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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黑天鵝少女在線閱讀 - 黑天鵝少女(01)

黑天鵝少女(01)

    作者:原星夏

    字數(shù):29410

    2021年7月12日

    01

    那一年,芊歌第一次在電視上看到了黑皮膚的獸人們。

    海平線駛來的難民船犁開海面,緩緩靠近港口??俊3翋灤种氐钠崖曧戇^

    后,艙門開啟,黑壓壓的人群淤泥似的從艙門涌出。

    當它們到來的時候,I城正用它六月的炎熱空氣,用熱情的喧嘩和躁動的鼓

    聲,用色彩鮮艷的彩旗和條幅,用底座遍布的青苔和藤壺的石棧橋,用令人炫目

    躍動的花簇,迎接著這群遠道而來的獸人們。

    鏡頭切近,深邃凹陷的眼窩內(nèi)看不清獸人們的眼珠,從咧開嘴角露出兩顆白

    森森的尖牙。炎夏烈日底下的獸人們像一群熱得發(fā)慌的黑犬,一灘涎水從嘴角直

    流到下巴沿。

    因為性別比例的失衡,移民而來的獸人基本全是雄性,獸人們上身赤裸,通

    體烏黑,手臂宛如的生鐵鑄造的樁子,四肢健壯,圓寬的臂膀呈現(xiàn)硬朗的肌rou輪

    廓,肌膚在陽光下反射油光。

    電視屏幕上的獸人長老已是須發(fā)斑白,cao著蹩腳的人類語言對者鏡頭一字一

    頓道謝,他的眼神中卻寫滿了急不可耐和貪婪。

    黑膚的獸人們在惡劣落后的南大陸生活了千百年,無時無刻不垂涎著北方海

    岸都市的繁華。偷渡屢禁不止,非法移民登上這片土地,寧愿時刻面臨被逮捕和

    驅(qū)逐的風險。如今新登上港口的他們,以及在此處潛伏依舊同胞們,終于可以合

    理合法地走向明處,在這片土地上沐浴陽光。

    人們總是確信,人道主義的勝利相比物質(zhì)文明的成果更能為都市增添一抹亮

    色,這座冷漠隔絕、高速運轉(zhuǎn)的資本機器,卻在頃刻間化為一座溫情漫溢的熱土。

    市民們麋集在港口邊,用盛大的排場歡迎著獸人難民們。形形色色的喧囂人海中。

    有手執(zhí)花束的男童女童,有普通的市民,也不乏政府官員,從前追捕獸人們的警

    察們?nèi)缃駞s成為了維護秩序者,為這些黑皮的來客們保駕護航。

    獸人們像是未過濾的黑醋般粘稠的前進著,五彩的旗幟在晴空下招展,火苗

    似的晃動著,像是扭曲一團成多彩到污染的漩渦,活像一鍋暴沸的生油,將周圍

    的燥熱的噪聲全部吞沒進中央。烏泱泱的人群中拉出道道鮮艷醒目的橫幅,青空

    之下有一條橫幅格外亮眼奪目:「歡迎回家!我的獸人兄弟們!」

    「這些無家可歸的獸人們(女記者的聲音此時已經(jīng)哽咽),再也不會被作為

    非法移民驅(qū)逐了!他們從此結(jié)束了苦難流亡的生涯,始終被驅(qū)逐的他們,終于有

    了自己的庇護所!這是歷史的時刻!這是人性的勝利,在這里,他們將和我們攜

    手共同建設(shè)家園!這里是我們的家園,也是你們的家園!歡迎回家,我的獸人兄

    弟!」

    黑流滾滾,獸人們絡(luò)繹不絕向著新大陸涌去。雄性的獸人正值躁動發(fā)情的時

    期,幾十上百雙眼睛斜窺著激情播報的女記者,緊盯她敞開的V領(lǐng)口潔白閃爍的

    肌膚。淡紫色的制服套裙繃緊她的身材輪廓,炎夏的香汗使得女人的肌膚晶晶發(fā)

    光,也在被獸人們貪婪地視jian著,至于裙邊露出的穿半透的rou色絲襪的美腿,更

    是讓獸人們饞得直咽口水,只想伸出舌頭從腳踝一路舔到大腿根上,想象著她的

    絲襪被香汗浸透之后,大腿內(nèi)側(cè)呈現(xiàn)的柔滑觸感。

    少女美婦們肌膚雪白,在海濱濕潤空氣的滋養(yǎng)下格外嬌嫩,讓獸人們更加激

    動不已的是,如此膚白貌美的女人們在這片浩瀚的新天地上比散落在沙灘上五色

    斑斕的貝殼還泛濫,應(yīng)有盡有、數(shù)不勝數(shù),而且手到擒來。

    夏日的燥熱讓欲念像是吸水的海綿般快速膨脹,刺鼻的荷爾蒙的氣息繚繞在

    這片黑色的獸人大軍的周圍,像是輸送給這顆機械心臟的黑色的血,在神經(jīng)的指

    引中每一個細胞都在搏動著,像是機械般的匯聚在著輸血的入口。

    那晚整夜人們用火光般的紅霓虹妝點整座城市,燈火如同訊號般,自城中心

    向四周次第點亮,昭告著勝利的信號。

    6月X日,I市的室外氣溫為33攝氏度,室內(nèi)空調(diào)的涼氣隔絕了外界的炎熱,

    黑亮的巖板茶幾上擺放幾綹切成塊的西瓜,玻璃杯內(nèi)的酸梅湯上則漂浮著透亮的

    冰塊,坐在愜意寬敞的客廳上,芊歌第一次在電視上看到了黑皮的獸人。

    在目睹這些獸人之前,芊歌早已不知多少次聽父親講起這些可憐獸人們的苦

    難歷史:人類對于自然界的過度開采和破壞觸怒了自然,在這座星球上滋生了種

    種天災(zāi),導致南大陸的獸人們的生存環(huán)境越來越惡劣,同時人類對于牦牛rou的需

    求量遠遠不足,一個體量龐大的熱帶牦牛群幾乎將南方的巨木叢林啃食殆盡,獸

    人們賴以生存的家園橫遭滅頂之災(zāi),獸人們才不得不遠離故土來到I市避難,然

    而傲慢的人類卻要把他們當作非法移民和偷渡客嚴厲打擊,實在是極其不負責任

    的行為。

    這一切不平等的根源,來源于人類對于弱勢群體缺乏同情。

    人類身為地球長子,必須對這些可憐的生靈心懷同情,慷慨地、無怨無悔地

    和他們共享文明發(fā)展的成果,這也是芊歌的父親林賜爵一直以來的奮斗的目標。

    當她想起自己有這樣一位偉大的父親的時候,芊歌真切地感覺到感覺也是勝利者

    的一員,她的心跳隨那鼓點在跳動著,俯身靈動的大眼睛緊緊盯住電視屏幕。

    芊歌的母親林太太并排坐在沙發(fā)上。自始至終對電視內(nèi)的盛大景象投以睥睨,

    臉頰由于缺乏光照而呈現(xiàn)白紙般的質(zhì)感,盡管相貌美麗動人,卻活像一尊正在發(fā)

