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說白了我和認(rèn)識的時間并不長，相處的時間也并不是很長?！毕栒f得直白而冷酷：“當(dāng)初我有意接近圣騎士，有意誘拐你們，如今你跳出原本的圈子，是能看出來吧？”

    特里薩遲疑了片刻，回答：“我有這方面的感覺，但不是很確定，所以也不愿細(xì)想，如今您這樣直接告訴了我，我肯定是以為然的?！?/br>
    “嗯。我是個很誠實的人，我其實不喜什么謊言，基本也都是誤導(dǎo)人?！毕栯S口說道，“誠實且信譽良好，說殺他全家絕對殺他全家那種?！?/br>
    特里薩差點被栗子嗆到了：“咳，您這個例子很生動。”

    “我也覺得很生動?！毕栁⑽⒁恍?，“有這樣的前提在，我知道你有才華，再加上我這邊的輔助所以你是有達(dá)到更高位置的機會的。至于信任方面，”希爾很干脆利落地說：“我知道你不可能背叛門羅，我與門羅是一體的，他信任你，我也信任你?！彼f到這里開了個玩笑，“我想你也不至于在個人情感上向我提出要求吧？”

    “這當(dāng)然不至于，我怕隊長砍我?！碧乩锼_說，然后他笑了，“不管聽到多少次，都感覺您的思考方式和表達(dá)方式真的很酷啊。”

    “呀……”

    其實被這么直白的夸還是感覺有點不好意思的。

    特里薩離開房子的時候看到繁星如同水銀燈般在黑暗的夜空中閃爍著。

    魔王冕下說會支持我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啊。

    我是個圣騎士。我不擇手段。但是我是個圣騎士。

    我想做一些事情，一些好事，如果有人不想接受的話我就按頭讓他接受我的好意。

    但首先，為了實現(xiàn)目標(biāo)，我得站得更高一些，再高一些。

    感謝你們這些廢物與人渣，為我提供了機會。

    我的騎士劍渴望著更多鮮血與榮耀。

    特里薩走了幾步后忽的笑了，他轉(zhuǎn)過身用手放在嘴兩邊擺成擴音器樣子，沖著窗戶喊道：“殿下！”

    很快，格林沃德殿下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窗前：“怎么了？”明明是有一段距離，但是這聲音好像貼著他的耳朵響起的。

    “冬天快到啦，就可以吃冬雪甜桃了，到時候我給您送過去！”

    特里薩大喊道。

    希爾在窗前驀地失笑。

    特里薩啊，還真有可愛的一面。

    居然為了這樣的事情特意隔著窗戶毫無形象地叫他。

    此刻的特里薩好像又變成了那個剛成為門羅副官的少年——當(dāng)時的他因為接近了自己欽慕的人，認(rèn)為自己能大展宏圖，所以興奮雀躍不已。

    少年感。熱血。未來。

    前所未有的感覺——活著原來如此有意義。如此令人值得期待。

    02.

    冰之帝國米爾海姆的秋天有種令人駭人的冰冷，一大早天空就變了顏色，黑云密布，陰沉可怕，仿佛板起了臉，刮起的大風(fēng)讓溫度驟降，所有人都裹緊衣服急匆匆地從街上走過，并不想在外逗留。直到中午雨才開始滴滴答答，毫無夏天的詩情畫意，只能讓人聯(lián)想到冰冷甚至是死亡。對于窮人來說，的確如此。

    希爾的馬車出了城門后，侍衛(wèi)們旋轉(zhuǎn)著絞盤，伴隨著牙酸的咯吱聲，將凜冬城的閘門被緩慢放下。

    愛麗絲就坐在了馬車?yán)?，她昨晚沒大休息好，所以還有些困。為了驅(qū)散困意，她開口問道：“先生，我們要去哪里啊?！?/br>
    “帶你去殺人?！毕栒f。

    “是殺壞人嗎？”愛麗絲說。

    希爾被逗笑了，“傳統(tǒng)意義上來說，我就是壞人?！?/br>
    “不是，對于我來說，與希爾為敵的人就是壞人?！睈埯惤z說。

    “嗯……這想法可以，我很喜歡?！毕栒f，“不過再加上一個，與愛麗絲你為敵的人也是壞人?！?/br>
    “好?！睈埯惤z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呀，心都化了。

