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他來了
當(dāng)陳小燁的目光流連到大堂角落里的一處沙發(fā)上時,頓時如遭電殛,雙目圓睜地看著那邊就坐的幾個人。 蘇紅棉很快便發(fā)現(xiàn)了他的異常,皺著眉頭問道:“你怎么了?” 陳小燁的表情卻愈發(fā)夸張起來,他微張著嘴,捏緊雙拳,額頭冷汗涔涔而下,神情看起來有幾分震驚,幾分恐懼。 蘇紅棉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只見沙發(fā)上圍坐著兩男三女,坐在中間的女性大約有五十歲出頭,神情嚴(yán)肅,但目光總是不自覺地望向茶幾,似乎上面擺了某些非常吸引她的東西。 另外兩個女人年紀(jì)輕一些,臉上擦著慘白的粉底,將好似剛吸過血一樣的雙唇凸顯得格外刺眼。她們的定力就差了很多,眉開眼笑地盯著茶幾的方向,時不時就身子前傾地點一下頭。 那兩個男人穿著一模一樣的黑色西裝,肩寬體壯,雙目如鷹隼,臉孔如巖石般堅硬,不帶絲毫感情。 “認(rèn)識?”蘇紅棉淡淡地問。 陳小燁將雙拳捏的咯咯作響,幾乎是從牙齒里咬出的幾個字,“認(rèn)識,他們化成灰我都認(rèn)識!” 蘇紅棉看他生氣的樣子,突然覺得這個男人有些可愛,于是饒有興致地追問,“他們怎么你了?欠你錢?” 陳小燁扭頭看了她一眼,眸子里滿溢著滔天怒火,當(dāng)然,他不是針對蘇紅棉??蛇@一表情,卻讓蘇紅棉更加好奇了,她心想,是怎樣的人,能把這個蔫了吧唧的小子勾出這么大的火氣來? 陳小燁只是看了她一眼,沒做回應(yīng),他又再次緊緊地盯著沙發(fā),好似眼神能殺人般,一字一頓地說,“我jiejie被害入獄的偽證,就是那兩個男人一手捏造地!” 蘇紅棉怔了片刻,隨即恢復(fù)正常,似是猜到了什么,低聲沉吟了一句,“那幾個女人又是誰呢?” “年紀(jì)最大那個,是負(fù)責(zé)我jiejie案子的審判長,另外兩個女人,應(yīng)該是她的下屬,跟著分錢的!”陳小燁咬牙切齒地說完這幾句話后,就一臉恨意地向沙發(fā)那里快步走去。 奇怪的是,蘇紅棉似乎根本不怕執(zhí)法人員認(rèn)出自己,一臉嫌事兒不夠大地走了過去,那些人似是談得正投入,一開始根本沒有注意到陳小燁的靠近,直到陳小燁都快走到他們附近時,那兩個男人才抬起頭,一臉警惕地看著陳小燁。 陳筱琬入獄之前,陳小燁在jiejie的悉心照顧之下,還稚嫩得像個孩子,過去這么久之后,他經(jīng)歷了諸多磨難,臉上的棱角不僅硬朗了許多,還憔悴了許多,整個人從里到外都像蛻了一層皮般,變化非常大,所以那幾個人都沒有認(rèn)出曾經(jīng)那個哭著喊著給自己jiejie伸冤的大男孩個,更何況,他們也不會想到那個孩子會出現(xiàn)在凱撒大地這種高端消費的地方。 其中一個男人忽然站了起來,從沙發(fā)位走出來,伸手阻住陳小燁的去路,表情冰冷地說,“我們在談事情,你去那邊坐?!闭f完還用手指了下別處的座位。 陳小燁忽然笑了,繞開他寬闊的肩膀,探出頭對著那位五十余歲的審判長,不卑不亢地說道:“李姐,不記得我了?我當(dāng)時跟你談過裝修的事情。想不到在這里還能碰見,所以特來跟您打個招呼?!?/br> 李法官起初以為遇到了認(rèn)識自己的同行,心里有些慌,試想下,一個執(zhí)法人員在這樣一個充滿欲望和銅臭的地方與他人侃侃而談,被那些與自己有仇怨的同事知道那還得了。 等到她聽見陳小燁說自己是搞裝修的,又聽他叫自己李姐而非李法官,才緩緩舒了口氣,故作態(tài)度柔和地說道:“不好意思,家里最近裝修的事兒太多,接觸了好多人,我不記得你是哪位了,請問你是?” “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我就是在您家干活的王木匠,可能一直穿工作服戴口罩工作的緣故,所以您沒記住我,沒打擾你們交談吧?實在對不住?!闭f罷身子近乎九十度彎曲,非常謙卑地伸出手。 李法官淡淡地笑了一下,也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同陳小燁握了握手,“哦!你是那個木匠啊,手藝非常好呢!我也是在跟他們談家里裝修的事情!謝謝你這些天的付出!” 其實李法官并不清楚家里有幾個工人在干活,她只是跟裝修公司的人交代一下,再在家里轉(zhuǎn)一圈,就回單位工作了,從來沒有關(guān)注過任意一位工人的面孔。 而陳小燁之所以知道她家在裝修,是因為一直在調(diào)查她的原因,更何況,在裝修這行混,認(rèn)識裝修界的工人、設(shè)計師多,知道這件事并不難。 “李姐你客氣了,謝謝你每天都給我們這些工人帶那么多水果!”