    散冷氣的冰雕,微微皺起她的柳葉眉,半天唇瓣一直在發(fā)顫,像是要吐什么東西

    卻吐不出來一樣,最終從她的薄唇間啐出三個字來:「黑猩猩?!埂?/br>
    「mama!」芊歌扭頭看她,小臉氣得緋紅,「你怎么還是這么沒有愛心呢?

    在爸爸的努力下,獸人才終于有了自己的家園!這不是應(yīng)該高興的好事嗎?!你

    分明是在歧視獸人!」

    「呵。好容易把那群眼紅的下等人隔絕出去,怎么?這些比下等人還下賤的

    畜牲也配來啃一口?真是惡心——」

    「mama!」

    「姑娘,你該不會還把你爸爸當作什么英雄?他做這些,無非是為了他的前

    途和聲譽——還有這個,」她仰起頭,用下巴指了一圈房子,「權(quán)貴俱樂部的鑰

    匙?!?/br>
    「那mama你不也住在爸爸的房子里嘛?!?/br>
    林月憐頓時啞口無言,只是用怒目看著芊歌,她的柳眉一顰蹙,不得不說尖

    酸刻薄的美人發(fā)起怒來,總是格外讓人覺得害怕。

    「要是換我嫁給爸爸,不管做什么我都支持爸爸。」

    芊歌小聲咕噥幾句,芊歌也不知為何,隨著年紀的增長,她只覺得這個母親

    越來越淺薄自私,她就像一臺老舊的留聲機,每天只把那些積灰的舊觀念刻進唱

    片里,吱吱呀呀地充斥在這間舊屋里,甚至懶得看一眼窗外如何,想必父親是受

    不了她的淺薄,才選擇每日在外為理想奔波,回家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

    然而芊歌又不得不羨慕著母親的美貌,歲月莫名其妙偏愛刻薄的人,從未在

    她的身上留下痕跡,每當看她順滑細膩的黑發(fā)盤作發(fā)髻,插上一枚簪子,頓時渾

    身散發(fā)著一種貴婦的氣場。她額頭飽滿,臉頰瘦媚,鼻子小巧精致,有幾分恰到

    好處的立體感,唯獨的身體纖瘦單薄,像是撐不起那層薄薄的衣服似的,仿佛她

    腳步碎巧地走動起來,肩膀和腰脊真的會發(fā)出骨節(jié)相撞的聲響似的。

    黑緞子的復古式連衣長裙刺繡碎花,飾以了無生氣的白孔雀,金絲花邊襯托

    她隆起的雪白胸脯,不大也不小,長裙收腰顯出流水般綿柔的線條,頎長光潔的

    美腿斜側(cè)放置著,在裙擺下獻出若隱若現(xiàn)的輪廓。她不耐煩地側(cè)臉看向一邊,一

    條腿搭在另一條腿上,黑襪熨帖地緊裹從足尖到小腿的肌膚,中間一段白凈的大

    腿更加耀眼,半透出皎白的足尖微微翹起,足跟的rou紅色則從腳跟中,永遠一副

    「冷月無聲」的舊時大小姐做派。

    芊歌看那電視機上閃爍的畫面,突然心中使壞地問了一句。

    「mama,你看那些獸人叔叔的褲子為什么鼓鼓囊囊的呀?」

    凡是提到涉及腰帶以下的事情,自幼詩書禮義熏陶的林月憐太太頓時表現(xiàn)出

    最大限度厭棄和惡心。她即刻皺起眉頭,兩頰的緋紅蔓延直到耳垂。

    「小孩子別亂問!女孩子家的,怎么說這么下流的話!快點吃西瓜!」

    從家庭到學校,幾乎所有的大人們都在反復教育芊歌,必須抹消以往對于獸

    人一族的歧視,對于那些弱勢的種族心懷同情——盡管在她所生活的生態(tài)球內(nèi),

    街邊連一個人類的乞丐都找不到,卻虔誠地將另外種族的興亡視為自己的使命,

    這大概就是稱之為「理想」和「信仰」的東西吧,那個東西虛無縹緲,他們反復

    禱告的愿望終于成真時,所有人都如贊美神仙顯靈般熱情在狂歡著。

    芊歌的母親卻總是把自己剔除到這個熱鬧的世界之外般,用漠不關(guān)心的態(tài)度

    和冷言冷語對抗周圍的一切,好像是在厭棄著什么,那種厭棄并非來自外界,而

    是她內(nèi)心深處的本質(zhì)就是厭棄世界。母親忌諱談起一切近在咫尺的苦難,比起談

    論死亡和性更加的忌諱,似乎除了父親,身邊絕大多數(shù)人對于同族的苦難都是淡

    漠的態(tài)度。

    唯獨父親林賜爵——如同光明般照亮芊歌生命,讓她看見這個世界理想的燈

    火存在。他始終致力于和國際組織「黑天鵝」基金會合作,爭取讓政府同意引進

    獸人難民,不遺余力的宣傳著與獸人和諧共處的原則,希望對于獸人的現(xiàn)狀予以

    優(yōu)待和便利,作為過往罪行的補償。用他的話說:「這不是我們是否接納難民的

    問題,而是向獸人兄弟們贖回我們的良知」。

    奇怪的是,母親盡管不止一次地說她討厭黑皮獸人,對于獸人平權(quán)的運動也

    自始至終不屑一顧,卻從來沒有對父親的事業(yè)表達過明確的反對,只是自始至終

    在旁邊冷眼旁相向罷了,好像一副劃清界限的姿態(tài)。

    「只要別把那群黑猩猩帶到我們家里,就讓畜牲們就去和那些下等人在一起

    打交道就行。」

    父親也從不和母親爭辯,每當看著父親默默離去的背影,芊歌總是暗自敬佩

    父親的寬宏和隱忍。

    這也是芊歌的心中關(guān)于「黑天鵝」這三個字最初印象:「黑」代表與世俗截

