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她曾活過6
劉勿欣是在醫(yī)院門口碰見的她,此時心情正不好她沒有一絲想要和聶兒交談的念頭,往左邊走過,聶兒也往左邊走,她往右邊走,聶兒正好擋在右邊。 “你到底想干什么?” “劉勿欣小姐果然無心,這么快就把我給忘記了?!甭檭褐S刺她。 “當(dāng)然沒有,你那個小跟班呢?” 聶兒說:“你還有時間管他,不是已經(jīng)自顧不暇了嗎?” “聶兒,你知道自己對我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敵意?” “是嗎,我沒有發(fā)現(xiàn)?!彼?dāng)然對她有敵意,甚至是恨意,她生下了她,可是卻沒有一天履行過母親的義務(wù),聶兒真想沖她喊出聲,為什么要把我生下來,不想要我直接可以殺了我,為什么還要把我?guī)磉@個世界…… 劉勿欣覺得渾身不舒服,“你為什么對我用那種眼神?” 她明明只是一個陌生人,可聶兒卻總是一副看透了她的樣子,她沒來由地討厭聶兒這樣,赤裸裸站在她面前似的。 劉勿欣快步走開,不想再同她說話。 “為什么不打掉那個孩子?” 劉勿欣再也挪不開腳步,成駿之前要她打掉這個孩子,說是他還沒有準(zhǔn)備好做一個父親,她騙了他,保住了這個孩子,現(xiàn)在成駿殺了汪格,她再留著成駿的孩子就是留著一個殺人犯的孩子,她知道,這是犯傻,可是她下不了手,已經(jīng)躺在了那里,還是掙扎著跑出了醫(yī)院。 聶兒走到她面前重復(fù)問一遍,“為什么?” “你怎么會知道?” 她卻當(dāng)做沒有聽見劉勿欣的話,“成駿殺了人,以后這孩子就是犯人的孩子,對了,殺害汪格這件事,你也有份,要不是你設(shè)計(jì),成駿沒有那么容易沖動?!?/br> “住口!”她連忙四下看路人的反應(yīng),幸好附近沒有旁人。 “你也是兇手,他也是兇手,這個孩子生下來就是兇手的孩子,你說,兇手的孩子要怎么跪著和被害人贖罪?”聶兒苦笑,眼睛里閃過光亮。 “再敢多說一句……” “如何,讓成駿也殺了我?” “以為我不敢?” “殺人滅口這樣的,對你來說不是小事嗎?你連陪你長大的姐妹都能下狠手,我一個外人你會在乎?” 劉勿欣按住她的肩膀,目眥盡裂,“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她根本不是,我和她沒有血緣關(guān)系,她不是我的親人,也不是我的朋友,如果她關(guān)心我一點(diǎn),我都不會被成駿擺弄成這樣!” 聶兒把她的手自肩膀甩開,“你是咎由自取,現(xiàn)在還不悔悟?你到底——是個什么人??!” 她不想承認(rèn)面前這個人就是她的母親,這個惡毒殘忍的女人不是她的母親。 “沒人有資格教訓(xùn)我,你更加沒有!” “是啊,我說些廢話做什么,是啊,誰都要為自己負(fù)責(zé),你做過的事會有報應(yīng),人在世間活著,頭頂?shù)奶旄┮暷?,腳下的地仰視你,你做過的事別以為可以輕易抹去。” 她狂笑,“所有證據(jù)和證人都指向成駿,是他殺了人,也只有他知道我做了什么,很可惜,他不會把我供出來?!?/br> 聶兒脫口而出,“那……你還會想起汪格嗎?” 她臉色微變,“死人不會永遠(yuǎn)留在活人的記憶力,用不了多久,她在這個世界上的痕跡就會徹底消失?!?/br> “可是,她曾活過啊……”聶兒的嗓子一緊。 