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百一十章
豆子…… 凌蘿喃喃念著這名字,卻是怎么也想不起來,那段記憶,像是被人生生從回憶中扣掉了一般,她幾近崩潰,想要開口,卻不知從何說起。 “想不起便不要想了。”嬴政道:“你不記得的事,往后寡人便一件件的說與你聽。” “那若是我一直想不起來呢?” 她有些喪氣,前所未有的喪氣,想一頭扎進(jìn)被子里,盼著醒來之時一切都回到原有的樣子,可又怕自己一覺醒來,什么都沒有改變。 “那寡人便天天說與你聽?!辟皆谒呎f道:“你從前不是總埋怨寡人不肯與你袒露心事么?往后寡人便每天與你說上一件,你那般精明,總不該不記得?!?/br> “我……”凌蘿語結(jié)。 在她眼中,這個人做任何事情都十分堅定,好像什么事都能冷靜處理,她一時感慨,不由問道:“大王,你可有做過什么十分后悔,不能自持的事?” 那人沉默,許久之后,才應(yīng)道:“有……” 凌蘿詫異,正要開口,卻聽他又說道:“即便如此,寡人也絕不會就此罷休。” 他將人再次攏入懷中,貼著她的臉頰,“寡人不信天命報應(yīng),即便是有,所有的事情都是寡人一人所為,也該由寡人一人承受才是?!?/br> “我會努力想起來的……”凌蘿從他懷中離開,轉(zhuǎn)過身正對著他,眼中干澀。 “蠢?!?/br> 嬴政搖頭,淡淡說了一句。雖是罵人的話,聽著卻有幾分寵溺之意。 他伸手別開她垂在面頰邊的碎發(fā),嘆道:“想來你曾與寡人的約定也不記得了?!?/br> 凌蘿無措的看著她,頗有些歉意。 她道:“什么約定?” 嬴政嘴角輕揚,湊近去俯到她耳邊,只輕輕說了一句兩人才聽得到的話,卻讓凌蘿瞬間面色赤紅。 那人卻完全不甚在意,一臉審視的看著她道:“如今你身子也好了,寡人倒是可以……” “別說了別說了?!绷杼}忙捂住他的嘴,羞赧道:“我……我怎么可能會和大王做那種約定?” 嬴政眉頭一揚,“難道寡人還借機(jī)欺辱你不成?” 他嘆道:“反正你如今都忘記了,便說寡人是在趁火打劫,寡人也無對證之詞,倒也罷了,既是如此不愿,寡人還是去睡那冷凄凄的凌霄殿。” 說罷還真打算起身,凌蘿忙兩人拉住,見他轉(zhuǎn)頭時,臉上哪有半分受傷的意思,分明便是在戲弄她! 凌蘿撒開手,一頭躺倒在榻上,哼道:“大王走便走罷,出去時可莫要忘了將門帶上。” 她很郁悶,明明自己正傷感著,這人卻偏偏來打趣她,教她如何不生氣? “寡人現(xiàn)下改變主意了?!蹦侨诵α诵?,突然翻身將她壓在身下,一雙眼帶著無限熱意望著她。 他道:“寡人才發(fā)現(xiàn),不管你忘了多少事,可你看寡人的眼神,卻始終未變?!?/br> “昔年寡人從趙國回秦,曾目睹無數(shù)事,見過無數(shù)虛與委蛇,在這宮中,連寡人都親生母親都在披著面具與我相對,更何談他人?” 他的手突然覆在她雙眼上,只停留了片刻又很快離開,他道:“可你不同,你看寡人都眼神,至始至終都不曾變過,哪怕旁人都說寡人殘害兄弟,殺伐無度,也只有你依然肯站在寡人身邊?!?/br> “大王……”凌蘿張開雙臂擁住他,“大王不必說了,我這人很死心眼,一旦認(rèn)定的事,便不會輕易回頭,七國之亂終須平定,這人非大王莫屬,我也相信大王不會殘害無辜百姓?!?/br> 什么千古暴君,什么殺伐無度,她見過的嬴政,只不過是個從小學(xué)著冷漠的孤者,他比任何人都需要陽光,比誰都渴望春日,只不過在這宮中,人人都視他如猛獸一般,又是懼怕,又是憎惡,誰又肯拿出真情實意來對他? 只不過,習(xí)慣罷了。 她心頭感慨,不禁將人擁緊了些,正無限感嘆,猛地覺得被人翻了個身,待回神之時,她整個人都趴在他身上。 方才那點悵然情緒一下子消失了大半,她眨了眨眼睛望著他:“大王?” 嬴政笑了笑,道:“雖然你這般說,可你從前也沒少為了旁人同寡人置氣,何況先前將你送出宮去受了那么多苦,寡人知你心中有氣,倒不如今日讓你一并討要回來?!?/br> 眼下她還趴在他身上,兩人大眼對小眼的,哪里是說什么舊賬的時候! 凌蘿訕笑:“現(xiàn)在?” 嬴政點頭。 凌蘿:“……” 想不到,這大佬平日里悶葫蘆一樣,還挺會玩…… 她看著大佬躺在那一動不動的看著她,不禁心頭一動,附身在他耳后印下一吻。 “都說前世被心愛之人親吻過的地方都會留下痣,來世可以通過這個找到前世的愛人,我今日在大王耳后留下一個印記,待來世,我便通過這個去尋你?!?