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盛元慶一夜沒睡,白天他跪在盛老太太的棺木前,前來吊唁的賓客都能看見他的紅眼圈。 蘇梨現(xiàn)在是盛家二太太了,如今也一身白色孝衣跪在盛元慶身后,但她的紅眼圈都是自己揉紅的,據(jù)說可以用辣椒水熏眼睛,蘇梨不敢用。她院子里的丫鬟下人都是盛元慶挑來的,萬一有人發(fā)現(xiàn)她弄辣椒水,回頭告訴了盛元慶,蘇梨這份沖喜的孝心不就成了假的? 盛元慶太精明,蘇梨不敢有絲毫大意。 吊唁的賓客與前幾日來盛家吃喜酒的幾乎是同一批人,那日新娘子蓋著紅蓋頭,男客們都沒瞧見新娘子的妝容,今日前來吊唁,男人們趁安慰盛元慶的時候偷偷朝盛元慶身后看去,只見那里跪著一個披麻戴孝的年輕女人,花一般嬌艷的容貌,臉上掛著晶瑩的淚珠,我見猶憐。 有那么幾個好色的,竟看得移不開腳步,幸虧被身邊人提醒著帶走了。 蘇梨見狀,將頭垂得更低了。 盛元慶本有些不滿,既不滿那些好色男客,又懷疑是不是芍藥故意露美引人注意,發(fā)現(xiàn)她主動低下了頭,低得看不清面容了,盛元慶才打消了疑慮。 七日之后,盛老太太入土為安。 按照習(xí)俗,盛元慶、蘇梨要為盛老太太守孝三年,盛仲常是孫輩,守一年便可。除了守孝期間不能穿彩衣、吃葷菜、聽?wèi)蚯⒃O(shè)宴席,具體對這一家三口的影響又有不同。蘇梨是女子,老老實實待在家中便可,盛元慶、盛仲常父子倆則都不能婚嫁,也不能參加科舉,好在盛仲常只需守一年,耽誤不了他明年的秋闈,盛元慶本也沒想考,繼續(xù)做生意便可。 —— 盛元慶喪母傷心了一段時間,但他男人的需求很快就復(fù)蘇了。 不能碰芍藥的時候,盛元慶可以拿妾室發(fā)泄,現(xiàn)在母親走了,只要想到家里有個嬌滴滴的芍藥,盛元慶就看不上那些庸脂俗粉。 早在替芍藥挑選伺候的下人時,為了方便自己,盛元慶便只給芍藥安排了兩個下人,一個是看門做飯的啞婆,一個是伺候芍藥端茶倒水的啞姑,反正二太太一進(jìn)門就要守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需要太多伺候的。 啞婆雖啞,廚藝很好,盛元慶特意挑了她,免得芍藥抱怨吃得不香。 這晚,盛元慶派心腹小廝去通知啞婆,以后但凡他在府里,夜里不必上鎖。 同時,盛元慶還讓小廝遞了一張小紙條給蘇梨。 二老爺盛元華早死了,盛家沒有二房,蘇梨現(xiàn)在住在一座非常適合寡婦守寡也非常適合盛元慶過來偷人的偏僻小院。 就算沒有芍藥的記憶,單憑盛元慶給她安排這么兩個啞巴伺候,蘇梨就知道盛元慶這貨打了什么主意。 收到盛元慶的小紙條,蘇梨一點也沒慌,一點也沒亂。 蘇梨已經(jīng)做好了與盛元慶睡覺的準(zhǔn)備。 如果可以不睡,蘇梨當(dāng)然高興,但這個條件下,蘇梨沒有既不引起盛元慶懷疑又保住清白的辦法。盛元慶就像一條狼,芍藥伺候得他高興,盛元慶可以為了芍藥遣散所有妾室,一旦他認(rèn)為芍藥背叛了他,盛元慶便翻臉不認(rèn)人,轉(zhuǎn)身將芍藥丟到瘦馬小院。 這樣一個吃人的古代環(huán)境,又是這樣的身份,蘇梨只能隱忍,徐徐圖之。 蘇梨安慰自己,至少盛元慶長得不錯,她只要把盛元慶當(dāng)成暖房的工具,先讓盛元慶放松警惕,將來站穩(wěn)了腳跟,再想辦法讓盛元慶、盛仲常父子倆家破人亡,替芍藥報了仇,蘇梨便可以靠著盛家的家業(yè)實現(xiàn)錦繡人生。 這一世,蘇梨不打算走夫貴妻榮的路,她要當(dāng)一個女豪商! 一更天的時候,盛元慶踩著夜色如約而至。 啞婆在老爺進(jìn)來后才落了鎖。 啞姑老實木訥,因為啞婆叮囑她先別睡,她便坐在堂屋打盹兒。 看到盛元慶,啞姑想到了啞婆的話,讓她別大驚小怪。 啞姑緊張地站了起來。 盛元慶淡淡吩咐她:“去廚房燒水,等會兒要用?!?/br> 啞姑便乖乖去燒水了。 盛元慶徑直去了內(nèi)室。 