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只有千分之一、萬分之一的幾率。哪怕那千分之一、萬分之一以外是更痛苦的煉獄。

    許安笙往郵箱里寫了很多郵件，詳細地描述了陳行止的情況，并且熱情地邀請教授面談。

    在她寫了十封郵件之后，教授終于回了她：【你在信中的描述非常專業(yè)，要不是我從別處聽說了你的背景，我還有些想招你當研究生。你對親人的關(guān)心讓我很感動，我過兩天在同濟大學有個講座，之后會有二十到三十分鐘的空閑。你可以那個時候來找我?！?/br>
    許安笙接到郵件之后，松了一口氣，重重地靠在椅子上。

    .

    許安笙做好一切準備，提前到了多媒體教室。

    教室里大部分座位都已經(jīng)被占住了，都是慕名來聽教授演講的。許安笙沒想到竟然會有這么多人來聽講座，但轉(zhuǎn)念一想，這是同濟大學，衛(wèi)秉洋教授又剛剛獲得了國際醫(yī)學大獎，這樣的盛況還是挺正常的。

    前排的座位已經(jīng)全部沒有了，許安笙在中后排挑了兩個座位，自己坐了一個，又把另一個用文件夾占住了。

    講座快開始的時候，岑若姍姍來遲。

    許安笙問她：“今天只是看場地而已，為什么花了這么多時間？”

    岑若皺著眉頭，盯著手機，表情厭惡又不耐。岑若說：“沒什么?！?/br>
    許安笙見過岑若的這種表情——只見過幾次，每一次都發(fā)生在涉及家庭的時候。許安笙說：“你遇到什么麻煩了么？”

    岑若本來還想敷衍過去，但話到嘴邊，忽然變了。

    岑若嘆了一口氣，說：“我弟弟緩刑期滿，最近來上海了。”

    許安笙說：“我知道。我之前看見了?！?/br>
    岑兵之前出現(xiàn)在醫(yī)院的時候，許安笙用氣勢喝退了對方。但那個時候岑若并沒有解釋發(fā)生了什么。

    她從不解釋這些，許安笙可以理解。

    但現(xiàn)在，岑若開口了。

    岑若身體向后，靠在椅背上。她用手遮住雙眼，嘴上喃喃說：“他來找我要錢，我不可能給他。他還跟蹤了季薔?！?/br>
    岑若后排坐了一個學生，岑若猛地驚了一下，對后排那個學生說：“抱歉?！?/br>
    然后坐直了身體，換上一種更為冷靜的語調(diào)，說：“他是個混不吝的二流子，活該在牢里關(guān)一輩子的那種。我常常后悔，為什么要花錢保他？”

    “已經(jīng)做過的事情，沒有必要糾結(jié)?！痹S安笙說：“有些事情只有當事人才懂。你已經(jīng)做得很棒了?！?/br>
    岑若說：“我找了個私家偵探，調(diào)查他最近行蹤。還好，季薔現(xiàn)在有點紅，身邊總跟著保鏢。他沒辦法對季薔下手，現(xiàn)在開始跟蹤我了。我剛剛過來的時候，就是遇到了他。這里是學校，我不想把他引到這里來，所以花了一些時間甩開他?！?/br>
    許安笙停頓了一會兒，卻是問：“你有多久沒有見到囡囡了？”

    想到那天在醫(yī)院不歡而散的結(jié)果，岑若沉默了。

    嚴格說起來，她真的有很長時間沒有見過季薔了。

    明明說好，要追求季薔的。

    可是在這些糟心事情解決之前，岑若不想把任何危險帶給對方。

    然而……這些糟心事要到什么時候才可以徹底解決呢？

    許安笙見她這個反應(yīng)，就知道大致情況了。岑若一直是這個死樣子，逞強，又封閉。

    許安笙說：“囡囡瞞著自己的身世呢。既然她想扎扎實實地走，就算是石杰，也不會去擄太離譜的資源。她才拍了一部網(wǎng)劇，還沒播。你覺得，她又能紅到什么地步？那些保鏢又是為了防范誰？”

    岑若沒有說話。

    許安笙試探著問：“囡囡知道你家的事情了么？”

    岑若頓了一會兒，說：“應(yīng)該知道得不多?！?/br>
    岑若沒有講述過細節(jié)，所以季薔應(yīng)該不知道那些不堪回首的、仿佛在污水里泡過的人生。

    但猜到家庭構(gòu)成，是很自然的。

    許安笙說：“我還以為，季薔會幫你?！?/br>
    岑若沒有說話。

    季薔的確想幫她。

    以季家的實力來說，要搞定一個外地來的小混混，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季薔也明確提過要出手。但岑若沒有答應(yīng)。

    許安笙嘆了一口氣，說：“你還是這么犟。難道你要一輩子被你的家庭拖累？沒有季家?guī)兔?，你一個正經(jīng)弱女子獨自面對那種人，有多危險你難道不清楚么？既然季薔愿意幫忙，不如抓住這個機會?！?/br>
    許安笙甚至還開了一個玩笑，說：“我是沒有這個機會了，我爸把我掃地出門，我的‘許’字一點分量都沒有了?！?/br>
    岑若說：“就是因為這個?！?/br>
    “嗯？”

    “就是因為……沒有季家?guī)兔Γ铱赡芤惠呑佣紝Ω恫涣怂齻?。”岑若冷靜地說：“可正因如此，我不想找季家?guī)兔Α！彼戳嗽S安笙一眼，說：“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你想說這是機會，要好好把握。你想說理性人都不會做出我這樣的決定。你想說倔強的自尊對我的未來沒好處。但——”

    “但就好比挑食，好比抽煙，好比睡懶覺?！保ㄔS安笙插了一句“你從不睡懶覺”，但岑若并未理會，因為這不影響這些例子的力度。）岑若稍稍停頓了一下，說：“有些事情，不是知道應(yīng)該怎么做，就能怎么做的?！?/br>
    許安笙張了張嘴，她想說這是不一樣的事情。挑食、抽煙和睡懶覺都是人類的懶惰和享樂本性導致的，但逞強不是。