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英云看著痛苦地在地上掙扎的樸正洙，心里也一陣絞痛。正洙應(yīng)該是急性心梗發(fā)作，再不吃藥可能就很危險了。

    怎么辦？

    金英云也想像電視劇里面浪漫地嘴對嘴喂藥，或許還能一招抱得美人歸，可是現(xiàn)在這情況必須快準(zhǔn)狠。

    “啪！”考慮了一秒，金英云自己給自己甩了一巴掌，眼神瞬間從憐惜變成兇狠，大手扣住樸正洙的臉，使勁一扣就逼得樸正洙張開了嘴。

    一番波折終于讓樸正洙服了藥，戴上吸氧面罩之后，樸正洙漸漸冷靜下來，昏睡過去。金英云輕輕擦掉樸正洙額上的冷汗，握住他的手沒有放開過。

    金英云想了想，掏出手機和無線電接收器，兩個都完全沒有反應(yīng)，“該死的，手機和無線電接收器都沒有信號。你快追上他們，找醫(yī)療隊隊長再拿一個氧氣筒回來。這個氧氣筒不夠我們下山的，正洙現(xiàn)在這情況最好還是回去檢查一下。”

    “不行，我不可以離開正洙，你去?！蹦猩プ阏ǖ牧硪恢皇植豢献?。

    “你什么都不懂，萬一正洙出了什么事你擔(dān)當(dāng)?shù)闷穑e給我啰嗦，快走！”

    。

    ☆、番外四 英洙的明天

    看著走遠(yuǎn)的身影，金英云暗暗舒了口氣。終于把電燈泡都趕走了，這下終于可以和樸正洙過一個安靜的二人世界了。呵呵，他心里jian笑一聲，一轉(zhuǎn)頭竟對上一雙無情的眼眸，手中緊握的寶物被奪走。

    四目相對良久，誰也沒有移開視線。兩人在眼神里追逐，都想得到自己尋找的答案。

    這是第二次，金英云看到?jīng)]有戴著微笑面具的樸正洙。臉色的蒼白，襯托著樸正洙嚴(yán)肅的眼神。

    身后落下的紅葉，一片又一片，因承載著誰的希冀而墜落。乾坤運轉(zhuǎn)之間，眾里尋他，余卻不為所動。

    “為什么執(zhí)著于我？”樸正洙坐了起來，拉下氧氣罩，他不想受人恩惠，特別是金英云的恩惠，他還不起。

    “我能感受到，你跟我一樣的孤獨，我從小就因為身體受到歧視，沒有朋友，像是被世界遺忘了。在遇見你之前，我也會一個人憂傷，一個人寂寞。你就是我這輩活出彩的動力，是唯一的顏色?！苯鹩⒃乒钠鹩職庥治兆阏ǖ氖?，這一次他沒有躲開。

    樸正洙眼神閃爍，垂下頭黯然沉默，由著輕風(fēng)煽動他的發(fā)絲。半響，樸正洙輕輕嘆口氣，開口道：“我沒有朋友，沒有未來。對我來說，朋友，愛情，這些都只是一個詞語，沒有任何意義。你一個健康人，不會懂我是什么心情的?！?/br>
    “我懂我懂！”金英云抓緊樸正洙的手，生怕表現(xiàn)得不夠真心。

    “你不懂。你說你是被遺忘的存在，那我就是根本不存在?；钤谑郎?，沒有誰的羈絆與我相關(guān)，連自己的命都掌握不了。像是漂浮在空氣里的孢，沒有根，沒有前進(jìn)的方向?！?/br>
    “你有我啊！”

    “呵呵……你到底喜歡我什么？我這種人有什么值得你喜歡的？”

    “你可能不記得了，年前我們見過一面的?！?/br>
    年前，金英云剛本科畢業(yè)，在這里的醫(yī)院找到一份實習(xí)工作，雖然是要人生地不熟地跑來這邊，但金英云還是滿腔熱情地趕了過來。不過現(xiàn)實與他懸壺濟(jì)世的理想相差遠(yuǎn)，幾乎一個月以來，金英云都只是跟老師看看小感冒小發(fā)燒，沒什么大作為。

    眼看實習(xí)期就要結(jié)束了，金英云對醫(yī)生這個崇高職位慢慢失去了興趣。那晚深夜，金英云累個半死終于下班，剛走到醫(yī)院門口，忽然看到救護(hù)車呼嘯而來。金英云身后一陣喧鬧，沖出來幾個醫(yī)生護(hù)士，迅速在門口準(zhǔn)備就緒。

    救護(hù)車快而穩(wěn)地停在金英云面前，門一打開，救護(hù)人員立刻抬著移動病床下來。病床上的人，都很難用一個人來形容了，臉上血跡斑斑，床罩也全部被染紅，身上有進(jìn)行過急救的包扎，但是血仍然沒止住，鮮血一滴一滴地墜下地面。

    金英云雖然在醫(yī)院待了差不多一個月，但是從沒見過這么慘烈的狀況，瞬間嚇呆在原地。

    “怎么回事！”醫(yī)生迅速接過病人，邊推著病床往急救室跑去，邊朝救護(hù)人員詢問情況。

    “車禍，被大貨車撞飛之后又被過的小轎車碾壓過，肋骨斷裂，腎臟破裂，有內(nèi)出血，脖大動脈出血嚴(yán)重，a型血，右腿骨折，有心臟病，休克狀態(tài)?！?/br>
    一直到四周漸漸恢復(fù)深夜的寧靜，金英云才被脖上直吹的空調(diào)風(fēng)驚醒。剛才那一幕血腥，足夠他失眠好幾個晚上了。這幾年做了那么多實驗，他還是沒能適應(yīng)，看來醫(yī)生這個職業(yè)不適合他。金英云收了收衣服，頭也不回地往租的房走。

