狠了, 心如止水地將薛楊丟進坑, 填土, 立牌, 沒有刻任何名字。 他一言不發(fā)的挖土埋土,蘇梨靠在旁邊的樹上看著, 突然問道:“師叔,你為何會在這里?” 廖云庭動作微停,隨即解釋道:“宗門不放心你們單獨出門,派我暗中照應?!?/br> 蘇梨不信,合歡渡劫時也沒見天極宗派廖云庭出來。 “雖然師叔說的仿佛很有道理, 但我知道師叔跟來的真正目的。”蘇梨折了一根細樹枝, 意味深長地道。 面對一座墳墓, 廖云庭沒有心情與她談情說愛,淡淡道:“沒有什么真正目的,你少胡思亂想。” 蘇梨撇撇嘴, 這個老古董,但凡他有袁少卿一分知趣,蘇梨勾引他都不用這么費勁兒。 埋了薛楊,兩人一起下山了。 廖云庭雇了一輛馬車,吩咐車夫馬不停蹄地趕路,他卻只安排蘇梨在車里坐著, 他在外面保持一定距離,輕功跟隨。 蘇梨徹底服氣了。 半個月后,兩人回了天極宗。 廖云庭終于肯于蘇梨同框了,第一時間帶蘇梨去見蕭罡、葉青嵐。 薛楊該殺,蘇梨理直氣壯,昂首挺胸地站著,聽廖云庭三言兩語還原了通天峰上的經過。 蕭罡、葉青嵐的神色都很復雜,特別是蕭罡,看蘇梨的眼神分明帶了怒火。 其實蘇梨的天資比薛楊更高,但薛楊從身世到個人沒有任何令人詬病的地方,而蘇梨在合歡宗住了那么多年,又被調教成了爐鼎之體,光憑這兩點,就讓蘇梨永遠都得不到大多數(shù)武林中人發(fā)自內心的敬重。 再者,薛楊剛得了魁首,剛替天極宗揚了威風,這么一個優(yōu)秀的弟子,只是一時鬼迷心竅才想陷害師妹,畢竟沒有得逞,只要帶回宗門嚴懲一頓,薛楊還有改過自新的機會,卻被蘇梨一劍結束了性命。 “你為何要殺他?”蕭罡終究還是沒忍住,壓抑著怒火道。 蘇梨直視他道:“他暗算我在先,我不殺他,他以后再對我下手怎么辦?” 蕭罡道:“你稟報給我,我自會對他嚴加管教,保證他不敢再犯?!?/br> 蘇梨垂眸道:“師父信他會改過,弟子不敢信,弟子功夫不如他,這次全靠懂些藥理才能及時防備,若弟子不殺他,將來他再對弟子下手,弟子恐怕沒有機會再求師父替弟子做主了。” 蕭罡本來就氣,弟子還不停地頂嘴,蕭罡火上加火,說話變得難聽起來:“我看你就是被合歡宗帶壞了心性,看你做的那些好事,放著正經的道侶不要,非要下山去找來路不明的男人廝混,如今同門師兄犯了錯,你也能不留任何轉圜余地的痛下殺手,說實話,如果不是你師母苦苦哀求,我早將你逐出師門了!” 內心深處,蕭罡從未贊同過這個小弟子的選擇,今日就算薛楊該死,蕭罡也還是不滿小弟子狠辣的做法,名門正派的弟子絕不會有她這種行徑。 蕭罡不高興,蘇梨也被他罵得腦頂冒火,這是薛楊死了,如果她真的留了薛楊性命,就憑蕭罡這股偏心勁兒,薛楊再污蔑她幾句,蕭罡肯定會徹底站在薛楊那一邊。 “師父若實在看不慣弟子,那就逐弟子下山吧,反正弟子這種身份,注定無法讓師父自豪?!碧K梨板著臉道。 葉青嵐焦急地道:“胡說什么,有你師叔作證,師母相信薛楊死有余辜,你師父只是太惜才了,才語氣重了幾句?!?/br> 說完,葉青嵐朝丈夫使了幾個眼色。 蕭罡不買賬,薛楊是他親自帶回宗門的弟子,蕭罡還是不相信薛楊是那種小人,也許是這個合歡宗養(yǎng)大的女弟子故意勾引薛楊,才會誘使薛楊走出了那一步。果真如此,今日薛楊被她誘惑遭她所殺,明日宋威、陸濟川甚至柳朝風也被她誘惑了,她是不是要殺光天極宗所有的男弟子? 不顧妻子的反對,蕭罡鐵面對蘇梨道:“我們天極宗不收不守婦道之徒,念在你體質特殊,廢了武功恐無自保之力,我不廢你的武功了,你這便下山去吧,以后行走江湖不可再自稱是天極宗弟子,更不可擅自將天極宗的劍法、功法傳給外人,否則本宗弟子見你,殺無赦?!?/br> 蘇梨笑了,話說到這個份上,她的確沒有再留在天極宗的必要。 