    然后希爾簡單解釋了那個鎮(zhèn)子里墮落教會的事情，說那個教會的負(fù)責(zé)人是圣城主教的私生子，所以凜冬城的教會不方便對他們動手。

    “私生子……我還以為教會的私生子都會被殺掉?！睈埯惤z仰起臉說道。

    她已經(jīng)知道她是有諸多兄弟姐妹的，不過都死了。

    “看個人習(xí)慣吧?！毕栒f。

    “那您呢？您會未來殺死自己的私生子嗎？”愛麗絲問道。

    “厄，我不會有私生子?？傊?，既然教會無能為力的話，我就過去處理一下了?！?/br>
    他那個‘處理’說的輕描淡寫，但里面所包含的意思卻挺可怕的。

    “有后臺……所以平民的命沒有分量。”愛麗絲做了總結(jié)。

    “人微言輕，所以得變強?！毕栆沧隽丝偨Y(jié)。日常給愛麗絲灌輸要變強的思想。

    他們再次去鎮(zhèn)子里的時候看到鎮(zhèn)子里一片混亂，不少平民衣著破爛地在街頭跑來跑去，還有不少人在哭泣。

    希爾下馬車的時候，很多村民認(rèn)出了他，有人低聲詛咒，有人高聲咒罵，還人居然直接給他扔石頭。

    “就是因為你們，所以教會才向我們收更多稅的！”

    “我們會活不下去的！”

    “我們會在這個冬天餓死的！”

    “都怪你！”

    前幾天他們還把他奉為英雄來著。

    希爾簡單一想，事情大概是這樣，希爾他們走后，教會里這些墮落的教士因為有后臺所以都活下來了，他們受此屈辱后非常憤怒，將氣撒到了平民身上，然后平民反過來怪希爾了。

    這種事其實挺常見的，喔，人之常情，好一個人之常情。

    一般來說像希爾這樣“會做好事的好人”理論上比較善良，可以欺負(fù)，不會對這些手無寸鐵的平民做什么的。所以大家更愿意去罵好人而不是招惹會殺人的壞人。所謂發(fā)泄情緒嘛，就是這么回事了。

    希爾漫不經(jīng)心地給受驚了的愛麗絲解釋著這些事，然后揮了揮手，那些石頭靠近他的時候自動碎裂了，村民們看了后有些害怕，便不敢直接開口了。

    小聲嘀咕的仍然存在。

    希爾沒管他們，他直接前往教堂，魔龍推著愛麗絲的輪椅跟了上去?？撮T的守衛(wèi)看到希爾后就直接讓他進去了，接著庭院里涌出一隊圣騎士，將希爾團團包圍住。看來他們已經(jīng)做好了準(zhǔn)備，圣騎士應(yīng)該是從別處調(diào)過來的。

    戰(zhàn)斗即將開始。

    03.

    與此同時，特里薩·雪萊在給光明教會教皇寫信。

    大意近日他發(fā)現(xiàn)了有個城鎮(zhèn)的教會已經(jīng)墮落了，但那里的教會負(fù)責(zé)人和尼達(dá)姆·喬伊斯閣下有著密切的關(guān)系。所以為了避免不必要的矛盾，為了避免影響教會內(nèi)部團結(jié)，所以他沒有像以前一樣直接殺人，而是選擇了讓手下扮演成魔族殺人。

    接著特里薩還邀功說看我進步了很多吧，我處事圓滑了很多吧~

    教皇接到這封信后嘴角抽搐，這什么啊神特么圓滑……好吧，比起從前來說你的確“圓滑”了一點，但真的只有一點點?。∧氵@方面的成長速度未免也太慢了吧！

    不過無奈之余教皇卻有種放心的感覺，成長是好事，畢竟身為一方主教，太過極端的話對教會統(tǒng)治也不利，但成長太快就不好了……老實說特里薩能坐到今天的位置，有一半的功勞都在于他看上去很好控制上。如果他真的成長迅速的話，教皇就有點危機感了，他雖然已經(jīng)一百多歲了，但身體還力壯著，還想再坐一百年教皇的位置呢。所以如今特里薩在成長，但成長得如此之慢，這就很符合教皇的想法了。

    那個假扮魔族殺人……好吧。很有雪萊主教的風(fēng)格。

    真是無時無刻不再坑魔族啊。

    不過留下的攤子還得他幫著收拾一下……也正好，借此機會敲打一下喬伊斯主教好了。

    另一邊。

    魔龍一口吐息過去，那些圣騎士幾乎全部喪失了戰(zhàn)斗力。希爾走到神父面前，就這么淡淡地注視著他：“你說光明神預(yù)言了這一切，你說明年會發(fā)生旱災(zāi)，所以這些土地都要上交給教會。你的神預(yù)言可真厲害啊?！?/br>
    “你，你究竟是……”那個神父戰(zhàn)戰(zhàn)栗栗，已經(jīng)被魔龍的戰(zhàn)斗力給嚇壞了。

