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口氣帶著不符合年齡的無可奈何的哀傷，黎承睿聽得心里發(fā)緊，幾乎就想說你不喜歡我以后不見這個人，可他不能這么說，且不說席一樺跟他有深厚交情，就算沒有，作為一個警察，他也不能聽?wèi){一面之詞就臆斷一個總督察的品德有虧。

    可當(dāng)務(wù)之急是把男孩安撫下去，黎承睿試探著伸出手，剛要碰到林翊的肩膀，卻被他一下縮開。黎承睿嘆了口氣，不顧少年的掙扎，用力將他拽到自己懷里，緊緊抱住，撫摸著他的后背，柔聲說：“好了好了，不要想不愉快的事，睿哥永遠是你的睿哥，我向你發(fā)誓，無論將來怎樣，無論發(fā)生什么，睿哥都永遠是這個樣，好不好？”

    林翊初時還在掙扎，但聽到他這么說，卻平靜了下來，過了好久，才悶悶地問：“會永遠都是這個睿哥嗎？”

    “會?！崩璩蓄１е?，鄭重地許諾。

    “可人活不到永遠?！?/br>
    黎承睿笑了，心想這個問題倒問得好，他的男孩其實一點也不笨，他拍著他的后背，正經(jīng)地說：“那一直到我死的那一天，夠沒？”

    “嗯?！绷竹磻?yīng)了一聲，又擔(dān)憂地說，“可你年紀(jì)比我大，你會先死的?！?/br>
    “那可不一定，”黎承睿笑呵呵地說，“不過你既然這么說了，那我改一下，到你死的那一天，好不好？”

    林翊想了想，點頭說：“嗯?！?/br>
    “那還生氣嗎？”黎承睿溫柔地問他，“還以為睿哥有壞朋友等于壞人嗎？”

    林翊沒作聲，過了一會，他輕聲說：“我不喜歡那個人。”

    黎承睿再度沉默，隨后他松開手臂，看著林翊的眼睛，慢慢地，斟酌詞句說：“阿翊，你不說，我就不問，不過我希望你能信我，無論你不想告訴我的那些事是什么，它們都不會影響你給我的印象。這是我要說的第一點。第二點是，我是一個警察，凡事講證據(jù)的，你不喜歡的那個人，也許有錯，也許沒有，我希望等你愿意跟我談的時候，我們一起去弄清事實如何。別激動，我不是懷疑你說的，我知道你不會撒謊，但是翊仔，所謂事實，有時候不見得是看到的，也不見得是聽到的，懂嗎？”

    “我跟那個你討厭的人，我們認識了很多年，講句真的，我不相信他會對你做過什么錯事，因為我知道他的為人，他不是……”

    林翊打斷他，固執(zhí)地說：“他是壞人?！?/br>
    “好吧，如果他真是壞人，如果他真犯了法，”黎承?？粗难劬?，認真地說，“那我會親手抓他。”

    林翊盯著他，目光晶亮，神情專注問：“真的？”

    “真的。”

    24、入V通知

    “他是壞人?！鄙倌旯虉?zhí)地喊，澄凈的黑眼珠在喊出這句話的瞬間蒙上黎承睿從未見過的仇恨和憤怒。

    “阿睿，聽?wèi){一面之辭就懷疑我，這就是你的專業(yè)素質(zhì)？”席一樺風(fēng)度翩翩地笑著，他的表情若無其事，手插在褲袋里，回頭瞥了他一眼，輕描淡寫地說，“更何況，就算我是壞人，你確定你能抓住我的把柄？”

    時光仿佛倒流，在極短的瞬間，黎承睿發(fā)現(xiàn)自己置身光影朦朧的房屋內(nèi)，周圍人流似乎穿梭不息，可看不清任何一個人的臉。他從外面跑進來，不假思索推開其中一個房門，砰的一聲響中，房內(nèi)垂頭的年輕女人驀地抬頭，臉上有來不及拭去的淚痕。