陳小燁想跟她握手握得久一點,以此來多獲取一些李法官的記憶,所以在那里扯東扯西。 李法官卻毫不客氣地抽回了手,“努力工作啊,小王,家里就靠你了,那個,你先忙去吧,我們還要聊一陣。”心里想的卻是,什么水果?這個木匠怎么這么啰嗦! 陳小燁呵呵笑著,一邊反復(fù)說,“應(yīng)該的,打擾了!”一邊跟其他人一一握手,直到那個穿黑色西裝的男人不耐煩了,給他推了出來他才作罷。 本來蘇紅棉還想在一旁看看熱鬧,想不到陳小燁就這么輕描淡寫地搞定了,不禁對他刮目相看。 蘇紅棉無聲地笑了一下,語氣有些和煦地說:“小子有一套嘛,收獲的信息多嗎?” 陳小燁的臉色非常不好看,他竟轉(zhuǎn)身快步向外走去,語氣有些急迫的說:“對不起,我今天不能幫你了,我得趕緊離開這!” 蘇紅棉見狀不對,猜到他一定是通過短暫的接觸,發(fā)現(xiàn)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扇羰乾F(xiàn)在就離開,那就一點收獲都沒有了。 那個可能會出現(xiàn)的小男孩,雖說鬼童未必就在今時今地現(xiàn)世,可據(jù)多方猜測,今天出現(xiàn)的可能性最大。更何況,在從外面走進(jìn)“凱撒大地”大廳的這段時間里,她已發(fā)現(xiàn)了許多道上同行。他們都是奔著鬼童而來,其中不乏一些久違露面的大人物,是以,道上風(fēng)傳的消息應(yīng)該不會有誤才對。 她幾番思慮,最后下定決心,準(zhǔn)備留在這里,大不了過了今夜,以后陳小燁的事兒她盡力擺平好了。 蘇紅棉剛要開口叫住陳小燁,卻見他根本未走出幾步,而是僵立在原地,全身抖如篩糠,白色襯衫已被后背涔涔的汗水浸透。 蘇紅棉有些吃驚,忙順著陳小燁的目光,她也看到了那可能會讓陳小燁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場面。 是他,鬼童!他來了。 鬼童跟壁畫上的樣子別無二致,雙目緊閉,臉龐兩側(cè)均有一道紅色的胎記,從下巴一直通貫到眼角,像是兩行血淚流淌過后的痕跡。 他四肢扭曲,幾乎是在靠一條腿拖著身體在“行走”,沒有人看到他從哪個方向走來,他似乎是“凱撒大地”的臺階處憑空出現(xiàn),然后一步步拖著身體走進(jìn)大廳的。 此時,大廳內(nèi)滿座皆驚。 有些人已是按耐不住站了起來,就連沒有走進(jìn)“凱撒大地”的顧客,都停留在臺階前,不敢寸進(jìn)。 “嘻嘻……嘻嘻嘻……” 鬼童忽然笑了起來,或者說,有笑聲從他的腦袋里發(fā)了出來,他的表情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 此時,就連蘇紅棉這種在陬門這個行當(dāng)里,摸爬滾打多年的人,都呆若木雞地看著,完全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就在大家都愣神之際,一個身影突然沖了出來,嘴里大喊一句:“仙靈火!給我倒下吧!” 他身穿非常普通的灰色t恤,外貌看起來形如常人,可手上的景象卻并不尋常。只見一團(tuán)泛著幽幽青光的火焰在他手心里攥著,可他的那只手,卻安然無恙。 鬼童似是看不見般,伴隨著嘻嘻嘻的詭異笑聲,依舊拖動著殘破的身軀,不管不顧地向前走著。 “雕蟲小技,糊弄誰呢!”鬼童身旁好似憑空出現(xiàn)了一個矮個子,身形消瘦,尖嘴猴腮,他一把抓住灰衣男人著火的手掌,另一手兜住灰衣男的下巴使勁一擰,又用力一推,竟將那灰衣男的手掌推進(jìn)了自己嘴里。他的速度非??欤瓦B蘇紅棉都有些看不清楚了。 那灰衣男卻并未因此受創(chuàng),正相反,他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猙獰的笑意,而后那含著嘴巴的手忽然火光大盛,一道熊熊烈焰直接噴在矮個子的臉上,就在眾人以為他必死之際,卻沒料到矮個子竟然將灰衣男吐的那些“仙靈火”全部吞了下去! 接著傳來一聲灰衣男撕心裂肺般的痛吼,“莫令奇,你他媽的怎么總跟老子過不去?” 那矮個子似也受了重傷,說幾個字就咳嗽一聲,“可別忘了我們兩家多年前的恩怨啊,今天陬門的人誰都可以帶走鬼童身上的東西,就你何奎不能!” 這邊纏斗剛起時,其他地方也有幾伙隊伍互相看不過眼,相互大打出手,一時間,滿天杯盤飛舞,水晶燈、高檔藝術(shù)玻璃瞬間淪為一地?zé)o用的碎片,放肆的大笑聲、囂張的怒罵聲和受傷后的嘶吼聲,已壓過了環(huán)繞音響里播放的歌聲,成為了“凱撒大地”里的主旋律。 【作者題外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