里面黑漆漆的,盛元慶皺眉,朝床邊的方向問:“怎么不點燈?” 蘇梨怯怯道:“我怕。” 盛元慶聞言,先去外面拿了一盞燈進(jìn)來,用燭火點燃室內(nèi)幾盞燈,這才不緊不慢地來到床邊,見床上的小美人緊緊地裹在被窩里,只露出一張擔(dān)憂忐忑卻美艷動人的臉,盛元慶笑了笑,坐下去,柔聲問她:“怕什么?” 芍藥是愛慕盛元慶的,深深的愛慕,蘇梨不能表現(xiàn)出抗拒盛元慶,只能代入芍藥來演戲。她瞅瞅天上,眼中浮上淚珠,楚楚可憐地看著身邊高大偉岸的男人:“老爺,我是為了給老太太沖喜才嫁給二老爺?shù)模倚睦镏挥心?,您來找我,我又高興又害怕,害怕二老爺在天上看著,害怕老太太……” 這若是個心虛膽小的,都能被蘇梨的話嚇得打退堂鼓,然而盛元慶南來北往做生意多年,他根本不信鬼神那套。人死了就是死了,死得干干凈凈,既不會回來看念念不忘的親人,也不會去找仇人索命。 “不怕,母親與二弟都是善人,菩薩早安排他們轉(zhuǎn)世投胎了,我與你在一起,誰也不會知道。” 盛元慶俯身下去,目光溫柔地哄他的小芍藥。 蘇梨眨眨含淚的大眼睛,小聲問:“真的嗎?” 盛元慶喜歡她這副嬌態(tài),笑著點了點她的鼻尖:“自然是真的,我何時騙過你?” 蘇梨就笑了,百媚橫生。 第54章 蘇梨既然做好了與盛元慶睡覺的準(zhǔn)備, 當(dāng)盛元慶真的過來了, 蘇梨便將盛元慶想象成一個純粹的解悶工具,只等自己達(dá)到目的, 盛元慶也可以壽終正寢了。 大家都沒有什么真感情, 盛元慶貪圖芍藥年輕嬌嫩的身子, 蘇梨圖他的財圖他的命,先互相利用一段時間,誰笑到最后誰便是贏。 盛元慶非常熱情, 蘇梨也像芍藥剛與盛元慶在一起的時候,無比真摯地回應(yīng)他,蘇梨相信, 她這么會演,盛元慶絕對猜不到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盛元慶已經(jīng)三十多歲了, 他不是青澀的毛頭小伙子,他飲食起居非常講究,到了這件事,盛元慶也講究起來了。芍藥愛慕他, 盛元慶也很憐惜芍藥,他耐心十足,想讓他養(yǎng)了十八年的小芍藥體會到真正的男女之樂。 蘇梨都不禁佩服起他的手段, 不愧是專門買了一棟別院給瘦馬們住用來伺候貴人們的心機商人, 盛元慶自己也深諳此道啊。 蘇梨是滿意了,就在盛元慶準(zhǔn)備讓自己也滿意滿意的時候,外面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隨即內(nèi)室的門被人猛地撞開了。 蘇梨嚇了一跳,本能地抱著被子縮到了床里頭。 盛元慶也受驚不小,他第一個反應(yīng)也是抓被子擋住自己,可惜他慢了一步,被子被蘇梨搶走了,于是啞姑慌慌張張地跑進(jìn)來,就看到衣冠楚楚的老爺此時正光溜溜地跪在床頭,整個人在燭光下白得發(fā)光。 啞姑呆住了。 盛元慶見來人是她,怒上心頭,一把撿起丟在旁邊的外袍披上,殺氣騰騰地朝啞姑走去。 啞姑雖啞,她不傻,見老爺要殺了她的模樣,啞姑一邊往后退一邊焦急地比劃起來。 蘇梨不懂啞姑的手勢,看得云里霧里,盛元慶看明白了,臉上的憤怒再度變成了震驚。 啞姑比劃完了,緊張地站在那兒等老爺指示。 盛元慶帶著啞姑出去了。 蘇梨太奇怪了,她匆匆披上衣裳,穿好鞋子跟著跑了出去,就見啞姑領(lǐng)著盛元慶朝后院的方向去了。 啞婆聽到動靜也出來了,兩人面面相覷。 啞婆提著燈籠,蘇梨帶著啞婆去找兩人。 繞到后院,就見盛元慶自己提著燈籠,沿著墻根底下細(xì)細(xì)查看著什么。 “老爺,到底怎么了?”蘇梨走到他身邊,小手扶著他的胳膊,不安地問。 盛元慶沉聲解釋道:“啞姑說她燒完水從水房出來,看到院子里有個人影,那人應(yīng)該是剛從后院繞過來,見到啞姑,立即逃了?!?/br> 蘇梨立即想到了盛仲常。 這對兒父子倆是一丘之貉,芍藥渡劫時盛仲常也喜歡芍藥,可惜沒等他開口,芍藥直接被盛元慶收了房,生米煮成了熟飯,盛仲常才沒有將自己的心思告訴父親。