/br> 嬴政遲疑片刻,笑道:“既然是印記,那也該留在最顯眼的地方,你藏在這耳后,就不怕來世與寡人于人海擦肩而過?” 凌蘿伏在他胸口,一本正經(jīng)的搖頭,“那不同,那么顯眼的地方,別人肯定也會留,萬一到時我認(rèn)錯人了怎么辦?” “這倒有理?!辟f著,似有些遺憾道:“不過有一件事卻不好辦了?!?/br> 凌蘿:“恩?” “寡人在你身上留下來那么多印記,來世可怎么去找你?” 凌蘿:“……” 她有些氣悶,這好好的氣氛,說這些情話它不好么?怎么從他嘴里說出來就那么……那么讓人無法直視呢? 一時氣氛全無,她干脆翻了個身從他身上下去,還未來得及反應(yīng),那人卻猛地壓了上來,驚訝之中,那人飛快擒住她的唇,有些粗魯?shù)膹P磨在一處。 凌蘿哪里還顧得上什么羞怯,順勢將人脖子圈住,方才那失去的旖旎如同海浪歸來,只一瞬間,似是春日正盛,花開正艷,哪里還有什么雪冷?哪里還有什么秋涼?兩人擁在一處,只恨不得時間便永遠(yuǎn)停在這一刻。 衣物都褪去了大半,正難舍難分間,忽然外頭有人敲門,一宮人的聲音在外頭響起:“大王,鄭良人那邊出事了?!?/br> 兩人聞聲皆是一頓,前一秒還恨不得再不相離,此刻卻不得不被迫分開。 嬴政眉間盡是不悅,皺著眉問道:“出了何事?” 那宮人在外頭聽他語氣透著寒意,不禁哆哆嗦嗦道:“是……是難產(chǎn),那邊侍候的宮人剛剛過來傳信,說鄭良人鬧著要見大王?!?/br> “知道了,你先備好車輦,寡人隨后便來?!?/br> 嬴政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頭看見凌蘿默默攏好衣衫,心頭像是被什么狠狠扎了一刀,他輕輕的在她唇上印下一吻,嘆道:“寡人過去,并非是在意她。” 凌蘿點頭,想起不久前見過的鄭齊,嘆道:“我知道,大王身為大秦國君,理應(yīng)以子嗣為重,鄭良人如今要生了,大王也該去看看她,我雖然死心眼,卻也不是那般無理取鬧想一心霸占著大王,只要我知道,大王心中只有我便夠了?!?/br> 她又何嘗不想他是一個普通人,兩人廝守在一處便是一生,可奈何他是這秦國的統(tǒng)治者,她能霸占著她一顆心便已是奢侈,又怎敢讓他擯棄后宮從此只與她舉案齊眉? 對于她突然的“大度”,嬴政似是愣了片刻,半晌,他才嘆道:“她腹中的孩子并非是寡人的,寡人也從未碰過她?!?/br> 凌蘿都做好了心里建設(shè),突然聽他這般說,不禁訝異的看著他。 鄭齊的孩子不是他的,那豈不是…… 方才的沉重,此刻卻有些滑稽,她干咳了一聲,道:“那……即便是如此,外頭人總不知此事,大王也該去看看,難產(chǎn)可并非小事。” “嗯?!辟c頭,將她被子掖好,低聲道:“改日寡人再補(bǔ)償你?!?/br> 凌蘿回想起剛剛兩人糾纏在一塊的樣子,不禁面色微紅,忙催促道:“大王快些去吧!” 也省得在這里一直戲弄她,那事情氣氛到時自然水到渠成,只是等那氣氛過去,再來硬談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她臉皮薄,奈何這人臉皮厲害,便也不敢讓他在此多留,起身替他系好衣帶便將人送了出去。 只不過望著他那背影消失在視線中,心頭多少有些失落。 回神之時,月青正抱著個奶娃娃在一旁看著,許是聽到了嬴政離開的聲音,便將孩子抱了過來。 凌蘿突然想起嬴政說她孩子已經(jīng)出聲,還取了小名叫豆子,忙伸手將孩子接過來,豆子幾乎是立刻便醒了,嘴巴張了張,剛想要哭鬧,卻在看到她的臉時立馬乖了,委屈著用腦袋蹭著她胸口。 “夫人可好些了?” 此刻月嵐與沐雪也出來,三人憂心的望著她,好似在看一個大病初愈的病人。 凌蘿道:“除了忘了些事情,身子倒也無恙?!?/br> 凌蘿一心哄著懷中的豆子,與她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也不知過了多久,忽聽得外頭傳來一陣嘈雜聲,她正想讓月嵐出去看看,猛地見一侍女匆匆跑進(jìn)門來,跪在地上哭道:“夫人,夫人你救救我們鄭良人吧,鄭良人還在難產(chǎn),大王卻把接生的穩(wěn)婆都趕了出來,奴婢們不敢勸,夫人,您發(fā)發(fā)慈悲,救救鄭良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