    然相反的叛逆,「天鵝」則是一切美和善的代名詞,它張開羽翼為弱者提供蔭庇,

    又傲然昂首長鳴,用溫熱之心感化這片冷漠之花盛放的人性凍土。而她的父親,

    這個讓她為之驕傲的男人,則是攜手和它一同戰(zhàn)斗的偉大英雄。

    母親卻是背靠著頑冥磐石的冷漠之花中的其中最冷酷的一朵。

    港口喇叭正在播放某一首心潮澎湃的旋律,在交響樂團的伴奏聲中,四四拍

    合唱鏗鏘有力,不分種族和身份,所有人都在光輝之下?lián)肀г谝黄穑路鹉苈?/br>
    見成見、歧視和不公正如同被破開的冰川般發(fā)出的恢宏巨響,芊歌像是無數(shù)在現(xiàn)

    場的人一樣流下了眼淚。

    擦干眼角的淚水后,芊歌摸著臉頰正紅撲撲的發(fā)燙,而看著無法和自己共情

    的母親,喜悅卻又變成了嘆息。如果不是這個女人,而是自己嫁給父親就好了—

    —明明她才是世界上最懂父親的人,如果不是作為林賜爵的女兒,她能做的分明

    要比這個母親好太多了。

    02

    一個月之前,他們一家終于搬進了夢寐以求的上流社會社區(qū)——「生態(tài)球」。

    從項目創(chuàng)立之初,地產(chǎn)商一直在鼓吹「生態(tài)球」并非一個居民區(qū),而是一個

    全然獨立的生態(tài)系統(tǒng),或許的確名副其實。住宅區(qū)在山巒和人工湖和環(huán)抱之中,

    充能的半球形屏障隔絕周圍的一切威脅,模擬適宜人類居住的歐洲溫帶海洋性氣

    候,堪稱世外桃源,不僅包括全部的天災(zāi)的侵襲,住戶不想見到的一切,都被完

    全的屏蔽在球形屏障之外。

    住宅區(qū)仿照北歐式建筑,色彩斑斕的尖頂房屋鱗次櫛比,中央大廣場一座宏

    偉的大理石雕塑效仿古代巨石陣的式樣,以底層人民看不懂的燙金字鐫刻著一行

    文字:「Jesympathiseavectoutsaufsouffrance」

    芊歌是家里的獨生女,孤單的她沒有玩伴,玩累了就去閣樓上俯瞰風景。頂

    層閣樓的采光良好,陽光將屋里的一切都漂白了,漂白的墻壁、漂白的茶幾、漂

    白的紅木地板……她時常懷疑,那些白紙黑字記錄的一切苦難,究竟是否是發(fā)生

    在同一個世界的事情。

    下周芊歌就要在全校的面前進行演講,演講的內(nèi)容就與「收容獸人」相關(guān)。

    她的一家住在頂層洋房閣樓上,她時常趴在寬敞的落地窗前,低頭俯瞰著那

    個仿佛是模型般的迷你城市。遠處寬闊的人工湖上鱗波蕩漾,連綿青翠的人造山

    與鉛白閃爍的滑雪場交相輝映,渾然一體的一個濃縮的小世界。城市則在其環(huán)抱

    之中,青灰色的柏油馬路上疾馳著跑車,色塊般分割的地磚和馬路,螞蟻般的人

    群熙熙攘攘。夜幕降臨,街道換上五色的霓虹彩燈,酒吧和電影院幾乎徹夜不休。

    林芊歌與她的母親長相截然不同,只繼承了母親的白凈,卻沒有母親的那般

    刻薄,一張微圓的鵝蛋臉更討人喜歡,渾身上下都是白凈水靈,盡管還是少女,

    上天似乎把美麗的精華蘊藏在這半成熟的軀殼內(nèi),只等待著時間將催促她盡快發(fā)

    芽開花。

    為了追求一種儀式感和使命感,她換上一身私立學校的英倫式的學生制服,

    自幼的舞蹈的培訓,使得林芊歌嬌小的體態(tài)也能呈現(xiàn)出挺拔延伸的美感,將那沒

    有一絲褶痕的短袖小白襯衫撐得筆直,女孩雙手捧起打印的演講稿,聲情并茂地

    朗讀著:「……那些正在苦難中掙扎的獸人小朋友們,他們也在呼喚著未來。你

    們豈敢剝奪他們的未來?你們豈敢……」

    也許某一天,自己也將繼承父親的衣缽,在這片土地上繼續(xù)為平等和人權(quán)奔

    走,她一遍又一遍地朗誦,生命是如何平等的可貴,黑皮獸人的非法移民們又在

    人類的土地上遭受怎樣的待遇,而人類又是如何如何失職的地球之

    長,以及人類

    的行為又在怎樣的破壞著這個世界。想著在哪里加重語氣,那里暫停一些,這里

    加速一些。

    越是去盡力地表現(xiàn),越是無法喚起同情:那些崇高偉大的道理,究竟是什么

    意思?那個位數(shù)大到經(jīng)常讀錯的數(shù)字,究竟意味著什么呢?就好像她的舌頭品嘗

    過無數(shù)的道理,卻像失去味覺一樣,再也嘗不出語言的味道了。

    陽臺上有一個空置的花盆,時間太久,早已不知原本那花盆里養(yǎng)了一株什么

    了,芊歌偶然發(fā)現(xiàn)花盆里密密麻麻的竟是螞蟻在爬行,心煩意亂的芊歌抓起身邊

    的一杯清水,對準蟻群猛澆了下去,對于人類只是一杯水的量,就讓那花盆間浮

    起一片密密麻麻的螞蟻,它們在水中無力地掙扎著,頓時覺得心里暢快不少。

    螞蟻們會怎么想呢?他們也在驚慌失措的奔跑著,也在他們用觸須交頭接耳,

    他們會制造方舟嗎?他們也會抬頭祈禱嗎?

