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好在寧婉在剛才的包廂里放電充分,此刻電量看起來不太足了,雖然還是不清醒,但不羈的靈魂已經溫順了很多。 很快,她就能自主行走了,不再需要傅崢扶著了,但傅崢走了幾步,回頭卻發(fā)現寧婉沒跟上來,等他走回去,才發(fā)現寧婉正盯著一只郵筒發(fā)呆。 “寧婉,回家了?!?/br> 可惜傅崢這話下去,寧婉也只是傻乎乎的模樣。 但不得不承認,喝醉了的寧婉確實可愛不少,她變得沒什么攻擊性,她呆呆的抬起腦袋,反應很慢地用漂亮的眼睛看了一眼傅崢,整個人看起來完全不在狀態(tài),看起來只要傅崢把她扔在原地,她就會立刻被賣掉的模樣…… 傅崢沒有辦法,只能深吸了一口氣,然后伸出手,拽住了寧婉外套的衣袖,一路拉著她往前走,可過馬路時候人太多,幾次人群差點把寧婉給沖散,傅崢最終不得不牽住了寧婉的手。 好在全程寧婉都挺安靜,她乖乖地讓傅崢牽著,一路走到了她的小區(qū)。 傅崢把她送到了家門口,問寧婉要了鑰匙,幫她開了門:“好了,送到家了,我回去了。” 寧婉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在不在聽,但不管怎樣,她走進了房間,試圖合上門,傅崢見她安全返家,盡了應盡的義務,剛準備轉身離開,結果就聽到身后撲通一聲。 這個時候傅崢本可以離開,但最終沒忍住,他轉身走了回去,然后看到了正一臉茫然坐在自家門口長毛地毯墊上的寧婉,在傅崢走后,她甚至都沒有關門,她大概是不小心被門口的鞋子扳倒了,如今坐在地上,微微皺著眉喊疼,而她的包則散落在了門口,里面的東西七零八落門里門外灑了一地…… 傅崢十分后悔自己多此一舉的轉身,只是看都看到了,也不能置之不理,他不得不走進房里,把因為扭到而跌坐在地上的寧婉扶了起來,然后安置在一邊的沙發(fā)上,然后轉身去門口把寧婉灑出包里的東西收起來。 只是等他收好門外門內散落的東西,回頭想把包放好和寧婉打個招呼離開,卻發(fā)現寧婉不見了…… “寧婉?” 傅崢開了客廳的燈,環(huán)顧著找了一圈,愣是沒找到寧婉,而就在傅崢揉著眉心覺得頭痛的時候,他聽到了細細的啜泣聲從寧婉客廳里那張很大的餐桌下傳來。 他掀開餐桌上鋪陳的長到拖地的桌布,然后果不其然在下面發(fā)現了寧婉。 傅崢簡直無言以對,他皺著眉問道:“你在下面干什么?快點出來?!?/br> 寧婉卻搖了搖頭,然后繼續(xù)默默流淚…… 傅崢知道有些人醉后會情緒失控,沒有來由的特別興奮或者沒有來由的特別低落,寧婉這情況,大概就是如此。 傅崢對醉鬼其實沒什么好感也沒什么耐心,他放下桌布,起身準備一走了之,然而沒走到門口,還是臉色難看地重新折返了回去,然后他重新蹲下身,掀開桌布,朝寧婉伸出了手:“行了,出來吧,你該去睡覺了?!?/br> 結果他都屈尊成這樣了,醉鬼寧婉還是并不買賬,她盯著傅崢看了一分鐘,然后突然情緒崩潰般哭訴起來:“嗚嗚嗚嗚我好苦的命??!” “……” 傅崢簡直頭大如斗,他不知道這個此前和新聞聯播吵架在包廂里找尾巴的寧婉是不是又換了種方向上頭了。 傅崢在頭大,寧婉卻猶如祥林嫂附體:“我命真的好苦??!命好苦!命真的好苦!” “我媽今天給我電話又問我要錢了。說是看中一個包,想買?!?