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雙城_分節(jié)閱讀_20
到了出殯這天,鄭家人皆披麻戴孝,鄭陸看著鄭光輝肩上抗著一根柳紋枝,還覺得挺新奇。及至大伯鄭連河摔了撈盆,爸媽叔伯嬸娘哥哥jiejie都哭得死去活來這才莫名悲慟起來,也不知道要哭些什么,眼淚自己就掉下來了。 爺爺沒了,再也見不到了,可是他并不是為了爺爺才流的眼淚,有些讓人害怕的爺爺見不到也沒有什么不好??墒撬麖膩頉]有見過哭成淚人的爸爸,也沒有見過對他這么視而不見的mama。鄭光輝就走在他前面一邊走一邊擦眼淚,他扯他的衣服,表哥也不理他。大家都在大哭,只有吹嗩吶的那個大叔仿佛很高興的樣子,一路搖頭擺尾地晃著腦袋。 鄭陸在一片哭聲里用勁憋住氣,撇了撇嘴,他揪著腰上的孝帶惴惴地擠下兩串眼淚:哥呢?他不想在這,他想去找哥哥。 就在小鄭陸惶惶不安的時候,他的小胖爪子被人緊緊抓進了手里。陶承柏帶著黑色的孝章,憐愛地給他擦了擦眼淚:“別難過了,以后我讓姥爺疼你。” 鄭陸抱住陶承柏的胳膊,眨巴眨巴眼睛,終于仰起小臉大哭起來,好一頓嚎啕。路上圍觀的人見這家小孫子哭得這么傷心,也都忍不住灑了幾滴同情的眼淚。 后來鄭陸哭累了,就自動爬到哥哥背上睡了。他昨天對著棺材畫像跪了一晚上靈堂其實就已經(jīng)嚇壞了,現(xiàn)在終于發(fā)xiele一番。反正哥哥會背我回家的,他心想,于是安然閉上了眼睛。 時間:哥哥十歲小學(xué)四年級,弟弟九歲小學(xué)三年級 身高:哥哥1米68,弟弟1米5 地點:西關(guān)唐電影院 事件:關(guān)于留級 進電影院的時候同學(xué)們都是整齊地排著隊的,按年級班級井然有序。然而電影剛放了十幾分鐘場面就亂成了一鍋粥了。英雄兒女這種老片子小孩子著實是不喜歡看。 陶承柏雖然也不喜歡,但因為是班長要做一點表率的作用,此時只能耐著性子靠在椅子上,將兩只腳翹在前面椅子的兩個空擋里。 “班長”,十分鐘前請假說去上廁所其實是出去買東西吃的溫竇思在黑暗里摸過來,“你快去看看,你弟弟在外面大廳里跟人打架呢,哎,我還沒說完怎么就跑了,嚴(yán)格地說是他在被人揍,切,沒有禮貌?!?/br> 鄭陸在十二歲之前還一直都是個白白嫩嫩的小胖墩的模樣,個子也不高,雖然班里調(diào)皮搗蛋的孩子很多,不過因為都知道他在高年級有個很厲害的哥哥——這個哥哥曾經(jīng)在學(xué)校歌詠比賽上給某位老師的一首叫做萬里長城永不倒的歌配過舞,用一把紅纓大刀,當(dāng)時拍的照片在學(xué)校的長廊櫥窗里貼了一年多——所以也沒有人敢欺負他。直到這學(xué)期班里進了一個留級生蔣培文,實在是讓老師都頭疼的人物,而且專門喜歡欺負個子小的男生,其中又以小胖墩鄭陸最順?biāo)氖帧?/br> 鄭陸打不過他,每每都要向哥哥打小報告。陶承柏也不知道修理他多少次了,下一次蔣培文總是會這樣警告鄭陸:“你敢再告一次,我就欺負地狠一次?!?/br> 陶承柏一把掀開了酒紅色的綢布簾子,外面光線豁然明亮,他瞇起眼掃了一圈,沒看到人。大玻璃墻邊放著一臺冰激凌機,看零嘴攤的中年婦女抬頭撩了他一眼。她身旁整面墻上是最近要上映的電影超人歸來的大海報。 陶承柏快步繞過了大廳,從另一邊掀起簾子又閃了進去。在昏暗中順著墻角綠色的指示燈找到了去廁所的出口。剛從放映廳出來,就聽到了鄭陸氣急敗壞的聲音:“還我!你個小炮沖的!”接著是蔣培文得意洋洋的聲音:“你個老炮沖的!” “你敢扔我讓我哥打死你?!?/br> “我就不相信他能整天護著你?!?/br> “死無賴,還我!” 陶承柏沖進去的時候,剛好看到蔣培文把一包小零嘴扔進了小便池里。當(dāng)年的西關(guān)唐電影院后面的廁所還是那種老式的蹲坑,一溜排的便池全是開放型的。蔣培文此時便大馬金刀地跨在一個廁坑上,好整以暇地看著正攥著他胳膊的鄭陸。 