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被稱為周老板的對面書店的主人拱了拱手，笑道：“果然如此，經(jīng)黃老板這么一說，我就完全確定了?！?/br>
    那個黃老板招了招手，把周老板叫到柜臺，然后指著賬目說：“你看，羊，指的是成年人，魚，是小孩子，至于孔雀和山雞，是出賣到青樓的女子自身品級的區(qū)分吧……”

    陸小仙聽他們講的毛骨悚然，沒想到這里還能聽到這種事情。

    兩人分析了半天，陸小仙已經(jīng)聽得有些不適了，正準(zhǔn)備和裘映城往別處去看看，就聽那個黃老板又說：“這么說那個要買這部賬本的人，就是這個倒賣人的人販后人了?！?/br>
    “哼，他是這么自稱的，說是認(rèn)得自家祖先的筆記，我看，他是認(rèn)得這種記錄方式才對，畢竟家傳的營生，記錄方式也是傳下來的。”

    “哈哈哈哈，再沒有比我們更懂這種事的了?！秉S老板說著不自覺看了眼自家店里的賬本，除了字跡由繁體字改為簡體，記錄方式也是沿襲自家的祖先。

    陸小仙聽的半懂不懂，裘映城的眉毛卻已經(jīng)皺起，他低頭看了看陸小仙，先陪她走了出去。

    “怎么了嗎？”陸小仙輕聲問，往后看了一眼，“剛才他們是不是說，那個販賣人口的人販后人要買這個賬簿子啊?！?/br>
    裘映城點點頭，“陽間的罪行不歸我管，我只是覺得這可能和我們最近在查的案子有關(guān)。”

    陸小仙一愣，隨即想通了，最近偷獵者的事把陰司們弄得焦頭爛額，神經(jīng)也分外敏感。這邊提到的偷人販人家族，說不定和偷鬼魂的會有牽連。

    “那你進(jìn)去再看看吧，我自己轉(zhuǎn)轉(zhuǎn)就行?！标懶∠烧f。

    裘映城想了想，“那你別出這條街，待會兒我去找你。”

    “知道。”陸小仙說著先走了，不想自己跟去害他分心，她瞎轉(zhuǎn)悠著，最后晃進(jìn)了一家連鬼都沒有一個的瓷器店，門口的牌匾上寫著“化玉”二字。里面雖然沒有鬼魂，可陸小仙一進(jìn)去就感覺脊背生寒，陰風(fēng)陣陣。

    她仔細(xì)的看著架子上的瓷器，上面都閃著冷冷的光澤，最后陸小仙停在一副瓷筷面前左看右看，瓷筷旁邊還擺著一個烏黑的陶碗，看起來樣子笨笨的沒什么稀奇，最重要的是，這個碗也不像是古董……陸小仙突然發(fā)現(xiàn)了什么，蹲下身看著架子最后一層擺著的一個瓦盆，更不解了，這東西也是古董？就算是古董，也太難看了吧，表面澀澀的，沒有光澤表面灰撲撲一片，還不如幾塊錢的花盆呢，這玩意兒買了能擺哪兒??？

    “需要介紹一下嗎？”

    身后突然響起的聲音把陸小仙嚇了一跳，她猛地站起轉(zhuǎn)過身，見自己身后站著一個穿玉色長袍的年輕人，是的，他是人。

    陸小仙傻傻的看著他，頭發(fā)是很儒雅的三七分短發(fā)，模樣俊秀眉眼恬淡，那身衣服很適合他。相比于陸小仙的狼狽，對方反倒是一直和善地微笑著。

    “你……你能看見我？”陸小仙問。

    對方微笑著點點頭。

    陸小仙想這邊的店主們就算不是一般人，可是能看見鬼聽見她說話也太夸張了吧，之前唯一能直接和她這么交流的活人，就只有季洛了。難道這人的天資和季洛一樣？

    “我們在這邊做生意的，遇見你們并不算稀奇事，所以也就習(xí)以為常了。”對方伸手把那雙瓷筷推的更正一些，陸小仙反倒很膽小似的往旁邊躲了躲。

    “反正這時候也沒客人，你要是喜歡我可以給你介紹一下?！睂Ψ揭琅f溫和地說。

    他態(tài)度這么好陸小仙倒有些不好意思，“呵呵，我不太懂古董的……這都是古董吧？”

