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森被洛明溪灼熱的目光看得心顫，仿佛是當年被拋棄的人是對她的無聲質(zhì)問。

    過了片刻，蔣森才囁嚅道：“那時候他倆都才一點點大，我兒子那時在上班開會，一聽到消息就趕了回來。兒媳剛生完孩子，哭的眼睛都通紅通紅的，我恨吶，為什么感染率才億分之一病毒就到了我們家身上！后來醫(yī)生催我們必須盡快做決定，拖一分鐘失敗率就越高，我是真的實在沒辦法了，情況緊急，他倆無論如何也下不了決定，一直就在那里哭，醫(yī)生就一直在旁邊催我和兒子兒媳，最后我們商量了下……”

    “所以你最終選擇了孫子，是嗎？”

    蔣森忽然抱住了頭，不再言語。從顫抖的肩膀看來，她應該是在抽泣。

    洛明溪想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可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不用說，她也明白了蔣森參加這個游戲的原因。但卻在一個女孩子的角度上，她又覺得無法原諒蔣森的這種思想，難道復活了那個被拋棄的孫女就能夠一切順遂嗎？已經(jīng)長大了的孫子該怎么看待這個jiejie或meimei？如果那個小女孩知道了當年的事情，又該怎么面對當初下定決心拋棄她的親人？太多的問題得不到解決，反而會成為一個無法解開的結，一顆不定時的炸彈，讓這個家庭從此不再和諧。

    可當洛明溪聽到這個年近古稀的老人越來越止不住的哭聲時，卻忍不住過去抱住了她。這么多年當初做下決定的那些人，又何嘗不是在油鍋上煎熬，他們既要面對永無止境的愧疚，又要向活下來的孩子隱瞞當年的事情。都說手心手背厚此薄彼，但每一刀劃下去都是血淋淋的疼。

    “蔣奶奶，我們會成功的，都會成功的……”

    洛明溪拍了拍蔣森的后背，試圖為蔣森順氣，她還是頭一次看到一個六旬老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讓她不知不覺地就心軟了下來：“蔣奶奶，睡一會吧，睡醒了天就亮了。”

    曾經(jīng)洛明溪也抱怨過不幸總降臨在她的身上，但世間總有不平事，參加這個游戲的人，又有誰的生活會是一帆風順的呢？人間總有太多的苦厄，總有陽光照不到的地方，樂觀與悲觀的只字之差只是在于前者身在黑暗時會心向光明，后者身在黑暗時卻向黑暗所屈服。世事總無常，在這樣朝不保夕的日子里能有片刻的溫暖已經(jīng)是一劑強心劑，支撐著她奔赴向下一個戰(zhàn)場。

    黎明總是在希望中降臨的。當天際破曉，最初一縷陽光照射進這片森林，依偎在一起的一老一少從夢睡夢中醒來。茂密的林間傳來清脆的鳥鳴，幾只叫不上名的灰色小雀停在樹枝上用土黃色的喙啄食樹上的野果。洛明溪大喜過望，連忙拍拍旁邊蔣森的胳膊：“蔣奶奶，快看快看，這個果子是能吃的，你在下面接著，我爬上去弄一些下來，我們今天有早飯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