    “我是魔族還是人類并不重要，我倒想問你一個問題，神父閣下。”希爾和藹地問道：“你的神預(yù)言過你的死期嗎？”

    神父再次露出了痛哭流涕的表情——幾天前他就露出過這種表情了：“請放過我，閣下，請放過我。”

    “哦，看起來你的神沒有預(yù)言?！毕柕谋砬槔涞聛砹耍骸澳俏揖兔銥槠潆y地代理神的職責(zé)幫你預(yù)言一下吧，你今天會死。把他給我打死?！彼藭r的聲音聽起來十分冷酷。

    那個神父哀嚎了起來：“喬伊斯閣下是不會放過你的！我，我是他的兒子！”

    “恭喜你給你的喬伊斯閣下帶來了禍?zhǔn)??！毕枔P了揚唇角，然后揮了下手。

    愛麗絲身后的魔龍伸出拳頭，直接把對方打成了小餅餅。

    愛麗絲盯著那可怕的尸體看了一會兒，然后問道：“先生，那些村民還打你，你為什么要幫他們？”

    “如果我是個普通人，我一開始教訓(xùn)了這里的教士后我走了，教會的人會將憤怒轉(zhuǎn)移到村民身上，村民本來能勉強活下去，但因為我的插手活都活不下去了，你說他們是否該怨恨我？”希爾問。

    愛麗絲費力地思考了一陣，“但是他們更應(yīng)該仇恨教會?！?/br>
    “我現(xiàn)在把教會的人都?xì)⒐饬?，教會其他人追究過來，很可能給村民們搞個和魔族勾結(jié)的罪證，這樣村民們都會被殺，你說他們是否該怨恨我？”希爾繼續(xù)問。

    “但是……更應(yīng)該怨恨的是教會?！睈埯惤z有點不確定地說道。

    “你不需要不確定，我替你回答，是的，更應(yīng)該怨恨的是教會。”希爾說，“幫助他人，如果自己沒腦子的話只會幫倒忙，站在幫助者的角度來說是這樣的。他們不怨恨教會是因為習(xí)以為常，是因為麻木了。你會怨恨一場洪水和地震嗎？你不會，你只會怨恨在那個時候拿走了你一塊面包的人?！?/br>
    愛麗絲慢慢點頭，她好像明白一些事了。

    教會對于這些人來說就是天災(zāi)，不是人禍。

    “這是一種根深蒂固的思想和等級，我想打破的就是這個。他們這樣對我是不全然是他們的錯——盡管他們的確挺蠢的。但我也明白，我行俠仗義不是因為我想得到他們的感激，當(dāng)然他們因此感激的話更好了，但不感激也沒事，我更多的是想這么做而已?！毕栒f。

    愛麗絲很努力地思考著這些東西，這些對于她來說太高深了。

    做完這一切后希爾用無所謂的表情看了看天邊，“暴風(fēng)雪要來了?！彼f，“我們搶個房子過夜吧?！?/br>
    “好?！睈埯惤z乖巧地點頭，“先生，我想要最大那個。”

    “可以。”希爾說。

    #全員惡人#

    #不過我們是有格調(diào)的惡人#

    04.

    不久之后圣城主教尼達(dá)姆·喬伊斯就接到了自己私生子被魔族殺死的消息，他非常憤怒地去找教皇，教皇則告訴他：“這件事另有蹊蹺，你還是不必追究了?！?/br>
    喬伊斯憤憤不平：“我為教會立下了這么多功勞，這樣的我居然無法守護甚至無法復(fù)仇嗎？”

    教皇看了他一眼，“當(dāng)初你排擠門羅的事情我還是知道的。你身上的功勞哪兒來的我也是知道的。喬伊斯閣下，你是否該審視一下自己，神是慈悲的，但神也是公正的?！彼f這話時依舊是平常那不緊不慢的口吻，帶著莊嚴(yán)，帶著審判。

    你有用的時候神慈悲，你沒用的時候神公正。這話沒毛病。

    尼達(dá)姆·喬伊斯被噎了一下，皺著眉忿忿離開。

    教皇看了一會兒他的背影，然后哼笑了聲，抬起手在胸前畫了符號，“愿光明神保佑你，我的孩子?！彼@句話仿佛是從冰水里撈出來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