    男子看了看房中的陳列，“嗯，大多算是吧，有些只能稱為古物，還算不得古董?！?/br>
    陸小仙沒聽明白，不過對方也無意解釋這話，只是撩起長袍半蹲下說：“你剛下一直在看著這個盆，難道是在跟它對話嗎？”

    說完他抬起頭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陸小仙。

    “啊？”陸小仙吃不準(zhǔn)他是在開玩笑還是這盆真的會說話，她蹲下身看了看盆，然后詢問地看著他。

    男子盯住陸小仙懵懵的眼神，最后突然一笑，“呵呵，我開玩笑的。不過，你應(yīng)該聽說過《烏盆記》這個故事吧？”

    “是個什么典故嗎？”陸小仙問，她沒聽過。

    男子搖搖頭，“那就算了?！?/br>
    陸小仙被他搞得一腦袋問號，站起身說：“那個，這些東西的主人……也都死了么？”

    “這些，確實都是死者的東西，所以我稱為古物?！蹦凶拥氐?。

    “哦，可是，”陸小仙搔搔頭，“像你們收瓷器，除了要是古物應(yīng)該還會講究品位吧，像那個大盆真的會有人買嗎？”

    陸小仙實在想不通這么難看的瓦盆怎么擺能好看。

    男子一笑，“那個其實是祖父燒的一個盆子，所以一直留在店里?！?/br>
    “原來是這樣，還會自己燒啊?！?/br>
    陸小仙說完環(huán)視四周，發(fā)現(xiàn)真是琳瑯滿目什么都有，而且擺放格局都十分講究，她飄到一個玉色瓶子跟前，瓶身線條柔美，瓶面潤澤，陸小仙歪歪頭，“像這種瓷器，你也是可以一摸就能知道它的主人已經(jīng)死了嗎？可是瓷器應(yīng)該倒過很多次手吧，那哪個才算是它的主人呢？第一個？”

    男子走過去，把那瓶子拿起來，瓶底對著陸小仙，陸小仙看見瓶底有印章似的字跡，只是她只看懂了一個“柳”字。

    “這是……瓶子主人的名字？”陸小仙問。

    男子點了點頭。

    “每個瓶子下面都有主人的名字嗎？”陸小仙又問，心想不能這么巧吧。

    男子沒有回答，而是突然說：“你的聲音很好聽?！?/br>
    陸小仙沒想到話題轉(zhuǎn)這么快，呵呵笑道：“我的聲音好聽嗎？我可是五音不全的?！?/br>
    男子回身從一個架子上拿起一個瓷鈴鐺，“像這個?！?/br>
    他搖了搖，鈴鐺立刻發(fā)出清脆的聲響，隨后他又皺皺眉，放下鈴鐺拿起旁邊的又一個青花瓷鈴，又搖了搖。

    “不對，這個也不盡像?！?/br>
    陸小仙擺擺手，“得了吧，我的聲音怕是得銅鈴才像，我生前是賣保險的，一天要說好多話，聲音好不好聽的倒沒注意，反正到最后都啞了，耐力才是最重要的?！?/br>
    男子放下鈴鐺，看著陸小仙說：“為什么戴著面具？”

    陸小仙捂住臉，“唔……我太有名了，呵呵?！?/br>
    男子卻一笑，“你這么可愛，嚇人不太容易吧？”

    被一個很帥的男孩子說可愛，陸小仙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為了掩飾臉紅她故意調(diào)出一個兇神惡煞的獸頭面具，把手放在臉邊，“誰說的，啊嗚——嚇不嚇人？你只是見多了而已，我賺分可厲害了?！?/br>
    男子瞇起眼看著她，低聲說：“你真的很可愛……”

    說完，他走進(jìn)一步，伸手探向陸小仙的面具，陸小仙竟立在原地不敢動，明明他是人，卻覺得有點怕。

    “小仙?！濒糜吵钦伊诉^來。

    男子的手一頓，然后很自然的伸向旁邊的瓷瓶，把它拿下來擦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