那個笑起來酒窩里裝滿幸福的女孩,她曾經(jīng)活過,曾經(jīng)在這個美麗的世界上存在過,她的睫毛上曾經(jīng)撒過陽光,曾有人愛她勝過生命。 沉默片刻,聶兒還是沒有把這話說出來,劉勿欣這種人不會明白,有些人在這個世界上的痕跡永遠(yuǎn)都不會消失。 她轉(zhuǎn)而問道,“你把這個孩子當(dāng)做籌碼?” “他不知道這個孩子被我留下來了,但要是他想把我供出來,我自然可以拿孩子要挾他,只是也不知道他要不要這個孩子,這個孽種?!彼?/br> “你真是卑鄙。”聶兒道。 “知道就好,管住你的嘴,不然我有一百種方法讓你死,汪格就是你的下場?!彼莺菡f。 聶兒低著頭,鞋面上一滴水,“你……為什么是這種人呢?” 劉勿欣沒有回答她,急匆匆從醫(yī)院門口離開。 聶兒魂不守舍往回走,一邊走一邊重復(fù)那最后一句話,她對劉勿欣當(dāng)真是失望透頂了。 踉蹌走了幾步,她還是忍不住蹲在地上大哭,這是哪門子的父母,殺人不會悔改,有了孩子只是當(dāng)成工具,他們簡直像惡魔一樣。 修棲之站在她背后,伸出手,在空中打了一個轉(zhuǎn)又收回來,站在她背后一動不動。 哭了大半天,聶兒擦干眼淚站起來,“你什么時候跟著我的?” 修棲之只是搖搖頭。 “我要去看成駿,看看他是不是已經(jīng)伏法認(rèn)罪,也想知道他會在監(jiān)獄里過幾年。” 他拿出一張紙條,“成駿已經(jīng)逃出來。” “不可能,怎么會這樣?” “那他現(xiàn)在在哪里?” 他在她手心寫道:“見季諾德?!?/br> “季諾德會殺了他,他去找死?” “你要去見他最后一面嗎?” 聶兒愣了,“過不久他就死了嗎?” “是?!?/br> 聶兒瘋瘋癲癲笑,“死了好啊,免得他又禍害人,他這樣的人世界怎么配活著呢!” 兩個人無聲的戰(zhàn)斗,季諾德款款而坐,絲毫看不出他內(nèi)心的瘋狂,如果有人看見他攥住杯墊的指骨,就能看見那泛白的手指微微顫抖,馬上,馬上他就要為汪格報仇了,馬上他就可以死而無憾地去見汪格了,一切就要結(jié)束。 成駿右手遞來一塊兒香橙奶糖,“吃吧,很甜的?!?/br> 季諾德?lián)]手甩開他的手,又立刻恢復(fù)鎮(zhèn)靜,他不想讓對方看見弱點(diǎn),“汪格說中國有句古話叫打開天窗說亮話,你叫我來不會只是想讓我看看一個在逃殺人犯活得有多滋潤吧?” “說到汪格這個女孩,還真是可愛……” “閉嘴,你不配提她的名字?!?/br> 成駿偏不,“對了,我聽說你是要向她求婚是嗎?真是可惜了,她沒有趕上自己的求婚宴會?!?/br> 他說著一件像是和他毫無關(guān)系的事,神情倦怠,食指和拇指揉搓桌上的一株鈴蘭,白色的花瓣很快被他碾碎在指尖。 季諾德注意對面高樓上艾提萊斯安排的狙擊手已經(jīng)就位,槍手的槍口一定已經(jīng)瞄準(zhǔn)了成駿的腦袋,只需一槍。 “我猜,你的人已經(jīng)做好取走我性命的準(zhǔn)備了?!?/br> 季諾德?lián)u頭:“你敢讓我見你,就一定已經(jīng)想好了脫身的辦法。” “沒錯。” 艾提萊斯見對方已做好了戰(zhàn)斗準(zhǔn)備,沒有足夠人手的他只好當(dāng)即把人員分成兩隊(duì),一隊(duì)?wèi)?yīng)付對方的狙擊手,另一隊(duì)狙殺成駿,可他唯獨(dú)忘了保護(hù)季諾德。 季諾德和成駿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忽然他停下了那些可有可無的話,問道:“她哭了嗎?” 