/br> 傅崢還沒來得及應聲,就聽寧婉單口相聲般地繼續(xù)道:“謊話,都是說謊,她一輩子省吃儉用,連一站路的公交車錢都不愿意花,大雨天都走回家,就為了節(jié)省那點錢給我買雞蛋吃,怎么可能為了個包問我要錢啊你說是不是?” 雖然是問句,但她顯然并不需要傅崢的回答,以一己之力就能自問自答撐起一臺大戲:“肯定是他又回去了,又去家里打砸搶了,賭錢輸了就拿我媽撒氣……我為什么會有這種爸爸啊,干啥啥不行,打人第一名……我的命好苦啊!” 傅崢并不想聽到寧婉的私事,因為對他而言,和一個人的距離過近都就會造成麻煩,就像現在這樣,他看著桌子底下的寧婉,覺得自己完全沒有辦法走開了。 此刻寧婉正抱著一只餐桌腿低低啜泣,聲音不大,但是眼淚卻大顆大顆地滾下來,像是遇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委屈,看起來可憐巴巴,像個被遺棄的小狗。 “好了,別哭了。”傅崢這輩子只把別人訓哭過,從來沒安慰過哭的人,如今干起這事來,也是干巴巴的不自然,“你有什么想要的嗎?我可以買給你?!?/br> 一般而言,在如此巨大的情緒面前,不管別人說什么安慰的話都沒什么用,傅崢做好了寧婉根本不理睬自己繼續(xù)哭的準備,然而沒想到自己話音剛落,寧婉就一秒變臉地收起了哭腔,然后用還梨花帶雨的臉字正腔圓一口氣道—— “你說的都買是吧,那我想要吃糖炒栗子冰糖葫蘆鮮rou月餅云南鮮花餅雞蛋仔奶酪包巧克力千層榴蓮酥蔥爆大魷魚戰(zhàn)斗雞排辣味小餛飩山東雜糧煎餅……”寧婉一口氣報了一堆吃的,最后還不忘補充道,“煎餅要加兩個蛋!” “……” 傅崢覺得自己的同情心是白瞎了,剛才某個瞬間,他竟然信了寧婉這個醉鬼的胡扯,如今一看,她這樣子,顯然是酒后戲精上身傾情出演苦情劇本太入戲了,只需要一點吃的就能一秒出戲。 傅崢正準備不再理睬她,只是剛準備起身,就被寧婉給拽住了褲腿,她看向傅崢:“要我再重復一遍都要吃什么嗎?”這小醉鬼一臉義正言辭道,“你剛說了,你可以買給我,我剛開手機錄音了,你得信守諾言?!?/br> “……”傅崢用了他人生十二萬分的耐心,努力冷靜道:“我是說了買給你,但沒說什么都買,我只給你買一樣,你自己選?!?/br> 寧婉完全不哭了,她瞪大了眼睛,憤怒道:“你剛沒說只能一樣!” 傅崢冷冷道:“活動舉辦方一般都擁有最終解釋權,寧婉,你是個學法的,成熟點,我掏錢,我想怎樣就怎樣。” “……”寧婉又看了傅崢兩眼,最終選擇了屈服,“那我要抹茶冰激凌?!?/br> 傅崢皺了皺眉:“你剛那一串里根本沒有報冰激凌?!?/br> 他話剛說完,寧婉的眼睛里又開始一秒入戲掛起眼淚了:“我的命好苦啊,我只是想吃一個抹茶冰激凌而已?!彼瘧K道,“我真的命好苦……” “……” 傅崢沒有辦法,醉鬼不講道理也沒有邏輯可能,他最終只能板著臉叫了跑腿服務,花錢加價塞紅包找人幫忙買一個抹茶味的冰激凌送來。 大概是紅包給的實在充足,幾乎沒等多久,抹茶味冰激凌就送上了門,傅崢取了冰激凌,然后蹲下身看向還蜷縮在桌子底下的寧婉:“冰激凌,給你,現在能出來了嗎?” 寧婉見了冰激凌果然喜形于色,她微微朝傅崢爬了爬,從傅崢手上拿走了冰激凌,但人并不愿意出來,只一邊吃一邊含糊道:“吃完再出來?!?/br> 傅崢耐著性子問:“為什么要吃完才出來?在桌子下吃冰激凌不舒服。” 寧婉看了傅崢一眼,理所當然道:“你不就想把我騙出來然后搶我的冰激凌嗎?你什么狼子野心以為我不知道?你這種少爺,一看就不是好東西……” 果然好人沒好報,傅崢冷著臉,把寧婉的冰激凌從手里抽走了:“騙不騙你出來,我都能搶你冰激凌。”