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最后一次告白
事實上,孟婆也的確猜得沒錯,凌無殤就是故意拿話刺激她,實際上根本做不到看著她一尸兩命而不管——主要是舍不得孩子的命。 那個孩子雖然不是凌無殤自己想要的,也談不上什么感情,但那畢竟是他的骨rou。作為一個從小就被自己的父親嫌棄,受盡坎坷和白眼艱難成長的人,凌無殤實在是做不到對自己的骨rou不聞不問,讓孩子也重復(fù)自己曾經(jīng)受過的苦。 不管多不待見孩子的母親,這孩子總歸是無辜的。他做不到讓孩子在外面漂泊流浪,自生自滅。 而且,凌無殤的內(nèi)心深處非常想要證明一件事——只要父母足夠重視,或者哪怕只是其中一方足夠重視、疼愛孩子,那么即便孩子血統(tǒng)不純,也不會像他當(dāng)年那樣受盡白眼。 他想證明,自己曾經(jīng)遭受的那一切,并非因為血統(tǒng),而是因為父王的不在意。 他自己是沒有辦法回到過去重新成長一遍了,那么就只能用這個孩子來證明。他想要讓所有人知道,即便這個孩子也跟他一樣血統(tǒng)不純,甚至并非是他自己想要的,但依然是他的心頭寶,誰都不可以傷害一根毫毛。 因為,那是他的孩子。 凌無殤一路走一路想著,很快便有內(nèi)務(wù)總管來向他稟報,說已經(jīng)把宮內(nèi)所有的婢女和侍衛(wèi)們都盤問過了,沒有人見到我被打時的情況。也就是說,沒有任何人能夠證明,我和孟婆到底誰說的才是真話。 意料之中的答案,不過此時卻讓凌無殤分外為難。 他是絕不相信我會在這種事情上面撒謊的,那么撒謊的人就只能是孟婆。所以他一早就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只等找到證人,就把孟婆狠狠發(fā)落……可現(xiàn)在,孟婆懷了孩子,這事就難辦了。 其實凌無殤現(xiàn)在也仍然認(rèn)為,這事要么就是誤會,要么就是孟婆騙了他,反正我是不可能撒謊的。只是……如果懲罰孟婆,傷到孩子怎么辦? 若是不罰孟婆,如何向我交代? 凌無殤很是為難。 想了半晌,他才擺了擺手,對內(nèi)務(wù)總管說:“罷了,此事就先查到這里吧。你再多派些人手去看著孟婆,不要讓任何人與她接觸,也切不可讓她跑了?!?/br> 變相的軟禁,就當(dāng)做是一種懲罰吧。 內(nèi)務(wù)總管立刻去安排人手了,凌無殤想了想,覺得還是應(yīng)該把這個結(jié)果親口告訴我才對,便又折回我那邊。 不過這次他沒有直接進(jìn)門,而是悄悄跟負(fù)責(zé)伺候我的婢女海棠說:“等隱兒醒了,就來告訴我。” “是?!焙L墓硇卸Y,心跳快得厲害,也不知是緊張還是怎的。待到凌無殤走了,又覺得有種微妙的失落感,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失落什么。 是因為殿下沒有關(guān)心她手上的傷嗎?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海棠就覺得好笑,自己是什么身份,攝政王殿下又是何等身份?人家愿意把上好的療傷藥賜給自己,就已經(jīng)是天大的恩賞了,怎么可能還一直記掛著自己那點兒微不足道的小傷,見一回就問一回恢復(fù)得怎么樣了? 做人得懂得知足。海棠如此告誡自己。 但是當(dāng)她去稟告凌無殤,說我已經(jīng)醒了,凌無殤便立刻放下手頭的一切飛奔向偏殿的時候,她心里還是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股悶悶澀澀的情緒,說不清道不明。 凌無殤進(jìn)了屋子,發(fā)現(xiàn)凌邪竟然不在,頓時感覺意外,“我哥呢?” 我撐著身子坐起來,說:“他說要去見見以前的舊臣,剛走沒多久。你找他有事?” “不,我找你?!绷锜o殤笑了笑,心里微微松了口氣。他原本還怕會被凌邪懟,現(xiàn)在倒是不用擔(dān)心了。 不過凌無殤心里非常清楚,凌邪雖然跟他明說過,會去告訴以前的老臣們,是他自己不想重登王位,而非受到脅迫。但是,也并不急于這一時。凌邪跟我說這個理由,八成是借口,實際上應(yīng)該是過度取用心尖血之后,對身體損耗太大,無法繼續(xù)壓制蠱毒,所以又悄悄閉關(guān)去了。 既然凌邪不想讓我擔(dān)心,所以沒說實話,凌無殤自然也不會特意把事情挑破。他進(jìn)屋坐下,斟酌著開口:“先前的事情我已經(jīng)派人查過了,把所有宮人都問了一遍,但沒人見到當(dāng)時的情況……” 我心中一陣失望:“所以沒有證據(jù),這事就只能這么算了,是嗎?” 