    就在她還在觀察花盆里的螞蟻之時,突然毫無征兆、猝不及防地,一陣幾乎

    讓耳膜炸裂的尖銳蜂鳴聲傳來。

    「滋啦啦啦啦啦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滋啦啦啦啦——」

    在安靜的生態(tài)球內(nèi),已經(jīng)許久未曾聽過如此激烈的噪音,耳膜像是正在被撕

    裂,腦袋里一陣絞痛,芊歌趕緊捂住耳朵,一陣眩暈和頭疼席卷大腦過后,她望

    向窗外,在天際發(fā)現(xiàn)烏黑的墨色在蔓延。

    「天啊……」

    像是霎那間換了世界,本應(yīng)該浮現(xiàn)出緋紅的晚霞的天際線,像是染上劇毒般,

    從邊緣滲透出墨綠色的病變的膿血,隨后像是入侵靜脈的毒素般,曲折的條狀物

    在半球護罩迅速擴散,隨那鳴響的音調(diào)越升越高,企圖在城市的上空構(gòu)筑起密不

    透風的墻,幾條黑綠的藤蔓越爬越高,很快幾乎將整個球內(nèi)世界都覆蓋在它的陰

    影之下。

    透明的防護罩被遮蔽后,陰暗轉(zhuǎn)瞬間席卷天空,原本多彩的富人區(qū)頃刻間被

    純黑之潮吞沒。街燈和路燈還未到點亮的時間,樓房窗戶則倉皇地次第亮起,寧

    靜的宛如北歐小城的生態(tài)球頓時被黑暗籠罩,四處想起恐慌躁動的聲音,車燈在

    黑不見底的道路上匆忙的穿梭。

    日蝕般的黑暗讓人焦躁窒息,一瞬間眼前就像失明般什么也看不到,芊歌還

    沒來得及在黑暗中摸索著找到電燈的開關(guān),從遙遠的天際線,一聲比驚雷還震耳

    欲聾的巨響傳來,她一個踉蹌「轟隆」爆鳴后窗外像是鎂光燈般高頻的閃爍,抽

    搐般的傳來劇烈的破裂聲響,整棟樓都隨它震顫。

    她看不清是雷電或是其他的什么異象,只見看到天空裂開了,大概只有上古

    神話中怒觸不周山的場景可以比擬,天空破碎撕開一個大口子,裂紋從最初破碎

    點開始擴散,頃刻破碎,碎玉爛銀從高空傾泄而下,特殊材質(zhì)的防護罩通過功能

    聚合,在失去能源后迅速地喪失硬度,盡管在觸及地面后化為一片碎末粉塵,然

    而產(chǎn)生的沉悶的響聲依舊讓人顫栗,尤其那種聲音在一片密不透風的黑暗里的時

    候,簡直像是在親歷深海中的地殼破裂的巨響。

    「咚、咚……」

    有什么東西在墻外敲打著她,撞擊了數(shù)次之后,像是鞭子抽打的聲音,雨點

    般噼里啪啦地打在外側(cè)的墻上。在芊歌的抱緊了自己發(fā)抖的身體向后退去,突然

    墻壁「轟隆」破碎出一個大口子,一團纏扭的怪胎刨開墻縫后鉆入,她「啊」地

    一聲尖叫了出來,怪胎瞬間將縫隙擴散撐開,墻體「吱嘎」裂開一個大口子,

    「稀里嘩啦」的泥土和碎塊崩落,她聽見噼里啪啦地響聲,從墻的裂口涌入數(shù)不

    清的蛇,彼此糾纏扭動著,簇擁成一團想要將身軀擠進墻縫內(nèi)。

    破碎的墻縫像是被掀開的飛機艙門般,灌入的空氣高速流動,形成猛烈的沖

    擊波將芊歌掀翻在地上,她也不清楚是何種巨物在鼓動雙翼或是揮舞巨臂,才能

    夠攪動起如此猛烈的颶風,她感覺自己的白襯衣快要被那股風撕開、剝?nèi)?,渾?/br>
    恐懼發(fā)抖,不知所措的。

    蠕動的觸手像是花朵般地綻開,掙扎狂舞,在墻縫的邊緣刮出一股粉塵的味

    道,層層扭曲的觸手深處張開一只圓睜的血眼,毛骨悚然的目光,直勾勾地盯住

    芊歌,即使只看了一眼芊歌就覺得,頭暈眼花,胃里翻騰幾乎快要吐出來,她捂

    住眼睛大聲地尖叫。

    「mama!mama!」

    無人回應(yīng)。時間和空間的概念像是被抹消,四下空寂,沒有任何回應(yīng)讓她忐

    忑不安,卻又不敢亂動。隨后不知何處飄來了歌聲,聲源似乎來自窗外的高空。

    空靈悠遠的女聲在歌唱著,像是將水手引入死地的女妖的歌聲,飄忽不定如同來

    自另外的幽深的虛空,卻又像是沒有物質(zhì)的介質(zhì)直穿靈魂

    ,那種聲音就像在入侵

    她的神經(jīng),讓她的每個細胞都在體內(nèi)顫抖著,她只有盤曲著身體蜷縮在角落中,

    才暫時地維持精神的穩(wěn)定。

    她覺得有什么略過了房頂,只是短暫的一瞬就消失無蹤了。

    片刻之后安靜下來,那墻縫里的怪胎也刷拉一聲抽離了身體,像是并沒有找

    到什么東西,只留下一個裂口在墻上。

    芊歌抬起頭,踉踉蹌蹌地站起身來,先是細微的光從窗外透出,透過破碎的

    墻縫,芊歌看著那潮水般的黑暗正在退潮,從天穹的頂點開始向著天空和高樓大

    廈的邊際線處退散,將高爽碧藍的天空重新退還。

    重歸的光明有些刺眼,探頭看向廢棄的花盆,水中螞蟻已經(jīng)停止了掙扎,它

    們?nèi)妓懒恕?/br>
    那顆死死盯住芊歌的眼睛,始終刻印在芊歌的腦海里。愣了許久,她才想起

    自己的mama,之間月憐則早已被那一聲驚倒在地上,趴到在地上一動不動,芊歌

    趕緊去打電話給自家的私人醫(yī)生——好在他還沒有什么事。

    當天「生態(tài)球」的防護罩被破壞,無數(shù)的不明生物破開墻壁,像是在屋內(nèi)探

    查何物似的,入侵本身沒有造成什么大規(guī)模的傷亡,主要的損失來自于恐懼引發(fā)

