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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桑于是便把筆架了起來,眉毛挑了挑:“就是王上那個弟弟的兒子,就是那個方仲候嘛?!?/br> 福安面上露出些驚訝,看了眼世郡又是趕緊低下頭:“正是了?!?/br> 原本真也以為這世郡不過就是長得好看,原來還是懂些時勢的。 除了眼下的一個親骨血世郡,正正當(dāng)當(dāng)?shù)捻樜蝗俗匀痪褪沁@個旁的方仲侯了,外邊都想著世郡無望了,方仲侯是遲早要上位的。 子桑叫人收了這些書,再又撤了筆硯,環(huán)著手腳下打著飄到了殿門口也就沒再往下。 這么個妙齡小女就那般半倚著殿門門框,不進不出,往下看著一白衣,一青灰錦衫的人在宮人的擁簇下往上走來。 慶僖公一大把年紀(jì)了,從宮人口中大致也了解到這么個在外流落幾年的孫女向來不把繁禮放在心上的。 抬手往高處指了指,與旁邊的方仲侯說:“就這么個樣子罷,不知道什么是仁禮義治。” “女子嘛,年紀(jì)也還小?!狈街俸钜嗍菢泛呛堑卣f著,一雙眼睛直直盯著那懶散的人。 說她輕挑,眉目里卻沒得半分虛枉,只是實實地看著你,說她年幼不識世事,半笑半哂,卻好像生將你里外都通透了開來般。 及至兩人上到殿前,慶僖公還是說了句的:“這見了你公伯至少也該見個禮,不然就太沒樣子了?!?/br> 王爺爺今日氣色看著不錯。 哦了聲,子桑便向著方仲侯彎下一雙眼睫,笑道:“見過公伯?!?/br> 呵呵。 方仲侯點了點頭:“果然像宮外傳的那般,生得好生模樣?!?/br> 子桑伸手招了招,跟在吉佰旁邊的大雪便跑上前,抬起腦袋幾乎就快到她肩上。 那么大一頭銀狼,抵頭伸過腦袋去讓那女子摸,慶僖公與方仲侯都不禁互看了眼。 有點見識的人都知道狼本就是食rou的東西,血性剛冷,而銀狼更是難得一見,形體巨大,多獨來獨往。 稀有的兇獸眼前便有一頭,且是在這王宮之中,難不令人訝嘆。 “住在王宮里的滋味如何?”方仲侯背手站在子桑面前。 四十出頭的男人,生得壯實,看著像是武將出身,須發(fā)烏黑濃密,眼睛微微外凸,有股蠻橫之氣。 “尚好,這里可是王宮。” 進不來的人都想進來,誰會說不好呢。 “呵呵,不過有耳聞?wù)f世郡天天打那樓門下過,想著要出宮?!?/br> “原來方仲侯也愛聽那些閑話,子桑到底野慣了,以往聽得白壁城種種的好,便想著要出去走走的?!?/br> 兩人時不時對看一番,各自心里都慢慢擰起些繩結(jié)。 “要是真要想出去玩的話,和公叔我說聲,用我那馬車順著你出去,哈哈?!?/br> 慶僖公呵呵道:“現(xiàn)在可不是野孩子了,世郡的規(guī)矩還是要守的,哪能隨隨便便出宮?!?/br> 方仲侯大袖擺了擺:“那多沒意思,過些日子入冬前最后一場秋狩,許多官家后生輩去,世郡可前往觀狩,說不定還能看中個什么如意郎君?!?/br> 慶僖公只瞼著笑,不怎么說話,大約算是默認(rèn)了。 世郡入宮后因著行為舉止都很不識體統(tǒng),各類宮廷禮儀不會,各類接見參拜的事情自然也免了。 秋狩怎么說也是個王公貴胄一族難得的大節(jié)慶,王室親血脈弱,他大把年紀(jì)自然不方便前往,讓世郡代著去行開祭儀式也是好的。 再者方仲說到的,正好有許多后生輩,或而能讓結(jié)些因緣,招個不錯孫胥亦好。 見王爺爺未出聲反對,甚至有些微微頷首的意思,子桑便也應(yīng)了:“那便看看罷,公伯一定是個好獵手。” “哈哈,神獵手可是當(dāng)今王上。” 可惜已是當(dāng)年勇,慶僖公呵呵地擺著手,再如是寒喧一回,方仲侯才看著天天色辭了去。 遠(yuǎn)遠(yuǎn)看著方仲侯下了玉階遠(yuǎn)去,慶僖公方才喉頭一口腥紅的血吐了出來。 旁邊幾個公公趕緊扶著王上進了內(nèi)殿坐下來,上藥的上藥,順氣的順氣,再又是喊著趕緊去傳名醫(yī)羅仲。 子桑饒是平日閑散慣了,也被這突如的變化嚇了跳,這才明白慶僖公原來只是勉力笑著,盡量不說話都是憋著一口生血在里邊罷。 一國之君,竟于臣子面前強顏歡笑。 待慶僖公稍稍好了些,子桑方嘆說:“你即不喜歡他,便不要見他就是了。” 我也不喜歡他,大概是長得太過于扎眼了,一雙眼睛里滿是陰險的氣息。 慶僖公喉聲沙?。骸肮讶艘郧皫П鴻M掃天下時,都稱寡人為南出的雄獅,如今的雄獅老了,狐貍們就盯著上邊的頭冠吶?!?/br> 之所以強撐到此,亦是寡人心有不甘,總想做垂死掙扎。 慶僖公閉著眼,每順口氣,心都絞痛不已:“方仲侯是將相之才,方仲侯之子,公奇介算是個難得的機敏之人?!?/br> 子桑從公公手里接了一碗苦藥,端送到慶僖公面前:“那不就好了,你擔(dān)心甚呢?!?/br> “可到底圖權(quán)謀利之人,百姓怕是只能受苦?!?/br> 不懂。 反正有人挑你的擔(dān)子不就好了么,為何總想那么多呢。 子??粗@個咽因一息的老人,殘喘不止,耗著口氣,就是不肯輕易把擔(dān)子給別人,何苦呢。 “反正南涼以后會如何,你也不知道,也是于你無關(guān)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