鄭陸沒想到陶承柏這時候能來,立刻放開了蔣培文奔了過來,抓住他的手猛一頓,大聲告狀:“哥,他欺負人,揍他。” 陶承柏揍蔣培文自然是落花流水不費吹灰之力。 然而就像以往每一次一樣,打完就算,蔣培文不經(jīng)心,下次得了空還是要撩鄭陸。而鄭陸從來都是個不會服軟的,兩人每每都要鬧得不可開交。用他們當(dāng)時班主任的話說:這孩子這么愛撩閑肯定是懷他的時候做媽的吃了猴rou了。 放暑假前最嚴(yán)重的一次,全校班級大掃除的時候鄭陸被蔣培文用碎玻璃劃破了手。鄭陸當(dāng)時就疼得放聲大哭,一路哭唧唧往偏樓跑,要去找哥哥。而蔣培文闖了禍嚇得書包也不要了,直接溜了。 陶承柏看到鄭陸頂著大花臉舉著個血手掌的時候,一下就慌了,丟下掃帚抱起他就沒命地往醫(yī)務(wù)處跑,一邊跑一邊氣喘吁吁地哄他:疼不疼???乖啊,別哭啦…… 第二年陶承柏留級了,到中學(xué),到高中,分不到一班的時候陶承柏就拱父親想辦法找關(guān)系調(diào), 從小學(xué)四年級開始兩人一直在一個班。 時間:初二哥哥十四歲,弟弟十三歲 身高:哥哥1米78,弟弟1米65 地點:門前巷子口 事件:一封情書 鄭陸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變成了現(xiàn)在這樣骨rou停勻的俊俏模樣的,陶承柏是真的想不出具體的時間來。他此時站在那兒,比他身旁的那個女生的眼睛大,皮膚白,臉蛋紅。雖然鄭陸怕熱,但是此刻他臉紅卻不是因為頭頂?shù)拇筇?。?dāng)然那個女生也好不到哪兒去,垂著羞紅的臉將手中粉色的信封胡亂地塞到鄭陸手中,一扭頭跳上腳踏車便風(fēng)馳電掣地騎走了。 那是封什么信,就目前的情形來看一點兒也不難猜。鄭陸此時是個有些羞赧的心情,雖然他不喜歡那個隔壁班的英語課代表,但是第一次被女孩子送情書這種間接當(dāng)面告白的事情還是會令他很不好意思,而且人家還一路追到了家門口。 鄭陸也不看,直接將信封塞進單肩包,慢慢走回來,抬腿往車后座一跨,抱住了陶承柏的腰:“哥,走吧?!?/br> 陶承柏對鄭陸的心情嚴(yán)格說起來就是從這一刻真正發(fā)生了變化,就是因為這一封美麗的情書。然而他此時只是一抬腳將車子騎進了巷子。 上了樓,鄭陸將包往床上一甩,兩手一抬扒掉了T恤,擦一把頭臉的熱汗,將衣服往地板上一扔,又利索地脫掉短褲,一邊跟后面進門的陶承柏說話:“哥,熱不熱,要不一塊洗?” 不等陶承柏回答人已經(jīng)進了浴室了。 陶承柏往床上一坐,想了十秒鐘,伸手將鄭陸的包扯過來,拉開外面的小拉鏈,一個粉色信封好好地躺在里面。信封用一個黃色的小圓點封得很好,沒有可能拆開過不被人察覺。 信很短,也寫得很含蓄,以陶承柏被很多女生告白的經(jīng)驗來看,對方是個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好女孩,能送出這封信應(yīng)該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氣。 鄭陸你好, 你可能沒有注意過我,其實我們在學(xué)校英語角一起練過口語的。雖然我每次英語考試成績都挺不錯,其實我有點笨笨的說得很不好。我一直很羨慕英語說得流利的同學(xué)。很想和你交朋友,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做我的英語小老師。 落款:注意你很久的女生聞言。 信紙上有一股清淡的香氣,背景是迎風(fēng)的柳絮,信紙的右下角是一行印刷的花體字: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陶承柏盯著這一行小字,緩緩?fù)鲁鰪牟鹦艜r就無意識憋住的一口氣。