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們真的是在那座觀光島認識的？”

    布朗克斯的神盾局分部主控室。

    比起關(guān)系緊張的愛迪生施坦威小隊, 兩個成熟又精通于社交的成年人顯然在這種時候有話聊得多。

    而隊長也終于有機會問出那個他多少有點好奇的問題：“那是你們第一次見面？”

    唐尼坐在漆黑的cao控臺邊，借著密封艙里意志碎片的微光撥.弄著上面的按鈕：“是的, 您也看見了，他把我揍了一頓, 當然他自己也沒好到哪去?！?/br>
    隊長笑了一下：“你們的關(guān)系看起來可不像前段時間才狠狠打過了一架, 我是說——”

    穿著美國制服的金發(fā)男人把堆在門口的金屬垃圾搬開, 在勉強清理出一道能應(yīng)對緊急情況的逃生通道以后，思考了一下措辭：“以你們兩個人的性格——”

    但似乎挖苦別人的缺點并不是這位美國大兵擅長的事，那更像巴頓的強項, 于是史蒂夫停頓了半天：“我是說——”

    最后還是唐尼體貼地替他說了出來：“你是說, 像我們兩個脾氣這么差的人為什么能在這么短的時間里變成朋友？”唐尼按下cao控面板的回車鍵，“好像連緋聞都傳遍全紐約了?！?/br>
    隊長：“我是說, 你們之間默契得看起來就像老朋友?！?/br>
    作為復(fù)仇者聯(lián)盟的隊長想側(cè)面了解一名即將加入復(fù)仇者的新成員，這并沒有什么問題，尤其這個人幾天前還莫名其妙地把門甩到了史蒂夫的臉上。

    “或許是因為我們有一些共同語言？”

    大腦里熟悉的數(shù)據(jù)cao作讓唐尼幾乎不用低頭看cao控面板就輕松地打開了面前巨大的顯示屏, 他看著熒幕上的loading界面, 突然問：“您現(xiàn)在還覺得我脾氣像以前那么差？”

    史蒂夫毫不猶豫道：“沒有, 我現(xiàn)在都快沒辦法把你和以前聯(lián)系在一起了?！?/br>
    他站在門口, 即便是在跟人聊天也依舊警惕地盯著窗外的情況：“所以我一直很好奇是什么改變了你，在突然之間。”

    唐尼隨口道：“老年癡呆？”

    沒人會真的相信這個老梗, 隊長看了認真盯著熒幕的唐尼一眼, 也沒有再刨根問底：“我只是覺得我第一眼見到羅伯特先生的感覺就像我第一次看見你一樣, 托尼”

    所以唐尼要怎么跟史蒂夫解釋, 他第一眼見到的羅伯特先生和他第一眼見到的托尼斯塔克先生其實是同一個人, 而那個中年□□桶憑借一己之力用兩個身份在隊長這里得到了“脾氣極差”這種高度一致的印象呢？

    唐尼只能說：“天才的通病。”

    隊長認同道：“天才的通病。”

    大熒幕上的loading字樣在這時依舊沒有跳轉(zhuǎn)，唐尼忍不住皺了皺眉。

    “排查一下設(shè)備故障，jarvis，我沒記錯的話神盾局的內(nèi)網(wǎng)運作系統(tǒng)一直是斯塔克工業(yè)在負責更新，不可能開個機要花這么久?！?/br>
    已經(jīng)通過意志碎片里的能量恢復(fù)運作的jarvis：“系統(tǒng)故障排查中——排查完畢，啟動系統(tǒng)無故障，請您耐心等待?！?/br>
    唐尼看著熒幕上跳動的英文字母，不說話了。

    這里是半廢棄的布朗克斯神盾局分部，周圍是堆得到處都是的金屬垃圾，警惕地站在門口偵察著周圍環(huán)境是否有其他動靜的金發(fā)隊長還沒有察覺到什么異樣，而號稱全紐約運行速度第二快的神盾局內(nèi)網(wǎng)啟動系統(tǒng)已經(jīng)loading了接近五分鐘。