    第二天下午剛到醫(yī)院，老師就一臉驚喜地找到他，很激動地抓住他的手，不斷道賀。

    “恭喜啊恭喜啊，院領(lǐng)導(dǎo)說你這段時間表現(xiàn)很不錯，考慮免試給你住院部醫(yī)師職位。這等好事，我做了十年醫(yī)生都沒見過！”

    金英云不敢當(dāng)面拒絕，只好苦笑著應(yīng)和。

    昨晚剛想好要換工作，怎么忽然就來這樣的事，要找什么理由才比較不傷面混過去呢？

    “既然院里有這樣的意向，今天我?guī)闳プ≡翰孔咦??！崩蠋煀A起件夾，搭著金英云的肩就往外走，有時候金英云對于老師這般熱情還是挺為難的。

    “你知道昨晚來了一個‘大工程’嗎？”

    金英云點點頭，老師有很多奇怪的代名詞，“大工程”是指要做大手術(shù)的人。老師口中這個“大工程”應(yīng)該就是昨晚車禍那個人吧。

    “那個人估計是我見過傷情最嚴(yán)重的患者了，慘了，手術(shù)剛結(jié)束，要四個醫(yī)生輪流主刀。以后你值晚班，要特別注意這樣的患者。因為病情重，所以危險系數(shù)很高，得多留心?！?/br>
    老師一直不停給金英云講課，但金英云的精神渙散，在想要找什么借口拒絕忽如其來的喜事。

    “哎，到了，小云你看，多可憐啊，看那樣，也就十幾歲的孩啊……”老師忽然壓低了聲音，拉住還在往前走的金英云，指了指面前的玻璃窗。

    金英云晃晃神，順著老師的手指看進(jìn)去，一下又把老師的話忽略了。

    這扇玻璃窗像是隔開了生與死，在金英云面前，是一個近乎沒有生命力的**。床上的孩臉色蒼白，雙眼無神地望著天花板，很久才無力地眨一下眼睛。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那孩的臉是完好的，除此以外全是傷。可是那張姣好的臉，是如死般，沒有求生的**。

    為什么受了那么重的傷，沒有喊痛，沒有哭泣，沒有像一個正常人的反應(yīng)？

    是他根本不想活下來嗎？

    之后每一天，金英云除了正常上班，其他大部分時間都站在這扇玻璃窗外，靜靜在角落里看著窗內(nèi)的人發(fā)呆。窗內(nèi)的人會在有人進(jìn)去的時候迅速揚起一抹微笑，很溫柔很舒心，但是一個人的時候就面無表情地看著天花板。

    每一次看到孩在別人轉(zhuǎn)身之后收起那蒼白的微笑，變成脆弱的瓷娃娃，金英云心里就一陣苦澀。

    強顏歡笑，為何？

    一個星期后，金英云以考研為理由辭去工作，握著實習(xí)證明，金英云不知不覺地又走到了那孩的病房前。他從玻璃窗望進(jìn)去，那孩還在發(fā)呆。

    “樸正洙，我要走了?！苯鹩⒃茖χＡТ靶÷曊f，他知道里面的人聽不見，可他還是想跟他告別。

    最后一次了，以后……以后都不會再見面了。

    金英云苦笑一聲，鼻酸酸的，再不走就要在大庭廣眾之下哭了。

    “正洙，跟我走好嗎？”金英云笑瞇瞇地說。他握著那雙冰冷的手，希望用他的余生，去溫暖這雙手，這個人。

    “對不起，我給不了你承諾。對我這種活在生死線之間的人來說是‘沒有明天’的。”

    。

    ☆、番外五 英洙的第八百次

    “人生而自由，但無往不在枷鎖之中，自以為是其他一切主人的人，反而比其他一切更是奴隸?！边@句話刻在樸正洙的桌上，也刻在他心上，是他唯一認(rèn)可的座右銘。

    蒼白的手指輕輕劃過桌面上的刻痕，潤滑的觸感，是摩挲過上千上萬次的結(jié)果。樸正洙趴在桌上，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手指下的刻紋。如果沒有來自這句話的動力，樸正洙以為自己應(yīng)該熬不過無聊又枯燥的高中習(xí)生涯。

    “正洙，那個猥瑣的老男人最近是不是又纏著你了？要不要我?guī)湍惚馑?？”同桌忽然湊到樸正洙面前，義憤填膺地舉起拳頭。

    樸正洙微笑著搖搖頭，看著眼前一直為他打抱不平的同桌，忽然“噗嗤”笑出聲。

    “怎么了？”同桌驚了一下，沒反應(yīng)過來樸正洙在笑什么。

    “沒，覺得有點冷?！睒阏ㄝp聲說，眼皮不受控地要合上，睡意似乎又襲來，藥力生效了。

    “來，披上我的外套吧。”同桌立刻脫了自己的外套，披到樸正洙身上。

    “謝謝?！睒阏ㄎ⑽P起嘴角，不再和睡意抗?fàn)?，徹底合上眼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