雖然我也想到過會是這樣的結(jié)果,畢竟以孟婆那樣的千年白蓮,不太可能蠢到當(dāng)著別人的面對我動手。但是真的聽到凌無殤這么說了,我還是不免覺得失望。 凌無殤說:“我已經(jīng)下令把她軟禁起來了,除了每日三餐以外,不允許任何人跟她接觸,這……這也算是對她的懲罰了吧……” 只是軟禁而已,還不是照樣有吃有喝有人照顧,不疼不癢的,除了不能自由活動以外,還有什么難受的?我之前疼成那種樣子,她體會過嗎? 可我也知道,無憑無據(jù)的,凌無殤能做到現(xiàn)在這樣,已經(jīng)很不錯了,我不應(yīng)該再抱怨什么,所以也只能說:“嗯,謝謝你了。反正我傷得也不算太嚴(yán)重,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疼了,罰幾天就算了吧?!?/br> 凌無殤沉默了好半晌,才悶悶地說了句:“她懷了孩子……” “?。?!”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你的?!” “……嗯?!绷锜o殤非常不情愿地點了點頭,悶悶地說:“所以,我也不好懲罰得太重。但是,我真的是相信你的,我知道你肯定沒說假話?!?/br> 我在心里嘆了口氣,愈發(fā)覺得不是滋味。他在這樣的情況下,仍然愿意無條件地相信我,甚至是為了我懲罰他已經(jīng)懷孕了的女朋友,這樣的信任和感情,讓我心里非常感動,卻也不知該如何面對、如何回應(yīng)才好。 同時,我也忍不住替他擔(dān)心。那個孟婆明擺著就是個千年白蓮,兩面三刀的功力早已經(jīng)爐火純青,我很怕凌無殤不是她的對手,以后會吃虧??晌矣譀]法說這種話,人家畢竟是男女朋友,我說得多了,倒顯得別有用心似的,所以我很糾結(jié)。 “你打算怎么處理這段關(guān)系?你要娶她嗎?”我小心翼翼地問。 “嗯?!绷锜o殤再次點頭,語氣沉重,沒有半點即將成婚的喜悅:“不能讓孩子沒有名分。” 我還記得前世在大漠里的那段記憶,知道凌無殤從小就不受待見,成長得十分坎坷。如今他有了為人父的機會,想必是很想好好呵護自己的孩子,不讓孩子再受自己曾經(jīng)受過的苦了吧。 這也是人之常情。 我沒法勸他別娶孟婆,就只能客套地說:“那就提前祝你們新婚快樂吧。對了,什么時候辦喜事?” “還沒定,以后再說吧。過兩天先把你和我哥的喜事辦了……”凌無殤頓了頓,悶聲說:“我哥是真的非常非常愛你,你們要好好的?!?/br> “嗯,我知道?!?/br> 我想說“你和孟婆也要好好的”,但話到嘴邊還是咽了下去。他們倆這樣子,怎么都不像是能好好在一起的樣子。 一時間,我和凌無殤都不再說話,氣氛有點冷場了。 我絞盡腦汁地想著該說點什么,才能打破這種尷尬的沉默,他卻已經(jīng)沒頭沒腦地冒出了一句—— “其實我哥能為你做到的事情,我也同樣可以,只是……只是我許多地方都不如他。但我對你的心,一點兒也不比他差?!?/br> 我不知道該怎么接這番話,氣氛愈發(fā)尷尬,最后我實在沒辦法了,只能強行裝作沒聽見他說什么,轉(zhuǎn)移話題道:“我拜托你找的景妤婳的鬼魂,你找到了嗎?” “沒……”凌無殤不好意思地解釋道:“先前出了那檔子事,我光顧著排查闖入輪回之門的那些鬼魂了,沒留意她。不過,我能確定闖入輪回之門的名單里面,沒有她。所以她應(yīng)該還在這里,我現(xiàn)在就去找?!?/br> “嗯,麻煩了。” 我目送著他出去,才終于松了口氣,覺得空氣中充斥的尷尬氣息,似乎也隨著他的離去變淡了許多。我不明白他為什么要說出那番告白似的話,也不敢去想太多?,F(xiàn)在我和他都要各自成親了,雖然他的那份婚事實在稱不上好,但也算是一個句點了。不該有的牽扯,還是不要再有了吧。 從今往后,他就是我的小叔子。 也永遠(yuǎn)都只是小叔子。 …… 轉(zhuǎn)眼到了晚膳時間,孟婆看著桌上可憐巴巴的三道素菜就覺得來氣,干脆一使勁掀了桌子。 哐當(dāng)一聲巨響,伴隨著瓷盤摔碎的聲音,終于引得外面的嬤嬤們朝里面看了一眼。 但也僅僅只是看了一眼而已,半個字都沒有說,也沒人進(jìn)來收拾。 孟婆看著滿地狼藉,心里愈發(fā)窩火,忍不住又朝著某個沒碎徹底的盤子踹了一腳。隨后,她忽然計上心頭,順勢跌坐在地上,捂著肚子慘叫:“哎呦哎呦,好疼啊,疼死我啦……” 外面又有了些許響動,她索性喊得更大聲:“疼啊!快給我請大夫??!殿下只說不許我出去,沒說要我和孩子的命??!這可是殿下的骨r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