如今蘇梨變成了徒有虛名的盛家二太太,盛仲常當(dāng)年都敢強父親的小妾,現(xiàn)在為何不敢偷偷摸摸跳到二嬸的院子? 但盛仲常沒料到今晚盛元慶也來了,該早早歇下的蘇梨、啞姑都沒有睡,盛仲??赡芏紱]發(fā)現(xiàn)他親爹也在,就被啞姑的突然出現(xiàn)嚇跑了。 心念電轉(zhuǎn),蘇梨突然抱緊盛元慶,一邊哆嗦一邊害怕地左看右看:“老爺,你說是不是二老爺來找我了?” 黑漆漆的天,饒是盛元慶不信鬼神,也覺得瘆得慌。 但盛元慶早已排除了這個可能,冷靜地安慰身邊的小女人:“若是二老爺?shù)墓砘?,他豈會被啞姑嚇到?” 如果不考慮盛元慶對芍藥的殘忍,這么理智沉著的一個古代男人,蘇梨都要佩服他了。 她繼續(xù)抱著盛元慶的胳膊,扮演一個愚昧膽小的女人:“二老爺去世的時候才九歲,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是孩子心性,啞姑怕他,他也可能怕啞姑啊。” 大多人都信這個,盛元慶不想浪費唇舌,走了幾步,他目光一頓,將燈籠移向墻根下的一片雜草,讓蘇梨看。 蘇梨低頭,就見那里一片雜草分明是被踩折了貼著地面,隱約能看出一雙腳印。 盛元慶冷笑道:“定是府里下人見你貌美,又知道我只安排了啞婆啞姑,想趁機來占你便宜?!?/br> 蘇梨代入芍藥,緊緊埋到了盛元慶的懷里:“老爺,我不要在這里住了,你帶我走吧,我怕,今晚是你在,哪天你不在了,我可怎么辦?” 她現(xiàn)在是盛家二太太,盛元慶不可能公然安排弟媳住在自己身邊。 盛元慶先牽著蘇梨回了房間。 盛元慶年紀(jì)擺在那兒,剛剛正在興頭上被嚇縮了,又知道府里有個膽大包天覬覦他的芍藥的下人,今晚盛元慶再沒有心思與女人睡覺。 他拍拍蘇梨,讓蘇梨安心睡覺,然后盛元慶自己躺著思索對策。 根據(jù)啞姑的比劃,盛元慶相信那個賊人并不知道他也在房中,從他翻墻進(jìn)來的位置,賊人只能看見芍藥屋里還亮著,看不到廚房。 這種情況下,他大張旗鼓地審問下人,對她的名聲不好。 最終盛元慶決定守株待兔。 想到辦法,盛元慶看向身邊,見小女人已經(jīng)閉上了眼睛,盛元慶也先睡了。 蘇梨當(dāng)然是假睡,她也在思索如何對付盛元慶、盛仲常的辦法。 如果沒有盛仲常今晚鬧的這一出,蘇梨都打算步步小心徐徐圖之了,未料盛仲常給她提供了新的思路。 —— 盛家家大業(yè)大,盛元慶白日很忙,清晨天剛亮盛元慶就準(zhǔn)備起來了。 他一動,蘇梨也醒了,見盛元慶要掀開被子坐起來,蘇梨像個狐貍精一樣纏了過去,抱住盛元慶的腰不許他走:“老爺,你真的忍心讓我一個人住在這邊嗎,我害怕。” 盛元慶只好重新躺下來,捏著她的小下巴親了一口,趁機解釋道:“不用怕,我已經(jīng)想到辦法了?!?/br> 蘇梨眨著清澈的大眼睛,期待地看著他。 盛元慶低聲道:“白日你叫管家過來,說是昨夜看到了鬼影,讓管家請高僧來做一場法事。那賊人聽說了,肯定會以為你沒有發(fā)現(xiàn)有人翻墻。他有色心也有色膽,既然敢來一次,肯定還敢來第二次?!?/br> 蘇梨咽口口水:“他來第二次,老爺有何辦法?” 盛元慶道:“這段時間先委屈你睡在廂房,讓啞姑啞婆睡在你屋里,啞姑睡床上,啞婆睡床下,賊人一來,啞婆便可趁他行兇之時拿下他?!?/br> 蘇梨擔(dān)憂道:“啞婆能打過他嗎?萬一不行又被他跑了……” 盛元慶自信道:“這個你不必?fù)?dān)心,我會給啞婆一包迷藥,趁賊人不備往床上一灑,賊人必會暈死過去?!?/br> 蘇梨搖搖頭,道:“這樣還是不夠穩(wěn)妥,萬一賊人認(rèn)出床上的人是啞姑,他臨時逃跑,啞婆肯定追不上的。老爺,聽你這么一說,我也想到一個辦法?!?/br> 盛元慶奇道:“什么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