他板著臉看向寧婉,“好了,我現在正式告訴你,你冰激凌沒了?!?/br> 寧婉大概太震驚了,她瞪大眼睛看了傅崢足足一分鐘,傅崢心里早已預估了她下一步的詭辯思路,并準備好了應對措施,然而下一秒,寧婉突然皺起鼻子,然后哭了。 傅崢這下有些手忙腳亂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鬼使神差搶走寧婉冰激凌,如今也只能立刻把冰激凌往寧婉手里塞,聲音不自然道:“別哭了,冰激凌給你。” 可惜寧婉沒有理睬他,不接冰激凌,只是哭。 傅崢完全不知所措了,雖然聲音還是冷冷的,但神情已經有些無措:“你剛還想吃什么?糖炒栗子冰糖葫蘆鮮rou月餅云南鮮花餅?還有什么?我都給你買?!?/br> 不過這次寧婉沒有一秒出戲了,她不為所動,繼續(xù)哭。 “我的命真的好苦?!边@一次,她哭的比上一次更慘,也更情真意切,“要錢沒錢,要事業(yè)沒事業(yè)……”寧婉像是想起什么悲慘的事一樣,哭到抽泣,“在律所兢兢業(yè)業(yè)做了幾年,可沒一個大par肯要我進團隊的……” 這種時候,也只能勉為其難安慰一下了…… 傅崢抿了抿唇:“錢這件事,只有開源和節(jié)流兩個辦法可以積累,你如果覺得自己沒錢,就應該把一切不需要的消費都砍掉,比如不要大半夜吃這種抹茶冰激凌,至于開源?!彼戳藢幫褚谎?,客觀地評價道,“作為律師,開源就是去接洽更多的業(yè)務和案子,可以你的經驗和水平,恐怕確實接不到什么大的案源,開源這個就沒戲了,還是節(jié)流吧,以后少吃點零食,或許一個月能多節(jié)省下來幾百塊錢?!?/br> “至于沒有大par肯要你進團隊,那你要想一想,為什么人家都不要你,好好審視自己,才能獲得進步,所里別人為什么能進團隊,你就不能?那肯定是你自身還有缺陷,要找出來改掉……” 他的“就好了”三個字還沒說完,寧婉就哭的更大聲了…… 傅崢只覺得腦殼疼,這女人怎么回事?自己都這么好言安慰她了?還哭?!真的不可理喻! 可自己安慰完,寧婉確實看起來更傷心了,她還在哭著控訴:“好不容易聽說來了個新的大par,想寫信自薦下套套瓷,結果人家連理也不理,現代人都這么不講禮儀的嗎?是大par了不起嗎?好歹應該回我一下吧?回一個郵件又不需要多少時間!我現在的人生理想,也不過就是收到他的一個回復而已……” 不回郵件會造成這么大傷害嗎?寧婉看起來因為沒收到自己的回復,被打擊的都快死了。 傅崢斟酌再三,覺得自己這個是真的可以安慰,他抿了抿唇:“他會回復你的。” 這話下去,終于起了效果,寧婉止住了哭,抬頭看他,眼睛還紅著,像個受驚的兔子:“真的嗎?” 傅崢點了點頭,撇開視線,有些不自然地允諾道:“真的?!?/br> 他說完,就拿出了手機,然后進入郵箱,開始給寧婉回郵件。 沒一會兒,寧婉的手機果然發(fā)出了收到郵件的提示音,傅崢一臉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的淡薄,提醒道:“你看,我說了他會回復你的,現在回復的郵件已經來了?!?/br> 寧婉表情有些狐疑:“可能只是一些垃圾郵件罷了?!?/br> 傅崢語氣淡然:“那你打開手機看看不就行了?!?/br> 寧婉顯然不信,但還是下意識聽話地打開了手機,然后傅崢看到她整張臉都亮了起來,她利索地從桌子底下爬了出來,充滿驚喜地看向了傅崢:“你這張嘴開過光嗎?!真的!