    的混亂。

    就在那場災(zāi)難后的幾個小時內(nèi),「生態(tài)球」處于無保護的狀態(tài),過于仰仗防

    護罩的力量導致安保資源主要集中在居民區(qū)內(nèi),緊急在抽調(diào)的人力到達之前,一

    大一小兩個深黑的影子成功越過了邊界,闖進了這座模擬北歐風格的「世外桃源」。

    連續(xù)躲避著巡警的追捕幾個月后的獸人父子幾乎是慌不擇路,看到這邊的屏

    障消失后,躲進樹林的他們就朝這邊有人煙的方向跑去。作為非法移民的獸人父

    子偷渡到城市當中的,那些警察們曾經(jīng)像是饑鷹似的在城市內(nèi)大肆搜捕,即便獸

    人們有壯碩的身軀,也只不過像是槍口的硝煙。

    人類修筑的觀景性質(zhì)的護城河對于獸人的體能來說分分鐘就游了過去,小獸

    人靈活的身軀也不輸父親。借助那短暫的黑暗造成的混亂成功混入其中。當芊歌

    在樓下接自家的私人醫(yī)生的時候,她發(fā)覺樹林的掩映中兩個黑黝黝的身影匆匆穿

    過,最終鉆進不遠處的一個陽臺底下。

    壯碩的身軀蜷曲在低矮的陽臺底,小獸人蜷縮在父親的臂膀間,啃著一塊已

    經(jīng)干硬的面包。芊歌立刻心生惻隱,走上前去。

    「沒事啦,獸人先生,獸人弟弟!已經(jīng)不必再躲避了哦?!?/br>
    獸人從遠處就已經(jīng)聞到了人類的氣味,瞇著眼睛攥緊拳頭警惕地盯著她,粗

    壯的黑臂肌rou暴突,芊歌從裙子的兜里掏出她的袖珍智能手機,接收獸人移民的

    新聞幾乎在第一時間登上了每個視頻的平臺的首頁,她隨手點開一個,遞到獸人

    的手中。

    獸人謹慎地用兩根粗壯的手指捏住這塊粉紅的小屏幕,瞇著眼睛仔細看著上

    面的字,字只能依稀辨認幾個,只但是潛入在人類城市的多年,他能夠聽懂人類

    的語言,這小小的屏幕上把那些熱烈歡迎的場面和記者夸張的哽咽的又演了一遍。

    新聞播報完畢,獸人抬頭仰天,張開血盆大口吼出一聲如釋重負的長嘯。如

    今在這片土地上,再也沒有逮捕和驅(qū)逐他的人了,他們成為了自由人了,而生在

    這片土地上的小獸人,也可以獲得公民的待遇。

    「兒子,俺們終于自由了!」

    芊歌舉起小手,歡欣鼓舞地拍著小巴掌慶賀。

    「恭喜!恭喜!」

    「好了,丘丘,咱們回M區(qū)吧!去領(lǐng)咱的身份證——」

    廣播內(nèi)卻唐突傳來電子音:「防護罩的充能準備已經(jīng)完成,已經(jīng)疏散了在防

    護罩附近的人員,我們將在十秒后開啟防護罩,請各位業(yè)主不要接近防護罩。重

    復,我們將在十秒后開啟防護罩,請各位業(yè)主不要接近……」

    「我去,別??!」

    獸人粗聲大罵一句,幾步剛跑出去,生態(tài)球的防護罩自上而下如同水幕般升

    起,恢宏的障壁快速抬升,頃刻間就在天穹頂點合攏為一個完美的半球體。

    「我cao你媽的!」

    猛一跺腳,獸人只能向空氣揮拳表達他內(nèi)心的憤懣,小獸人也在他身旁吱哇

    亂叫。

    芊歌卻笑了,她的腦內(nèi)浮現(xiàn)了一個計劃,她猜父親百分之百會為自己驕傲的。

    03

    聽說生態(tài)球遭遇襲擊之后,林賜爵第一時間趕回家中,不到一小時前他還在

    大談如何妥善安置獸人移民,并且讓他們的權(quán)益得到充分的保障,回到家看見兩

    頭活生生獸人正在自己的家中,他感覺直接從頭麻到了腳。

    小獸人把臉埋進比他臉大的半塊西瓜里,狼吞虎咽地一同亂啃,瓜皮屑和汁

    水亂飛亂濺,直接把那瓜皮咬穿了,那還把西瓜皮

    在嘴里嚼嘎吱嘎吱地作響,然

    后倒扣到桌子上打了個飽嗝。

    「嗚呼,太爽了哈哈哈!外面熱的要死,這屋子里真他媽的涼快!」

    一看到獸人,林賜爵先是條件反射想要去換上一副慈悲憐憫的表情,然而轉(zhuǎn)

    念一想,這不是新聞現(xiàn)場而是在自己的家里,頓時臉色鐵青得可怕。然而芊歌在

    旁邊,兩只小手背在身后,卻一臉期待地看著他,期待著爸爸摸摸她的頭,夸她

    是一個有愛心的好孩子,夸她是父親事業(yè)的「小助手」。

    林賜爵心中叫苦,女兒還在身邊,就算演也要演得像模像樣。他只能硬著頭

    皮走上前去。

    「歡迎來到I市,我的獸人兄弟!請不用拘謹,把這里當成自己家就好了。

    剛剛來到這片土地還不適應(yīng),所以才迷了路吧?哈哈哈,放心,我會馬上為你們

    聯(lián)系收容區(qū)那邊的……」

    「我們收留他們吧!」芊歌突然眼眸閃亮,「讓他給我們家里作工吧!」

    林賜爵先是一臉震驚,極力想要掩飾臉上苦不堪言的表情,不自然地笑著,。

    「芊歌,爸爸當然也想幫助他們。但是,獸人叔叔也想和自己的同類待在一

    起吧?他們在收容區(qū)也會過上幸福的生活的?!?/br>
    林賜爵的大手撫摸著女兒的頭,女兒像是小狗似的蹭著自己的手掌,那笑里

    全是辛酸和無奈,這是芊歌長這么大,他第一次真想在這個可愛女兒的臉頰上狠

    擰上一把。

    實際獸人也想林賜爵說的也不無道理,他只是為了躲避軍警追捕,才暫且躲

    進這富人們的蝸牛殼里避避風頭,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與其留在這座豪宅

    內(nèi)做他的幫傭,還不如回到同族聚集的貧民窟里更自由快活。

    正如此想著,一股淡雅的香水味突然飄進獸人的鼻孔,他心中暗道一聲:

