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墟右手遮住上唇，沖她壞壞地笑，小聲說：“我偷跑來的。”

    傅欺霜見到殷墟本該高興，但轉(zhuǎn)一想起他們的處境，想到殷墟將自己陷入險境，不禁有些惱怒：“師妹，你太胡鬧了。”

    殷墟眨眨眼睛：“我只是太想師姐。”

    傅欺霜皺著眉，看著她無辜的模樣，終究不忍心真的責怪，她嘆了口氣，轉(zhuǎn)過身往前走：“你隨我來吧?！?/br>
    殷墟跟上傅欺霜，問道：“去哪里呢師姐？”

    “去我們住的地方。”

    “那師姐住哪??？”

    “……”

    “師姐，住的地方遠嗎？”

    “不許再說話?！?/br>
    “哦……”

    兩人回到老太太家，其余五人都尚未回來。

    傅欺霜蹙著眉道：“他們不知去了何處，我有些擔心?！?/br>
    殷墟不以為然：“這清河鎮(zhèn)小小地方，難道還能迷路？”

    “我只是怕……”只是怕不是迷路這么簡單。

    殷墟不知道師姐的焦慮，轉(zhuǎn)身就和老太太的孫女打成了一片，傅欺霜看著像個沒長大的孩子一樣的殷墟，十分無奈。

    想了想，又放不下?lián)鷳n，道：“師妹，我出去一趟，你在這一等我回來?！?/br>
    殷墟愣了一下，抬起頭：“去哪？我也要去。”

    “我去找他們，你在這等著便是?！?/br>
    殷墟固執(zhí)道：“我也要去?！?/br>
    傅欺霜拗不過她，只好帶著殷墟一起出了門。

    清河鎮(zhèn)的街道仍是那般蕭索。

    走了一會兒，兩人被一堆圍觀的人群吸引，殷墟撥開人群，看了幾眼，沖傅欺霜招手：“師姐，有人死了。”

    傅欺霜頓了一下，走過來看。

    只見兩個男子顯然已經(jīng)斷了氣，橫躺在地上，面黃肌瘦，面容扭曲，不知是因為驚懼而死，還是被餓死了。

    人群的議論聲細密入耳，傅欺霜不適的抿抿唇。

    她并非是沒見過世面的人，以前接到任務(wù)時，看到死亡也是在所難免，但這樣平靜而詭異的死法，卻是第一次看見。

    人群突然一陣sao亂，從里面跌跌撞撞沖出去一個瘦弱的青年，他嘿嘿笑道：“死了，都死了，大家都要死啦！”

    那青年轉(zhuǎn)過身指著人群，面色愈發(fā)蒼白：“嘿嘿，你，還有你，你，你們都要死，都逃不掉啦！”

    “他瘋了！”

    “快堵住他的嘴，別讓他亂說話！”

    幾個還算強壯的漢子跑過去把他壓在地上，撕下身上的衣料，磕磕碰碰地堵住青年的嘴，空氣一下子清靜下來，卻又更加沉重了。

    那青年的聲音好似一把利劍，將人們僅存的微薄希望逼到角落。

    不知有誰輕輕出聲：“咱們不被鬼殺死恐怕也要餓死，糧鋪的那些老板卻有著吃不完的米?！?/br>
    有人面露癡迷，那是來自食物的誘惑力：“還有鎮(zhèn)長家，聽說地窖里堆著山一樣的食物。”

    “他們憑什么扒著不放？”

    “死了也要做飽死鬼！大家跟我去搶糧食！”

    一呼百應(yīng)。平民們紛紛拿起手邊所有能當武器的東西，分成好幾路沖了出去，傅欺霜和殷墟被人流帶到一邊，殷墟伸手護住她。

    這不經(jīng)意的動作讓傅欺霜眸色微暖，嘴角也不自覺柔軟下來。

    殷墟這時候才真正急起來：“師姐，怎么辦？要不要去阻止？”

    傅欺霜淡淡道：“我們先跟過去看看?！?/br>
    殷墟道：“如果事實真的如此，那些人寧愿藏起食物讓它們潰爛，也不愿意與人分享，那真是該死了?！?/br>
    傅欺霜掃了她一眼，神色淡淡：“連神仙都有私心，更何況這食物本身就是私有物，拿些食物就走便是了，何必再傷人性命？凡俗里有句話，叫人不為己，天誅地滅?！?/br>
    饑餓難耐的人們已經(jīng)失去了理智，傅欺霜和殷墟站在遠處，看著他們用榔頭、磚頭敲打著鎮(zhèn)長家的院門，那副狠勁仿佛要撕碎它。

    殷墟喃喃道：“他們真可怕?！?/br>
    傅欺霜突然想起老婆婆昨天的話來。果然，人與厲鬼，不過隔著微薄的一層人性。

    鎮(zhèn)長聽到風聲，早就帶著一家老小躲進地窖。

    鎮(zhèn)民們敲開宅門，徑直往里闖，很快便找到瑟瑟發(fā)抖的鎮(zhèn)長一家，然而饑餓的人們眼里只有地窖里成堆的食物，他們?nèi)娱_手中的武器，撲上去瘋狂地搶奪。

    鎮(zhèn)長的女兒往他懷里鉆去：“爹爹，我怕。”

    鎮(zhèn)長溫和地說：“不怕，爹爹在這?！?/br>
    然而父慈子孝終究沒感動了誰。

    將食物洗劫一空后，人們漸漸關(guān)注起鎮(zhèn)長來，有些人拿著糧食就走了，有些人卻留下來商議怎么處置鎮(zhèn)長一家。

    “不如我們把他燒死？”

    “不行，鎮(zhèn)長平日里帶我們大家都挺好的，怎么能這樣對他！”

    “如今我們也得到了糧食，不如把他們放了，畢竟沒有糧食，他們也活不長了?！?/br>
    有個人走上前，惡狠狠的問：“你家里可還私藏了糧食？說！”

    鎮(zhèn)長連連搖頭：“沒有了，真的沒有了！我發(fā)誓！”

    “最好不要騙我們！”

    “我沒騙你們，真的沒了！”

    帶頭的回頭吆喝了一聲，人們便陸陸續(xù)續(xù)、張燈結(jié)彩地離開。

    殷墟和傅欺霜一直在暗處觀望，等人都走了，便也要離開，只見那七八歲的小女孩在鎮(zhèn)長懷里抬起頭來，聲音悶悶地：“爹爹，咱們沒吃的了，會不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