反正她現(xiàn)在確實有了一定的自保能力,下山后喬裝易容扮扮丑,小心行事未必會有風險。 一直沉默的廖云庭突然開口,朝蕭罡道:“師兄,其實我……” “師叔不必替弟子求情,”猜到廖云庭想說什么,蘇梨立即打斷了他,然后迎著廖云庭復雜的視線笑道:“我的劍法、功法都是師叔教的,弟子感激不盡,弟子走后,再不會有人天天去打擾師叔靜修,還請師叔保重。” 堵住廖云庭的嘴后,蘇梨走到葉青嵐面前,跪下道:“多謝師母當年的收留之恩,是弟子不守規(guī)矩不配留在天極宗,與師父無關,還請師母不要遷怒師父,更不要為弟子的離開傷心難過。師姐的喜酒我是喝不成了,等師姐回來,請師母替我轉告師姐,就說弟子祝她與袁閣老百年好合,白頭到老。” 言罷,蘇梨朝葉青嵐磕了三個頭,磕完了,蘇梨最后看眼流淚不止的葉青嵐,轉身離去。 蘇梨走到天極宗的山下時,葉青嵐突然追了上來,囑咐蘇梨今晚留宿玉門鎮(zhèn)的福運客棧,二更天的時候葉青嵐會去找她。 蘇梨不懂葉青嵐要做什么,乖乖照做就是。 到了二更天,葉青嵐果然來見她了,進屋后從懷里取出一本謄寫的書冊,交給蘇梨,低聲道:“這是后面四重的心法與功法,真真能學會多少就學多少,不然以你現(xiàn)在的功夫水平,還是容易遇到危險,師母不放心?!?/br> 蘇梨震驚道:“師母,我已不是天極宗的弟子,您這么做不合規(guī)矩吧?” 葉青嵐淡笑道:“什么是規(guī)矩?你們師祖便是天底下最不守規(guī)矩的人,他自創(chuàng)天極劍法,雖說創(chuàng)立了天極宗,但從未廣收弟子,只收了我們三師兄妹,現(xiàn)在的門規(guī)也幾乎都是你師父定下的,與你師祖無關?!?/br> 蘇梨還是擔心:“您這樣做,被師父發(fā)現(xiàn),他……” 葉青嵐笑道:“我豈會怕他?不過咱們也不能一點面子都不給他留,后面這四重,師母希望你學會一重便燒毀一重,不要讓秘籍流落到外人手中,更不要再招收弟子,否則你師父真的會拼命也要追殺你?!?/br> 蘇梨又想笑又感動,真心承諾道:“師母放心,弟子絕不會泄露本門武功,弟子雖然被師父逐出師門了,但在弟子心里,弟子生死都是天極宗的人?!?/br> 葉青嵐信她,又叮囑了蘇梨很多行走江湖要注意的事,葉青嵐戀戀不舍地走了。 蘇梨站在窗前,目送師母的身影走遠,就在她準備關上窗戶的時候,蘇梨忽然注意到,對面屋頂上有道修長的身影,那人一身黑衣,背負長劍站在月色之下,幾乎融入了夜色。 蘇梨笑了笑,祭出輕功落到了他身邊。 “師叔也來送我嗎?”蘇梨嬉皮笑臉地問。 廖云庭盯著她,冷聲道:“被逐出師門,你似乎很高興?!?/br> 蘇梨摸了摸鼻子:“高興說不上,不過不用再面對宗主那張黑臉,我是挺舒坦的?!?/br> 廖云庭看向前方,低聲道:“如果我說出真相,你可以不必離開?!?/br> 蘇梨笑道:“可師叔說出來的真的屬實嗎?明明是弟子用性命脅迫師叔舍身救我,連累師叔壞了門規(guī),如果您真的如實相告,弟子依然免不了被逐的下場,那弟子何必白白將師叔也牽扯進來?還是師叔以為您真的廢了一條手臂,弟子會無動于衷?” 廖云庭沉默了。 她好像一直都很能說會道,他說不過她。 “離開宗門,你有何打算?”廖云庭轉移話題道。 蘇梨坐下去,腦袋枕著手臂躺到屋頂?shù)幕彝呱希瑢χ箍罩械陌胼啔堅碌溃骸罢f不準,可能會找個地方躲起來修煉武功,也可能會喬裝易容先闖蕩江湖?!?/br> 廖云庭想象她一個人四處游走的樣子,抿唇道:“江湖險惡,注意安全?!?/br> 蘇梨笑道:“知道,弟子會小心的。” 廖云庭往下看了一眼,見她翹著二郎腿,裙底都要露出來了,廖云庭皺眉,想走,且又不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