    「臥槽,好香!」

    「月憐,你好些了?」

    屋內(nèi)翩然走出一位端莊的貴婦人,面容慘白憔悴,還在用手絹拭去臉頰的汗,

    眼見沙發(fā)上多了一大一小兩個黑皮獸人,愣得腳步一顫。

    「獸、獸人?!你們怎么在這里!」

    這是閨閣內(nèi)長大的林太太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看見活生生的獸人,相比在電視

    上那個由像素組成的平面圖像,那種近在咫尺的堪比健美運動員的肌rou,徹底震

    撼了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小姐,獸人抬頭看著她,粗壯的雙臂隨即傳達出強烈

    的力量和武力的信號讓她渾身發(fā)顫,一時間兩腳發(fā)軟,沒站穩(wěn)扶住門框勉強站立。

    「是我把獸人叔叔和獸人弟弟帶回家里的哦!我們要幫助他們呀!」

    不知是否因為看見林月憐那驚悚的表情,她覺得芊歌的笑格外的快活,格外

    的不懷好意。

    這些獸人的確正如人們描述那般,是一群粗俗低劣的畜牲,然而也如描述那

    般活脫脫的一群人形的野獸,身材魁梧,相貌猙獰,這個素來高傲的貴婦人兀見

    這龐然大物出現(xiàn)在面前,平時里說的尖酸刻薄的話都到嘴邊咽下了。林月憐瞅了

    一眼芊歌,她在不動聲色地朝她勾嘴笑,她都能猜得出芊歌此時心里在想什么。

    見到美婦人從屋里出來,獸人也直勾勾地看著林太太,平生第一次真見到肌

    膚雪白如牛乳的女人,剛才還在皺緊眉頭糾結(jié)的獸人,粗拙的五官頓時舒展,咧

    開大嘴呼呼大笑,吸溜一聲,肥厚的舌頭刮去嘴角的口水。

    「俺沒問題!俺也想留下來報答恩人哪!」

    長期沒有接觸雌性的獸人饑渴難耐,即使是長裙邊緣露出的一截潔白的腳腕

    子,也能引發(fā)他的無限的聯(lián)想,更別說那長裙收攏的腰部曲線,她豐滿的胸脯和

    圓潤的翹臀,精致、細膩,散發(fā)著誘人的病弱之美,在腦內(nèi)已經(jīng)撕開輕薄透氣的

    長裙的裂帛聲和她嬌媚撩人的尖叫,讓涎水從獸人嘴角的獠牙邊上流出了。

    「哈哈哈,太太,別看俺看起來可怕,其實俺心地善良的很,以后只要有什

    么力氣活,都讓俺來給你干吧!」

    獸人說道,拍了小獸人后背一把,小獸人立刻心領(lǐng)神會,「哇」的一聲放聲

    大哭。

    「哇——阿姨!——行行好,收留我們吧!不然我和爸爸要餓死了!嗚哇哇

    哇——」

    瘦弱的小獸人捏起嗓子,裝作奶聲奶氣的嗓音,幼體的獸人還沒有成體的獸

    人那般兇殘魁梧,還可憐巴巴地瞪眼看著林月憐,林月憐皺起了眉頭,想說什么,

    話在嘴邊卻又說不出口,臉撇向一邊不想再看他們。

    小獸人見狀眼珠咕嚕一轉(zhuǎn):「爸爸,她不給錢!這沒監(jiān)控,快點干她丫的…

    …」

    獸人阿祖魯趕緊一把捂住小獸人的嘴巴,在他屁股上狠擰了一把,小獸人痛

    得一翻白眼,差點暈過去,卻因為嘴巴堵的嚴嚴實實的叫不出來,只能悶聲哼哼。

    林太太不想再和兩個獸人糾纏,用手帕捂住口鼻扭身回屋去了。

    眼見林月憐的反應(yīng),芊歌不禁在心里暗笑,她猜爸爸這時候心里肯定明白,

    究竟誰才是最懂他的女人。

    「爸~爸~」

    像是只邀寵的小貓似的,芊歌拉住父親的粗糙的大手,抬起頭天真地乞求著

    林賜爵,女兒的目光讓他心中五味雜陳,而獸人也在觀察著林賜爵的神態(tài),嘴角

    上也露出狡猾的微笑:很明顯他已經(jīng)下不來臺了。

    林賜爵只能告訴自己:你也是個成年人了。現(xiàn)在的他明擺在用接受獸人運動

    積累政治資本,作為如日中天的意見領(lǐng)袖,就算有朝一日能想方設(shè)法收拾掉這兩

    頭厚臉皮的黑豬,也絕對不是今天,如今的他也必須咽得下這口氣,裝作一副從

    容不迫的微笑走上前來握手。

    「獸人先生!歡迎您和您的兒子成為我們家庭的一員,以后家里的事情,就

    拜托你們幫忙照顧了?!?/br>
    「哈哈哈,不敢當,不敢當……還要謝謝恩人哪!」

    「不用謝?!?/br>
    林賜爵從齒縫里硬生生地擠出來這三個字,獸人則喜笑顏開,全然一副勝利

    者的姿態(tài),得意洋洋地朝他直眨巴小眼睛,林賜爵強壓住怒火,強忍惡心去握那

    只肥大骯臟的黑手,然后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至于虛情假意的噓寒問暖,他早在鏡頭前練得爐火純青,卻沒想到這個油滑