你一說完,這個par竟然就給我回信了!” 傅崢臉上帶了點掌控一切的笑意,他想,不論是法律業(yè)務還是安慰人的業(yè)務,就沒有什么是能難得到自己這種全能型人才的。 看看寧婉此刻的表情,完完全全詮釋了什么叫做夢想照進現實,傅崢看著她略帶緊張手指微微顫抖地點開郵件的模樣,想這下算是把寧婉這個醉鬼的情緒給穩(wěn)下來了,自己總算可以功成身退了。 “所以你是不是應該收回剛才的話?”傅崢看了寧婉一眼,暗示道,“人家大par日理萬機,結果還百忙之中給你回復了郵件,不僅十分有禮貌,還非常平易近人……” 雖然自己做這事深藏功與名并不求回報,但傅崢覺得,寧婉要是瘋狂吹捧和夸獎自己,他也是勉為其難接受的…… 只是沒想到,事情的反轉就發(fā)生在這電光火石的一瞬間…… 寧婉不僅沒有夸獎,脫口而出就是一串素質三連,她憤怒道:“這個大par有毒嗎?!如果是拒絕那就不要回了??!不能婉拒嗎?為什么還要寫一封冷冰冰的信說什么我各方面履歷達不到他的要求,還詳細分析了,我哪里哪里不行,哪里哪里不達標???神經病嗎?竟然給我回了一封拒信!什么腦回路???” “……” 傅崢自閉了,寧婉這女人怎么這么喜怒無常?不是她自己剛才說人生理想就是收到大par的回復嗎?拒信怎么了?拒信不是回復嗎?自己能百忙之中回復她已經很不容易了,何況寫回信這已經是破例了,她還想得寸進尺? 只是傅崢剛想理論,寧婉就又開始哭起來:“我的命真的好苦?。∩顩]有愛,社會太冰涼,人間不值得,就算我不達標只能收拒信,不能在信的末尾鼓勵我一下嗎?寫加油兩個字也行啊,人家寫情書被拒絕都能最起碼收個‘你很好但我們不適合’的好人卡呢!” “……” “太冷酷無情了!” 傅崢本來并不想再寫什么鼓勵的話,他根本不是這種性格的人,寧婉說的沒錯,作為合伙人的自己,確實對下屬是很冷酷無情,只是寧婉哭得自己腦殼疼,傅崢想了想,還是決定多發(fā)幾句話的鼓勵權當日行一善。 只是他剛拿出手機準備追加一封鼓勵的郵件,就聽到寧婉繼續(xù)道—— “這個大par業(yè)務能力再好有什么用呢!一個不知道鼓勵別人的男人,是沒有任何人格魅力的!他一定沒有對象!而且也找不到對象!” “……” 傅崢日行一善的心思徹底淡了,他冷靜地把手機上剛打出的“加油”兩個字給刪了。 寧婉,你鼓勵郵件沒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傅崢:沒有本人做不好的事,包括安慰業(yè)務! (此處瘋狂輸出致命直男式安慰) 寧婉:謝謝,我本來只是心情有點差 傅崢(高興的):現在呢?現在好多了吧! 寧婉:現在我不想活了 傅崢:…… 【本文不虐!放心!很輕松!】 第10章 關于這一晚的記憶,因為醉酒,寧婉其實都有些迷迷糊糊,她總覺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場夢,夢里一會兒有自己mama鼻青臉腫的樣子,一會兒有爸爸的咆哮,一開始并不是個什么好的夢境,然而沒過多久,這些負面的東西被冰激凌的甜蜜味道代替了,還是她最喜歡的抹茶口味,甜而不膩,然后這個夢里竟然出現了傅崢?她甚至收到了大par的郵件!雖然是個拒信…… 從宿醉里醒來的寧婉有些頭痛,然而她很快發(fā)現有些事并不是全是假的,比如自己確實收到了大par的回復,也確實是個拒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