    “大姐，為什么你要取消婚禮？樺哥那么好你有什么不滿意？??？你現(xiàn)在突然這么做，你讓他，讓我們家在外人面前怎么解釋？我，我都被你氣死了……”

    “住嘴！”女人尖聲罵道，“你懂什么？現(xiàn)在是你結(jié)婚還是我結(jié)婚？我要嫁哪個男人哪里輪得到你來插嘴？現(xiàn)在你這個態(tài)度是跟大姐說話的嗎？我就是這么教你的？出去！”

    “可是我不明白你到底為什么？阿姐，你不會真的在外面有別人了吧……”

    “滾！臭小子，立即給我滾出去！”女人抓起枕頭朝他扔了過來，“我才被你氣死，你jiejie我是這種人嗎？啊？你就是這么理解我的？席一樺給你吃了什么迷魂藥你樣樣向著他，你眼里還有我這個jiejie嗎？滾！”

    一陣尖利的電話鈴聲傳來，黎承睿猛然驚醒，他呆了幾秒鐘才反應(yīng)過來是自己的電話在響，拍了一下臉頰，他伸手將電話拿起，啞聲說：“喂，是我。”

    “阿頭，不好了，”阿Sam的聲音從里面急切地傳來，“程秀珠死了。”

    “什么？！”黎承睿驟然清醒，“怎么回事？”

    “她父親報的案，現(xiàn)在醫(yī)院白車已經(jīng)過來，可人已經(jīng)沒救……”

    “死因呢？”

    “自己家的浴池里，溺死?！卑am遲疑了一下說，“我懷疑是謀殺?！?/br>
    “封鎖現(xiàn)場，我馬上過去?！?/br>
    “是?！?/br>
    程秀珠的死因經(jīng)過警方的初步判斷，死者在獨自居住的寓所里泡澡，起身時因為熱氣缺氧而造成頭暈，不慎踩到遺落在浴缸中的洗臉皂，于是整個人摔入水中，后腦撞擊到墻壁而招致昏迷，于是在水中無法自救，最終溺死。

    黎承睿蹲下來看著這個女人的浴室，跟程秀珠平庸甚至不修邊幅的外表相比，這間浴室格調(diào)顯得分外女性化。紫色蕾絲邊狀的半透明浴簾，仿羅馬風(fēng)格的浴池，貝殼狀的墻面鏡子，頭頂甚至裝了水珠狀的水晶燈。黎承睿隨手拈起一旁的洗浴用品，發(fā)現(xiàn)都是昂貴的牌子貨，打開瓶口，即聞到一股濃郁的芬芳。黎承睿皺皺眉，瞥見門后掛著件真絲睡裙，他走過一看，居然款式非常性感。

    黎承睿再端詳一下周圍，發(fā)現(xiàn)浴池邊角還有幾截香氛蠟燭。

    如果不是見過程秀珠，他無法想象，一個年近四十潑辣又發(fā)胖的女人居然會在家里布置一間如此風(fēng)情萬種的浴室。他轉(zhuǎn)頭問一邊的阿Sam：“你怎么看？”

    “好怪。”阿Sam說，“這里的裝修好像戲里那些做一樓一鳳生意的?！?/br>
    黎承睿撲哧一笑，搖頭說：“你真是港片看多了。把浴室裝修成這樣，臥室呢，你看過沒？”

    “看過了，臥室倒是普通得很，廳和陽臺也是，沒什么特別?！?/br>
    “那就是說這個地方對程秀珠而言比較特殊了?！崩璩蓄｜c點頭，“沒想到她外表看起來沒啥，內(nèi)里還挺風(fēng)sao?！?/br>
    “啊？”阿Sam有些不明所以。

    “傻小子，這是她用來幽會的場所，沒看那還有沒點完的蠟燭？你打開那邊鏡子下的抽屜，肯定還有新發(fā)現(xiàn)?！崩璩蓄Ｓ孟掳椭Я酥Х较?。

    阿Sam走過去打開抽屜，怪叫了一聲，回頭說：“頭，真讓你說中了，過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