    的獸人居然比他還會演戲,配合著他做出一副老實憨厚的樣子,點頭哈腰連連道

    謝,眼神卻一直往他袖子里的那塊金表上瞅。

    「爸爸,你做的對!有你這樣的爸爸,我真的是太自豪了!」

    樓下的貯藏室本就沒有太多東西,整理出來供獸人父子居住剛剛好,雖說貯

    藏室不算小,不過對于體型高大的獸人而言,也只算是勉強容身的水準。丘丘在

    芊歌的身邊有一種渾身不自在的感覺,她的活像因為家里養(yǎng)了一個新寵物而高興,

    當她把一個珍藏的小瓷罐送給他做杯子的時候,他總感覺那東西比起人類用的杯

    子更像是個給狗用的食盆。與其說是在關(guān)心他,不如說是在滿足她自己。

    「謝謝你,芊歌jiejie!」

    丘丘曾經(jīng)依靠裝傻賣萌的把戲,蒙騙了不知多少女人。他謊稱自己的mama急

    需幫助,領(lǐng)她們走進深巷內(nèi),隨即幾個獸人大漢猛撲上來,奪走提包和飾品,然

    后撕扯衣服輪番強暴,最后赤裸裸地丟在路邊。從小沒有母親的他也不懂「母性」

    究竟是怎樣的含義,只知道雌性人類這種不分內(nèi)外甚至不分物種對弱小的天然同

    情心,讓她們格外的可笑,在他眼里除了易騙外好像沒有其他的意義,而在這個

    世界里,弱者被吃,蠢人上鉤,又有什么可矯情的呢。

    只需滿足芊歌當小mama當小jiejie那些天真的愿望,他就能在這里過上白吃白

    喝的生活,芊歌興沖沖地拉著丘丘跑進臥室里,大喊一聲「Open」,淡粉色的墻

    壁就變魔術(shù)似的自動展開櫥柜,里面擺滿了她收藏的五顏六色的泰迪熊,房間里

    還有一個可愛的貓爪軟墊躺椅,躺在上面就像在云里那般綿軟,底座內(nèi)置的冰箱

    里隨時都有飲料和雪糕。

    芊歌興致勃勃地介紹著自己房間的一切,丘丘的心里卻像是一只黑色的爪子

    在撓:憑什么芊歌從降生就在蜜罐里,而他生下來就沒有mama,還必須在貧民窟

    里摸爬滾打?這個世界是不公平的。

    初步將獸人父子的事情安排妥當后,林賜爵返回臥室、關(guān)上房門,他坐到在

    床上,頭腦里憤怒又恍惚——以往那些人嘲笑他,說他只不過是土豪的傻兒子,

    根本沒有住進「生態(tài)球」的資格,如今的他獲得了權(quán)力和影響力,成為了I城知

    名社會活動家,邊裝圣人邊裝狗地,爬進了這座人上人的俱樂部,卻竟然要與那

    些南大陸漂流過來的骯臟雜種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他扭頭見到鏡中的自己,就按捺不住地破口大罵。

    「他媽的……那些狗東西吹你的彩虹屁是為了什么?你他媽的心里沒有數(shù)啊?

    你該不會真把自己當成大善人了吧?!你以為你自己是個什么東西?你以前就是

    個有錢沒權(quán)的廢物,活該被那幫老爺們玩弄,現(xiàn)在你終于有個機會出來撈一把,

    只要接著東風喊幾句熱血沸騰的口號去,那群呆頭鵝們就能捧你,你他媽的真要

    當什么慈善家是吧?干你媽的,大慈善家,你他媽的真高尚!你替獸人發(fā)聲,然

    后真的收留了兩個獸人在自己家里!一群惡心的黑豬?你是不是還要手把手地教

    那兩個畜牲怎么用抽水

    馬桶?慈善家?呸,惡心,骯臟!」

    然而最讓他難以忍受的,是那獸人竟然在肆意的輕薄打量他的妻子,比看他

    的金表、擺件和古董的眼神下作百倍。讓他的心中感覺到了前所未有侮辱,他氣

    得頭疼欲裂,恨不得現(xiàn)在就沖出門外,指著那兩個黑皮猩猩的臉大罵他們是禽獸,

    打電話讓警察把這兩個畜牲送到收容地去。

    當然只不過心里暗自想想爽一爽罷了,除了考慮自身的政治形象,他不可能

    憑借單薄的人類之軀去激怒獸人。獸人們才不是什么可憐兮兮的羔羊,這點他心

    里比誰都清楚。他們只不過由于對真槍實彈的畏懼,暫時不得不在這座城市里躡

    手躡腳地活著罷了。

    實際上在開放獸人移民之后,林賜爵計劃的下一步就是如何弱化和分割獸人

    們?nèi)后w,如何讓他們始終被壓制在社會的底層,最好活動范圍都嚴格加以限制,

    將人類和獸人的活動區(qū)域嚴格分開,然后名正言順地把兩個垃圾送回屬于他們的

    垃圾箱里,然而如今的輿論環(huán)境正是同情獸人一派的,獸人沒有罪犯,他們必須

    是好人,是無辜的受害者,必須是純良的兄弟,甚至是歷史的創(chuàng)造者,他不可能

    在現(xiàn)在逆風航行。

    ——女兒!全都是因為那個女兒,想起芊歌的純真傻氣的眼神他惱火又悲涼,

    她也是林家的后裔,她遺傳的也是聰明人的基因,為什么腦袋就這么不靈光?究

    竟是怎么長成了一個毫無心機的圣母傻白甜——依舊活在著那套童話世界的邏輯

    里,十四歲的女兒如今簡直像四歲一樣天真!