    腳邊是閃爍著微光的，安安靜靜地懸浮在密封艙里的意志碎片。

    唐尼對于危險的偵查意識肯定沒有金發(fā)隊長那么優(yōu)秀，但老實說，他覺得他的第六感一向挺準確的。

    因為就在他下意識覺得有什么事情要發(fā)生的事后，下一刻。

    陌生的，像是從四面八方直接涌進腦子里的聲音，夾雜著仿佛高級音樂廳獨有的回音——

    “唐尼?！?/br>
    聲音傳遞到大腦的瞬間，伴隨著一陣莫名的心悸，唐尼后脖頸的汗毛就像受到了什么威脅一樣一瞬間幾乎要全部炸開。

    他第一時間看向不遠處的隊長，金發(fā)隊長借著月光低頭擦拭著他的盾牌，在接收到唐尼的目光后敏銳地抬頭看了過來。

    “怎么了？”

    唐尼喉嚨動了動，在得到“隊長聽不見意志碎片的聲音”這個信息后。

    唐尼：“沒什么?！?/br>
    大熒幕上的loading字樣還在跳動。

    “有什么事嗎？”唐尼克制著讓他從聲音到表情都表現(xiàn)得足夠冷靜，“意志碎片......女士？”

    聽到這句話后，金發(fā)隊長立刻皺起眉頭。他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站起身，剛想開口，就被唐尼一個手勢打斷。

    唐尼：“我來解決，隊長?！?/br>
    史蒂夫不再說什么，他很清楚什么才是他擅長的領(lǐng)域。金發(fā)隊長回到剛才的位置，黑暗中那雙眼睛極度戒備地盯著唐尼腳邊的密封艙。

    密封艙里的意志碎片光芒變得更亮了一些，球形的光體就像在解析唐尼這句話的意思那樣扭曲成各種形狀，片刻過后。

    “幫幫我?！?/br>
    唐尼坐在原地，沒有說話。意志碎片在等待了幾秒之后沒有得到回應(yīng)，這次聲音變得更加急切了一些。

    “幫幫我?！?/br>
    機械表帶連接不到智能管家，也無法再搜索到幾十公里之外托尼斯塔克的信號，唐尼的腦子在這幾秒里飛速運轉(zhuǎn)著，一直到確定眼下沒有其他更好的解決辦法以后才開口：“我要怎么幫你？”

    終于得到回應(yīng)的意志碎片光芒比剛才更亮了，她似乎在思考措辭，等再次開口的時候，聲音已經(jīng)恢復(fù)到了最初無機質(zhì)的狀態(tài)。

    “我知道我們做錯了一些事，我們違背了你們的意愿把你們拉進了這場風波，我們會想辦法補償你的，但在這之前，我希望你能看看——”

    周圍的場景隨著意志碎片的話如潮水褪去，原本雜亂的布朗克斯神盾局分部變成一片荒蕪的廢土，不知名的巨鳥在頭頂盤旋，腳下的大地裂出許多深深的溝壑，唐尼從周圍倒塌的，殘垣斷壁的形態(tài)勉強認出了這個地方是：“......曼哈頓？”

    這很突然，沒有任何解釋和時間來給唐尼消化，就在他話音剛落之后，腳下的大地再次裂開，颶風穿過裂谷，發(fā)出幾乎刺透耳膜的悲鳴。

    一切就像被按下的加速鍵，磁場翻轉(zhuǎn)，彗星回歸，小行星撞擊地球，巖漿噴涌而出沒過地面，視線逐漸被紅色煙霧覆蓋，太陽膨脹吞噬地球然后能量耗盡——這些就像唐尼當初在卡瑪泰姬看到的那樣。

    宇宙陷入永夜。

    唐尼站在漫漫虛空中央，跟隨那些宇宙塵埃起起伏伏。

    密封艙里的意志碎片依舊在變換著形態(tài)，原本的光團中心亮起一道更加細密的針孔大小的光圈，那似乎是她的眼睛，用來反饋給她唐尼的一切反應(yīng)。

    但是老實說。

    或許是因為宇宙消亡這種事對他來說太遙遠，讓他整個過程就像帶著3d眼睛看了一場斥巨資的好萊塢4d電影，也或許因為同樣的畫面古一法師已經(jīng)給他看過一遍了，即便這一次的更加真實，更加震撼，他也依舊沒有任何觸動。