成駿一僵,沒想到他忽然說這么一句,甜膩的糕點(diǎn)屋里蔓延著甜膩的腥味,好似她臨死時,滿地的血液發(fā)出的陣陣微甜,他吃的奶酪、泡芙,此刻堵在他喉嚨口,化為了那個姑娘的血rou,頃刻間,他幾乎忍不住嘔吐。 可是他就是要讓季諾德痛苦:“我的刀那么鋒利,切開她喉嚨的那一下真是像極了切開水果,她的血液比清甜的水果汁更勝?!?/br> 季諾德不在乎他的這些激怒他的話,只是他的眼睛悲傷:“她那么怕痛,一定哭了,對不對?” 那些冷嘲熱諷的混賬話他一句也沒臉提了。 “你為什么要?dú)⑺??我想聽?shí)話?!?/br> 成駿:“為什么,你不知道?” 突如其來的反問讓季諾德手足無措:“你到底想說什么?” “因?yàn)槟闼潘赖?!?/br> “胡說!” “小五因?yàn)槟悴畔胩与x我身邊,你搶走我珍貴的,那我就以更可怕的方法搶走你的?!?/br> 他把所有罪過攬?jiān)谧约荷砩?,這樣劉勿欣便不會受到一點(diǎn)兒傷害,人是他殺的,那就讓他承擔(dān)一切,他愛的人不能受傷,其他的,隨便上天懲罰吧,他也不在乎。 話聲未落,槍聲已起。 聶兒和修棲之坐在角落,他們的話聽得清楚,忽聽槍聲一響,聶兒一把按住修棲之的頭向下,手里拖著他往后,“這里不能久留?!?/br> 修棲之順從地跟著她的步伐,愣愣地看她把他的手握住,她擋在他身前,“你沒有子彈快,我也沒有,但是我受傷不要緊,你要是死了,修棲之的身體也不能用了,他不能再死一次,他的家人也接受不了,所以你聽著,我不許你死?!?/br> 他莊重的一點(diǎn)頭。 沒人看得到子彈飛來的方向,成駿側(cè)身臥倒,隨手抽出手槍,他知道不殺了季諾德他今天絕對不可能活著走出這扇門。 沒有槍的季諾德,只好左右閃躲,他要既要保住命,也要?dú)⒘顺沈E。 兩派人正式交火,廝殺不停,耳邊槍聲不斷,街道上人群抱頭而出,有人報了警,足足三分鐘,警察才緩緩而至,看樣子,他們知道這場戰(zhàn)斗的兩方,所以他們根本沒有阻止這場戰(zhàn)斗的意思,相反看得津津有味。 季諾德不能還手,但成駿可以,他回身親手干掉了三四個人,動作連貫順利,可是他的還手沒有為他帶來安全,反而暴露了他的所處之地,艾提萊斯說的是對的,拿著槍反而會讓自己成為活靶子。 下一步,就是靠近他,沒有槍,所以他要近身和他打斗,親手了結(jié)他的命。 槍林彈火,季諾德翻滾于其中,一路上,他以桌椅作掩護(hù),盡量不受傷,終于到了成駿身邊。 成駿笑道:“你來取我的命,也要看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隨即丟掉手里的槍,他要正式和季諾德決斗,最原始的近身搏斗。 季諾德揪住他的肩膀,企圖把他撞到墻上,成駿以手肘還擊,猛擊他的下巴,季諾德躲避不及,嘴角滲出鮮血,他不顧自己,瘋了一般用膝蓋踢向他的腹部,成駿接了他的三下,第四下被他踹倒在地。 一手撐地,他一手朝季諾德招手:“你就這點(diǎn)本事?” 上臂為鎖,成駿再次貼近季諾德,緊緊鎖住他的喉嚨,季諾德呼吸不暢,肘部用力后擊,成功躲開了成駿的桎梏,還沒喘一口氣,成駿已均勻呼吸,再次向他襲來。 不過七八個來回,優(yōu)勝高低已分出。 “你不是我的對手?!?/br> “那我也要?dú)⒘四恪!?/br> 他飛身撲向成駿,成駿竟然不躲閃,是個機(jī)會季諾德此刻都會抓住,他緊扼身下人的脖頸,成駿卻只被他縛住幾秒鐘就推開了他,正要起身,季諾德這次居然比他起身還快。 電光火石間,季諾德掐住了成駿的喉結(jié),如同一個開關(guān),他按下了開的那一邊,成駿喉間的血噴涌而出,他的喉結(jié)被季諾德連根拔出。 “你輸了。”季諾德望著他黑洞一般的喉頭。 噴灑的血濺了季諾德一身,他看著地上人的尸體已經(jīng)了無遺憾。 一顆子彈夾風(fēng)而來,穿過季諾德的心臟,泵血的源頭綻放成花,他應(yīng)聲倒地,一天中最美的夕陽來了。 那金色的光芒透過玻璃門輕撫著季諾德的臉,溫暖而耀眼。 這無邊無際的思念終于要到頭了,季諾德想,他終于要去見那個有酒窩的她。 滿地的尸體,血rou飛濺,聶兒從中走過停在成駿面前,他的血還沒有流干,臉上盡是驚恐,聶兒在他耳邊輕輕說一句話,她嘆息,帶著修棲之離開了這里。 “我們接下來去哪里?” 修棲之推開甜品屋的雜物門,再見天,外面是另外一個空間。 “這里是?” 他指著一個女孩回答了聶兒的話,看樣子那是一個盲眼姑娘,聶兒看見她手下的盲棍有節(jié)奏地敲擊著地面。 那女孩越走越近,聶兒驚訝地發(fā)現(xiàn)她的五官和姨母驚人的相似,難道,她就是。 “她是我的姨母?” “現(xiàn)在還只是人類。”修棲之寫道。 “可她怎么會成了這樣?” “錯過的輪回的時間,出了點(diǎn)意外?!?/br> 聶兒聯(lián)想到鴿子來找她幫忙,“是因?yàn)榧局Z德?” “是?!?/br> “和姨母真正有羈絆的是勾陳,所以季諾德就是變成人類的勾陳?” “是?!?/br> 這邊說著話,劉聶兒忽然停住,她就要跑過去扶住那個盲眼姑娘,修棲之牽住她的手對她搖頭,在她手心寫,“有人會幫她。” 女孩一腳跨了個趔趄,導(dǎo)盲棍也摔倒在旁邊,身邊有個阿姨見她摔了,趕忙扶起她,又把導(dǎo)盲棍撿起來遞到她手里。 “小姑娘,慢點(diǎn)走?!?/br> 池小鴿覺得摔倒丟臉,紅著臉接連道謝。 膝蓋火辣辣的疼,她看不見也知道是蹭破了皮,只希望不要流血,不然面試時她就要成為焦點(diǎn)了,還好沒有摔到臉,不然就要破相了,池小鴿悻悻地想。 歷經(jīng)了九九八十一難,池小鴿終于到了羲和路1346號廣播大廈,輕輕吁了一口氣,她成功了一半。 在她進(jìn)入大廈前,另一個人也擦了把冷汗,她終于到了,過程雖然有些艱難,不過她還是做到了。 黎開自她出門就跟著她,不敢太近也不敢太遠(yuǎn),她的耳朵很靈敏,太近的話,她能聽出他的腳步聲,太遠(yuǎn)他又擔(dān)心她出事,一路上戰(zhàn)戰(zhàn)兢兢。 池小鴿摔倒的那一瞬,他的心都要從嗓子里跳出來了,下意識地就要去扶她,還好路人離得近,先把她扶起來了。他看見她的膝蓋摔紅了,心疼得不得了,家里的茶幾四個角他和黎合都包上了柔軟的桌角套,就是擔(dān)心蹭到她,她又看不見,撞到什么東西她身上就碰得發(fā)青發(fā)紫。 聶兒也發(fā)現(xiàn)了這個人在偷偷跟著盲眼姑娘,“他是誰?” “勾陳的轉(zhuǎn)世。” “原來這一世他們還會在一起,太好了,我以為始終沒有一個好結(jié)局?!?/br> 修棲之看著她的笑臉一言不發(fā),確實(shí)是始終沒有一個好結(jié)局,被諸神詛咒的勾陳,永遠(yuǎn)也不會和他心愛的人有一個圓滿結(jié)局,他不忍心告訴聶兒。 “既然看見他們在一起,我們離開這個空間?!彼皇窍胍屗残模匆娝麄兌加辛诵碌纳?,不想讓聶兒再掛念,聶兒這個人就是容易對遺憾念念不忘,他希望她看見他們現(xiàn)在還好好的,就把他們都放下。 “等等好不好,我們還沒有來過這個空間,在這里玩玩。”聶兒拉住他走進(jìn)一條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