    「媽的,真是活該倒霉生了個女兒,」林賜爵心想,「要是當初生個兒子就

    好了!小男孩肯定比她機靈多了,他媽的?!?/br>
    歸根到底,面對那些烏合之眾們一本正經(jīng)的胡說八道的時候,林賜爵心中沒

    有絲毫愧疚地口若懸河,然而輪到他來告訴女兒世界的真相時,「父親」這兩個

    字就像卡在喉嚨里的一根鉛針,把一塊沉甸甸的秤砣壓在舌頭上,讓口若懸河的

    他啞口無言。

    ——「怪就怪這個爛透了的荒唐世界吧」,他時常這樣告訴自己,既然下場

    來玩這個骯臟游戲,也就注定要付出相應(yīng)的代價。

    而他是誰呢?他是聰明人,是人上人,是林家的大少,是高傲的鷹,又是狡

    詐的蛇。只需施展他杰出的口才和巧妙的手段,就能讓擁躉他的呆頭鵝們舉手歡

    呼,煽動他們?nèi)ビ涡?,煽動他們?yōu)楂F人運動造勢,然后被煽動的人們站在前線,

    而他只需要坐享其成。

    立志在I城的政壇翻手云雨的富家少爺真在自己家里養(yǎng)了兩個獸人,只會讓

    身邊的玩家們笑掉大牙。何況按照「黑天鵝」的主張,開放獸人移民政策的下一

    步就是鼓勵獸人和人類女性聯(lián)姻生育,以此緩解I城當前的人口危機,把兩頭雄

    性獸人養(yǎng)在自己家里,還讓他們和自己的妻女待在一起,他都猜的出那群披著人

    皮的畜牲們會在酒會上開怎樣骯臟下流的玩笑。

    想起那些嘴臉,林賜爵不禁氣血上涌、頭暈?zāi)垦?,眼前直冒金星。他趕緊抓

    住床頭的藥瓶,「咣啷咣啷」晃出幾粒藥丸填入口中,坐在床邊緩了好久才安定

    下來。心想自己才四十出頭的年紀,居然已經(jīng)吃上了這種藥。

    這究竟值得嗎?——不,已經(jīng)付出了這么多,他也不可能再回頭了,如果不

    能看到結(jié)果,那此前的一切犧牲都已經(jīng)沒有意義。不為凱撒,寧為虛無。這是林

    賜爵的人生信條。

    04

    其后獸人就留在了芊歌的家中。獸人父親做的基本都是出力氣的活,精瘦靈

    巧的丘丘則做一些稍微細致的工作,例如打掃衛(wèi)生,當然最重要的是陪芊歌玩

    (那些丘丘覺得無聊透頂?shù)呐⒂螒颍?,林月憐對于兩個獸人的態(tài)度還是一如既

    往的不冷不熱。

    對小獸人的態(tài)度稍微好一些,這小獸人動不動在林太太面前扮鬼臉邊扭屁股

    跳舞,嘴里還念念有詞地學唱什么獸人塊板,林月憐想笑又抹不開面,只能憋著

    笑扭頭回屋里,久了還有點喜歡這個黑乎乎的小活寶的。但對那色鬼爸爸就沒那

    么好了,某天林太太心情差些,就存心刁難這個獸人,讓他挪動家具當擺積木玩,

    搖著她的扇子一邊挑三揀四,這里太偏,那里太遠,把這個大柜從東屋到西屋,

    又把那個茶桌從南房到北房,可這獸人并不生氣,還腆著笑臉,給她端茶倒水,

    倒是讓她的心情好了不少。

    而那場短暫的災(zāi)難之后的世界究竟是怎樣的,芊歌對此一無所知,本來她了

    解外界的唯一方式是電視機,而能夠呈現(xiàn)在她眼前的世界又是經(jīng)過細密的過濾網(wǎng)

    層層過濾的,只不過是大海上漂浮的一層白沫,何況她也從來沒想過離開生態(tài)球,

    生態(tài)球里從生到死一應(yīng)俱全,從出生的醫(yī)院到從早教到高等教育,婚姻也是門當

    戶對的,生下的孩子在生態(tài)球內(nèi),最后連墓地也在球里,在一處山坡上最后的海

    景房。

    芊歌并不知道,在生態(tài)球被攻陷事件后直接促進了第二次的緊急會議,正式

    通過法案「特別允許黑天鵝基金會進行一定程度人體實驗」,稱之為「HomeDeus」法案,或稱之「制造神人」計劃,或者更浪漫的「奇美拉-普羅米修斯」計劃,

    即為融合各個生物的基因,制造能夠無限再生的「個體進化者」實驗體,以對抗

    某種暗流涌動的不可名狀種族的入侵。

    只不過對于這個計劃,「黑天鵝」并沒有任何的細節(jié)披露,時常被描述為

    「應(yīng)對位置災(zāi)難的無奈之舉」,「HomeDeus」計劃的標致則是被釘在倒十字架

    上赤身裸體的少女,一根雙螺旋纏扭的長螺絲釘似的長矛貫穿她的胸膛,根據(jù)官

    方對圖案的解釋,這意味著用少數(shù)人改變自身基因犧牲,以此換取全人類的希望

    和未來。

    相比「黑天鵝」的宏偉計劃,完成階段性的成就后的林賜爵最大的目標只不

    過再生一個兒子,除此之外就是為女兒物色年滿十八歲以后門當戶對的結(jié)婚對象,

    當然芊歌對此還一無所知。

    某晚,芊歌從睡夢中渴醒,起身間臥室里的飲水機空了,于是下樓去接杯純

    凈水,路過走廊時,突然聽到斷斷續(xù)續(xù)的女人哀鳴從大臥室的門縫里飄來。芊歌

    愣了一愣,即刻猜到屋里正在發(fā)生什么,頓時俏臉緋紅,除了好奇和羞恥之外,

    還有一種說不上來的不自在,像是什么東西在心尖上抓撓般,胸膛里guntang又癢癢

    的。

    她躡手躡腳地接近到門前。心臟噔噔跳著,小心扒開門縫,只見大臥室的床

    上果然正上演著一場活春宮,男女主角正是她的爸爸和林月憐。床上的爸爸仿佛

    改換了另外一副面孔,像頭野獸似的低沉地在喘息,以原始的姿態(tài)從身后征服著

    林月憐,窄瘦臀丘白浪顛簸,爸爸強勢的模樣讓她有些恐懼,卻又有說不出的興

    奮,直盯著父親緊張的腰腹的線條出神。

    爸爸的粗指抓進月憐的臀rou里固定住晃動的窄臀,耕耘般振擺他結(jié)實有力的

    腰肌,呼哧呼哧前后抽送,yinchun夾裹住父親的陽根,粘稠的物質(zhì)沖中間汩汩溢出,

    發(fā)出噼啪高昂的水聲,月憐則兩頰酡紅地伏在枕頭上,撅高雪白的臀瓣搖晃迎合

    著……席夢思大床吱呀晃動,月憐仰頭呼吸著,雙乳迎受猛烈撞擊扭擺震顫,斷

    斷續(xù)續(xù)地從唇縫間吐出,。

    「呼哈、呼哈……唔嗯!啊——」

    「月憐……啊,呼、呼、呼……月憐……我愛你……唔、哦!月憐——!…

    …」

    父親陶醉的聲音讓芊歌渾身發(fā)熱,她覺得空氣中似乎彌漫著一股味道,那股

    味道熟悉卻濃烈,涌進她的鼻腔內(nèi),像是誘導發(fā)情的藥物般刺激著她,讓她夾住

    白嫩的粉腿,「簌簌」地摩擦起來。

    「爸爸……」

    爸爸的后背寬闊,大腿帶動腰肌。臀部起伏擺振,林月憐的白筍似的大腿撐

    住腰臀,手肘和小臂支撐著趴在床上,男人結(jié)實寬闊的臀部蓄足力量,后撤抽出

    后又狠狠地導進來,月憐一聲長鳴,芊歌感覺爸爸的那一下肯定搗進了mama的花

    心內(nèi),又輕輕扭動臀部在內(nèi)部攪動,從被guitou抵住的軟rou間電流擴散到全身,沉

    醉的潮紅讓芊歌羨慕,可月憐還想矜持幾分,用手背貼在嘴邊擋住半張臉頰,擋

    住她臉上yin蕩的春色,同時不讓聲音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