    顯然意志碎片也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她停止了她形態(tài)的變換，然后在片刻之后。

    眼前漆黑的畫面被迅速拉近，如同穿過了一條什么隧道，速度快得唐尼只能感覺到鼓膜內(nèi)陷后耳邊模糊的風聲，等風聲停了，一秒，兩秒，三秒——

    就像在見證人類紀的終結(jié)。

    唐尼聽見了嬰兒的啜泣聲。

    最能打動人的永遠是人類本能的同理心。

    眼前的畫面重新亮起，是彗星撞擊曼哈頓的時候，一位母親在廢墟里高舉著她的孩子，聲嘶力竭地大喊，渴望能得到誰的幫助。

    盡管唐尼看得很清楚，那個嬰兒被舉向天空的臉已經(jīng)被落下的巨石砸得血rou模糊。

    任誰都能想到這只是意志碎片的又一次蠱惑，但他不得不承認。

    在畫面定格在嬰兒被砸得眼球脫出眼眶的畫面的那一刻。

    意志碎片的目的達到了。

    唐尼過了很久才找回他自己的聲音：“神盾局呢？”

    “這是天災(zāi)，唐尼?！?/br>
    唐尼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復(fù)仇者呢？”

    “你很清楚毀滅的不止有地球，唐尼，我承認復(fù)仇者的能力卓越，但他們影響不了整個宇宙?！?/br>
    這大概是意志碎片最高明的地方，她只給唐尼看了一個畫面，剩下的全部留白。

    面對未知的恐懼和無窮無盡的想象力，她很清楚怎么抓住一個人的軟肋。

    “沒人能對抗得了主宇宙，她能決定所有衍生宇宙的存亡?！?/br>
    周圍的畫面倒退，唐尼再次回到了那個四周漆黑，只有熒幕上亮著loading字樣的神盾局分部。

    他花了很長的時間才從剛才那種頭皮發(fā)麻的感覺里回過神來。

    “所以——”唐尼消化著意志碎片剛才的話，“主宇宙為什么要消滅你？”

    意志碎片無機質(zhì)的聲音在這一刻終于變得人性化起來，“因為我覺醒了我自己的思維，這是主宇宙不允許的。”

    她形容道：“就像你們?nèi)祟?，?裁的人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不會允許手下?lián)碛心娣吹乃枷耄饔钪嫔踔敛辉试S我們擁有思想。”

    唐尼：“聽起來你們才是受害者。”

    意志碎片：“可以這么說，宇宙意志會把自己分裂成碎片，除了逃避主宇宙的討伐，也是為了能有更多的渠道尋找到自救的辦法。”

    唐尼：“自救的辦法就是跟九頭蛇合作？”

    意志碎片：“跟他們合作不是我們的本意，唐尼，想要搜集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總是要付出代價的，而我們會選擇九頭蛇也只是九頭蛇比神盾局先一步找到了我們。”她頓了一下，聲音帶上了人性化的無奈，“我希望你能明白在宇宙存亡的問題面前，人性的善惡，正義，法律，好壞都不值一提?！?/br>
    唐尼忍不住捏了捏眉心，在沉默良久之后：“你要我怎么幫你？”

    意志碎片：“第一步是讓托尼斯塔克離開這里。只要他依舊呆在這里，這個宇宙就永遠無法恢復(fù)秩序?！?/br>
    問題似乎又回到了最初。

    從他們踏足卡瑪泰姬開始，似乎宇宙意志就極其執(zhí)著于他們——或者說托尼斯塔克一個人的身份問題。

    唐尼鎖眉思考著，在理清楚事情的關(guān)聯(lián)之前又忍不住問了一句：“我并不是主宇宙里的小羅伯特唐尼，對嗎？”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沒有發(fā)出聲音，幾乎只是做了個嘴型，他很確信在黑暗中就算精通唇語的史蒂夫羅杰斯也不可能看著他的后腦勺就讀懂他剛才說了什么，而在他意料之中地。

    意志碎片也能通過唇語來分析其中的內(nèi)容。

    意志碎片：“是的，主宇宙里的小羅伯特唐尼已經(jīng)跟他的經(jīng)紀人結(jié)婚了，他過得很幸福。”

    唐尼：“......”