印著這么一句含蓄表達愛慕的信紙肯定也是女孩子精挑細選的。他坐在床沿上,聽著浴室的水聲,忽然產(chǎn)生了一種弟弟會被人搶走的危機感。 “哥,給我拿短褲?!编嶊戧P(guān)了水,站在花灑底下一邊用毛巾擦身上的水一邊揚起頭喊陶承柏。半響沒有動靜。鄭陸只好精赤條條地跑出來,哪還有陶承柏的影子,人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走了。不但走了,把鄭陸的第一封情書也帶走了。 ☆、28 二十八章:番外二 番外之哥哥、弟弟 Ⅱ 時間:初三哥哥十五歲弟弟十四歲 身高:哥哥1米79 弟弟1米7 地點:網(wǎng)吧、哥哥家及其他 事件:冷戰(zhàn)的秘密 鄭陸比起哥哥陶承柏,各方面的發(fā)育都得算是晚了一步。在十四歲這年身高才開始往上抽,人越發(fā)顯得骨rou亭勻,心理也進入了所謂的叛逆期。 陶承柏跑進店里的時候,正是下午最熱的時間,鄭媽坐在柜臺里和營業(yè)員一人端著一碗米線正吃得熱火朝天。 “承柏來啦?從醫(yī)院來的?”鄭媽被米線辣得張嘴吐舌的,吸溜著嘴跟陶承柏打招呼。 “嗯。鄭陸呢?怎么沒在家睡覺?”陶承柏是從鄭家過來的。 “才吃過飯就被培文給叫去了,肯定又是去玩什么游戲去了,升學(xué)考都到跟前了,熊東西一點也不知道抓緊。” “姨,那我走了啊!”陶承柏臉上有些不高興,轉(zhuǎn)身就往外走。 “哎,姥爺摔了一下沒事吧?” “沒摔著,養(yǎng)兩天就好了?!闭f著話人已經(jīng)跳上了車一溜煙騎走了。 網(wǎng)吧里此時雖然開著空調(diào),但是坐在靠墻拐拐這邊的兩排人卻感覺吹不著什么冷風(fēng)。加之空氣中漂浮的各種香煙桶面的混合味道,著實讓鄭陸有點受不了。不過為了幾個人一起聯(lián)機玩CS,他居然忍了,而且連雷打不動的午覺都可以不用睡了。 “哥幾個,玩完這一局我可得走了啊,我出來一兩個小時了?!笔Y培文頭也沒抬,手上靈活地cao縱鼠標(biāo)打出一梭子子彈。他小媽這個月底就要臨盆了,大著肚子一個人在家呢,他爸在手術(shù)臺上整天忙得天昏地暗的沒空管家里,他得回去看看。 “你走了少個人怎么辦?二對一???又不是你親媽,你真是咸吃蘿卜淡cao心。”溫竇思挑著一邊眉毛,一手握鼠標(biāo),一手夾煙,熟練地將煙灰彈在面前的康帥傅桶面碗里,這是他之前吃的午飯,忽然他一揚嗓子,沖柜臺喊了一句:“拿四罐雪碧來?!?/br> “我都沒要走呢”,鄭陸盤腿窩在椅子里,一陣咔咔咔,嫻熟地換槍,“你急什么???我哥要是知道我又跑來玩游戲非削我?!?/br> “你是老班的弟弟嗎?你是他兒子還差不多?!敝煨と辉趯γ娼釉捦虏?,忽然大叫一聲:“后面,后面,哎呀,我cao,windows你TM會不會玩啊?!敝煨と徽f著話給了旁邊的溫竇思一腳。鄭陸在對面滅哈哈大笑。 “是鄭陸太狡猾了,躲在那我沒看見好不好。老子曾經(jīng)一個人單槍匹馬殺過十個……” 溫竇思還沒說完,朱肖然就要吐槽:“切,請不要吹牛B,把B還給牛?!?/br> “誰吹牛B?我TM吹你B。”溫竇思閑閑回了一句。 噗哈哈~~連朱肖然一起幾人抱電腦狂笑。 “溫慶慶,你耳朵聾了,我叫你拿飲料過來。”溫竇思笑完了又朝柜臺吼了一聲。 溫慶慶正對著電腦歪在小床頭上拿紙巾揩鼻涕,小日本的動畫片真是太感人了,害她哭得肝腸寸斷。 “你別來煩我行不行啊。大樂!拿水給你小舅。”溫慶慶坐起來一點,沖門外喊了一聲。 立即從外面跑進來一個留著西瓜頭的半大小崽子,卻不是執(zhí)行命令,而是撥楞小腿直接往里跑,一下?lián)涞街煨と幻媲埃骸安缓昧耍煨と荒惆謥砹??!?/br> 啊?。≈煨と秽庖幌抡酒饋?,將大樂往椅子上一抱:“給我頂一會。”然后兔子一樣竄進了柜臺的床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