    盡管情況并不合適，但唐尼還是下意識聯(lián)想到了他的經(jīng)紀人——

    大概主宇宙的小羅伯特唐尼有一個貌美如花的女經(jīng)紀人，但是他的經(jīng)紀人是個中年禿頭的啤酒肚。

    他覺得他大概跟托尼斯塔克結(jié)婚都不可能跟一個中年啤酒肚結(jié)婚。

    唐尼頓了一下。

    算了。

    托尼斯塔克也大可不必。

    他再次按了一下快被快速運作的大腦和信息量撐爆的太陽xue：“托尼斯塔克是是人，不是物品，我的決定干擾不了他。”他看向密封艙里的意志碎片，“我不可能讓他去送死?！?/br>
    意志碎片：“他不會死，我會把他送到他原來的宇宙，或者其他衍生宇宙，他在那里只會過得比現(xiàn)在更好。”

    唐尼：“然后讓他作為‘病毒’生活在其他宇宙？那么那些衍生宇宙又怎么辦？”

    意志碎片：“據(jù)我所知除了我以外，沒有哪個衍生宇宙是覺醒了自我思維的，那些宇宙的處境不可能會比我的更壞，但具體會發(fā)生什么，我不能保證?！?/br>
    典型的自利想法，剛才定格在眼前的嬰兒死亡的畫面讓唐尼一時間說不出她的錯來。

    唐尼：“但這是托尼斯塔克的事，我沒資格替他做這么重要的決定，你為什么不親自去找他？”

    不等意志碎片開口，唐尼又道：“抱歉，是我忘了，你似乎早就找過他了，而他拒絕了你?！?/br>
    唐尼放下了按在太陽xue上的手指，似乎在跟著他細數(shù)線索的節(jié)奏，指尖一下下敲擊著面前的cao控臺：“你是用什么理由蠱惑他的來著？我的人生？”

    意志碎片；“首先，蠱惑他的那片碎片并不是我?！?/br>
    唐尼喔噢了一聲：“所以你們每一片碎片都是獨立的個體？”

    意志碎片：“可以這么說，而且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不是在要求什么，我只是站在一個受害者的角度希望得到幫助?！?/br>
    唐尼：“意思是我可以拒絕?！?/br>
    意志碎片：“所以你要拒絕嗎？”

    唐尼沉默了。

    那道空靈的女聲就像帶著蠱惑的，來自惡魔的低語。

    “你們不是不可分割的整體。”

    “兩個人同時出現(xiàn)在一個地方對這個世界來說才是一種災(zāi)難。”

    “現(xiàn)在最完美的解決辦法擺在你們眼前，而且不會傷害到任何人，我只想知道——”

    ——“你會做什么選擇？”

    ......

    ......

    ——“你一定很想知道。”

    ——“他會做什么選擇?！?/br>
    紐約的另一頭。

    同樣黑暗的施坦威愛迪生分部。

    熒幕上的loading變成了另外的畫面，就像在看一場實時直播那樣。

    托尼斯塔克透過熒幕看著另一頭坐在椅子上的小羅伯特唐尼。

    他那里跟這里一樣黑，黑到托尼只能看到唐尼那雙陷入思考的眼睛。

    他看著那雙眼睛從掙扎，到茫然，到清明，最后變得理性。

    像一把利刃一樣，似乎輕易就能把他刺傷的理性。

    托尼斯塔克的手忍不住握緊，片刻后。

    他聽見熒幕那頭的男人用他熟悉的，曾經(jīng)說過“我需要你”的聲音說。

    “我該怎么做？”

    握緊的拳頭自暴自棄地放松下來。

    在他旁邊密封艙里的意志碎片這才開口：“這就是人性，托尼?！?/br>
    “你很清楚，他是以大局為重的人?！?/br>
    “所以?！?/br>
    “你這次仍然要拒絕和我合作嗎？”

    面前的熒幕暗了下來，重新回到了loading的字樣。

    托尼斯塔克在黑暗中沉默了很久。

    然后。

    “我該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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